魏昕緊緊的凝視着樂允,看到她這幅模樣,聽到她這句話,心臟也跟着抽緊。
她忽然靠近他,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拍了二下,不輕不重,哭着笑着說:“這就是男孩子的臉嗎?嘿嘿,是男孩子的吧……”
魏昕瞧出來,她在耍酒瘋了。他任由她胡鬧不說,還配合她胡鬧,認真的回了一個字:“是。”
“男孩子的臉就長這樣啊……”樂允歪着頭,雙眼迷離,眼角的淚水在月光下閃爍。
她無意識的問:“如果我也長了這樣的臉,媽媽是不是也會帶我走?就不會拋下我了吧?”
魏昕的呼吸一滯,她被親生母親拋棄了嗎?
樂允又坐回去,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着,“他們都叫我野種,看到我就像看到垃圾一樣嫌棄。我也想跳皮筋,我也想捉迷藏,他們都不帶我……”
“我想說,我雖然沒有媽媽,可我不髒,我不壞……我會做一個好孩子……”
魏昕的眼睛瞬間紅了,張了張脣,只吐出幾個字:“你說的這些,我也經歷過……”
被人嫌棄,被欺負,被排擠……他都經歷過。
特別是那個人出國留學後,他以爲情況會好一些,然而,那個人的朋友們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常常讓他放學別走……
他不敢說自己能百分百的明白樂允的感受,可是,此時此刻,他確實感同身受。
人人見他整日的笑顏逐開,卻沒有人知道,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的那些痛……
在腦海裡閃過的那些畫面,他都沒有辦法說出口。
只是,他沒想到,樂允經歷的事情,不比他的輕。
“舅媽想出去打麻將,但是不想帶着我,又怕我一個人小小年紀呆在家裡會亂動東西,就把我鎖在櫃子裡。”
似乎想起最痛苦的事情,樂允的眼淚掉的更兇了。
這些話,她一直壓在心裡,除了和十年前的魏昕說過外,誰都沒告訴過。
“那裡又黑又冷,我怕死了,我又哭又喊,都沒有人來救我出去,沒有人會救我……”
她忽然轉過頭,死死的盯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活在世上沒有人愛的痛苦嗎?”
樂允真的醉了,看着熟悉的眼睛,竟以爲是景銘翀。
淚眼汪汪的看着他,聲音不由的夾上絲絲委屈,“爲什麼大家都不肯愛我?爲什麼都要拋棄我……我哪裡做的不好,你告訴我好不好,我會改的,我一定會改……”
“傻瓜,你弄錯了一件事。誰說沒有人愛你?”魏昕掌心托住她的臉,手指輕輕拭着她眼角的淚水:“你可以好好的愛自己啊,自己怎麼開心就怎麼來,爲什麼要爲了迎合別人去改變自己?”
樂允鸚鵡學舌的問:“自己愛自己?”
魏昕剛想說什麼,她笑着搶白道:“呵呵,我要好好愛自己,是啊,是啊,我要愛自己。”
喝醉了,哭累了,說夠了,樂允疲憊的蜷縮在椅子上,瑟瑟發抖,嘴裡不知在念叨着什麼,眼皮漸漸沉重。
……
時間稍稍往前推移一下。
不到六點,景銘翀就到達坤泰大廈頂樓的旋轉餐廳。
他本想去接樂允一起過來,可打了電話沒人接,發了短信,也只有三個字回覆過來:我知道了。
今晚餐廳很緊俏,位置幾乎都被預定出去,袁非也是找了關係才弄到一個好位置。
景銘翀坐下,四周看了看,很是滿意,暗暗的把袁非讚許了一番。
起身正要去門口等樂允,韓笑笑抱着一個大大的禮盒迎面走來。
她看到他,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四哥,你什麼時候回國的?怎麼沒告訴我啊……”
景銘翀的劍眉,幾不可察的皺了下,反問:“你怎麼在這?”
韓笑笑立即笑着回道:“我和朋友約了在這裡吃飯。”
這個餐廳是以浪漫聞名的,可以說是B市約會最佳十大地點之一。她和朋友在這裡吃飯,難道說……
景銘翀貌似隨意的又問:“男性朋友?”
韓笑笑對他有多糾纏,他再清楚不過,以前他沒有喜歡的人,可以毫不在意,但是現在不同了,她的注意力若是能轉移,再好不過。
“哪裡啊,我怎麼可能會找男朋友!人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韓笑笑衝他眨眨眼,面帶微笑,心裡卻積着一團火——
四哥,你是我的,休想和別人在一起!你若是敢讓我不痛快,我也不會讓你好過!
景銘翀一心想着樂允什麼時候到,沒有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冷冽,又看了看錶,跟她說:“你既然約了朋友,還不趕緊去赴約。”
“他們還沒來呢。我要在這裡陪你聊天嘛,咱們都好久沒見了,你回來也不跟我說一聲。”韓笑笑一屁股坐到他對面,盒子一放,眼珠子轉了轉,笑着問:“四哥,你在這裡,又是約了誰啊?是男性朋友,還是女性朋友?”
景銘翀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韓笑笑若是看到他約的是樂允,指不定又要弄出什麼事。
現如今,美國的事還沒處理完,他還沒辦法看顧樂允。
可是,想換個地方吃飯吧,又聯繫不上那傢伙。
放下杯子,景銘翀擡起眼,韓笑笑正眼巴巴的看着他。
他表情淡淡的,問:“今天可是中秋,你怎麼不在家過節?”
韓笑笑撇撇嘴,“我爸媽又不在國內。”
“你爺爺奶奶不是在家呢麼。”
“我纔不要陪他們。”
景銘翀語重心長般:“笑笑,他們是你的長輩。”
潛臺詞是,要尊老愛幼啊孩子。
“我正是愛護他們,纔會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不出現,省得大過節的給他們添堵。”韓笑笑單手支着下巴,深情凝視着景銘翀:“要是早知道四哥回來,我就把其他約會都推了,專門陪四哥。要不,我現在就把約會推了?”
景銘翀心裡一緊,面上卻不動聲色:“得,大小姐,你還是老老實實的去赴約吧。”
韓笑笑卻是微笑着,坐在他面前不動,他看看腕錶,已經快六點了,一向處事不驚的男人,眉宇間隱隱透出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