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昕咬了咬脣瓣:“其實,那個時候,我的心情很複雜。我當時已經十多歲了,知道什麼是小三,什麼是小三的孩子,知道自己不可以去跟爸爸一起生活。不然,會讓爸爸那個家裡的人不高興。可是,我又真的很想和爸爸還有哥哥一起生活,因爲我真的很喜歡他們倆。我的心情真的很矛盾。”
他說着,握緊了樂允的手,樂允知道,接下來他要講的事,就是那段往事的關鍵了。
“我媽只是嘆氣,最後還是帶我來到了爸爸身邊。這個時候,哥哥已經不住在家裡了。我問爸爸哥哥在哪裡,爸爸說哥哥搬出去住了。爸爸給我安排了一箇中學,在那,我再次遇到了許久未見的哥哥,開開心心的去跟他打招呼,結果……”
魏昕看向樂允,“我永遠記得當時哥哥看我的眼神,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鋒利,充滿了恨意,光是用眼神,就像能殺了我。嚇得我都不敢上前跟他打招呼。”
樂允不由的抖了下,似乎能感受到魏昕的恐懼。景銘翀生起氣來,眼神真的很嚇人。
他又轉頭看向前方,陷入回憶中:“之後,學校裡總有人明裡暗裡的欺負我,我知道,那是哥哥的好兄弟在替他出氣。可是,他們爲什麼要欺負我?我壓根不知道!”
“我無法忍受天天被欺負,最後去找哥哥問理由。哥哥還是沒有理我,而是付似衡,再一次把我打趴下後跟我說,我搶走了哥哥的一切。”
魏昕說道這裡,都有點說不下去了,可他還是強忍着難過,繼續道:“我哭着回家問媽媽,爲什麼別人說我搶走了哥哥的一切,是因爲我們和爸爸住在一起的原因嗎?我讓媽媽把爸爸還給哥哥,可是,我媽媽只是嘆氣不說話。”
“再後來,哥哥出國了。過了許久,我才知道,事情沒有我想的那麼簡單。景銘翀恨我,並不只是因爲,我爸把我們母子從遙遠又偏僻的地方接回到B市,和我們住在一起。而是因爲……”
魏昕頓了頓,深吸了一口氣,神色沉重:“景阿姨,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她說,若發現我爸做出對不起他的事,她會帶着孩子去死。這,真的不只是一句隨口說說的玩笑話而已。”
樂允聽到這裡,心跳猛地加快,一陣陣的抽痛,甚至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往後聽了。
魏昕卻像要把憋在心裡多年的話全部吐出來般,沒有停歇的說:“在景阿姨知道我的存在後,在確定了自己的丈夫確實背叛過自己後,當時已經懷胎九個月的她,把自己和景銘翀關在車子裡,放了尾氣……”
“啊……”樂允震驚無比,身子在顫抖,忍不住叫了一聲:“那她……”
“她去世了,和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的,還有她腹中的嬰兒。據說,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小公主。”
樂允的眼睛一下子就酸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在眼底打轉。
景銘翀……
原來,他遭遇過這樣的事情……
她忽然就想到他住的那個別墅,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哥哥勉強被救活,得到的卻是母親和妹妹已經離開人世的噩耗。他恨透了我爸,也恨透了我們,所以,他病癒出院後,搬離了韓家,還非要改名字。那時候,他還不到十八歲,不能自己做主改名,我爸不給他改,他就逼着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叫他景銘翀,不許叫他韓未希。因爲……”
魏昕說道這,眼睛也紅了,眼裡泛起點點淚光,哽咽的道:“韓未希,未希,魏昕,我們的名字太像了……他一定是恨透了我。”
“他當時身體狀況不太好,不能出國。等修養了一段時間後,他就出國了,就徹底的離開了我們。”
樂允聽着魏昕講述着這段充滿血腥、絕望、劇痛的往事,心都揪成了一團,痛得厲害。
景銘翀的媽媽……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因爲不能忍受丈夫的背叛,做出這麼慘烈的事情來?
難道是因爲在懷孕期?得了產前抑鬱症?
還是她的個性,就是如此?
她無權評判別人,更不能對一個已經過世的人妄下定論,可是此時此刻,她的內心深處,涌出了一股濃濃的恨意,對韓廷衛的恨意。
曾經聽景銘翀描繪過他的媽媽,一個溫柔善良、醫術高超、以救人爲己任的女人。
樂允學醫的目的不純,考上醫學系後,那麼拼命學習,也是爲了獎學金,爲了將來有個好工作,爲了改變自己的命運。
直到和景銘翀認識,他給她講了很多關於她媽媽怎麼救人、救了多少人的故事,她的心底才漸漸的升起了作爲“醫生”的榮耀感和使命感。
他描繪的媽媽,對別人的生命都那麼愛惜,難道就不在乎自己的命,自己親骨肉的命?
若真這樣,到底韓廷衛做了什麼,讓她絕望如斯。
樂允側過頭,悄悄的擦掉眼睛裡的淚水。
怪不得景銘翀那麼恨自己的親生父親,恨不得要跟他斷絕父子關係,恨得要在他生日宴會上送一個“鍾”,結婚的時候送一堆花圈,恨不得要毀了他的事業……
魏昕雙手捂住自己的臉,淚水從指縫中趟了出來:“若是我不曾出生過就好了,就不會讓哥哥遭遇這一切了。其實,付似衡說的對,是我搶走了哥哥的一切,搶走了哥哥的爸爸,搶走了哥哥的幸福家庭……現在,爸爸又和我媽結婚了,我正式入籍韓家,又搶走了本屬於哥哥的……”
魏昕說不下去了,淚眼婆娑的望着樂允,不僅如此,他還搶走了本來屬於哥哥的女人……
他真的好過分,真的好過分!
“你不要自責了……誰都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你沒必要拿這個責怪自己。”樂允至今纔看出來,魏昕對景銘翀的感情,其實一直挺複雜,愛恨交織,想靠近,又不能靠近……
“事情變成這樣,誰都不想的,也不是你的錯。你當時也只是十歲出頭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