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幀一直屏着一口氣支撐着,就是不想讓一些人看到自己的笑話罷了。
但是現在,她多少有種豁出去的心思,反正都已經說了,那說一句和說十句又有什麼區別?那不如就將心裡所有想說的話一起說起來。
“我知道……你對我是有很多的意見,我知道,你喜歡的兒媳婦,是你旁邊的那位,我更知道,你每一天都希望我能夠和傅簿洲離婚,然後讓他能夠重新給你,找一個你喜歡的兒媳婦兒,這個女人可以不一定是榮暖,可以是阿貓阿狗,只要不是我榮幀就可以,這些我都知道。”
“你平時對我的各種苛責我也忍受了,因爲我尊敬你的長輩,你的那些心思我也都不計較,但是……既然你是長輩,能不能拜託你有一點長輩的表率,不要用這種人雲亦云的事情來潑人的髒水?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對陳怡的怨太多了,堆積了兩年,此時突然宣泄出來,負能量將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陳怡顯然也被她給唬住了,瞪大了雙眼,半天都反應過來,榮暖站在一側,眼底一片陰霾,抿着脣沒有說話。
儘管她現在心裡有很多話想要說,但她的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沒有她說話的立場。
“少爺!”
身後突然傳來華叔的聲音,榮幀心臟猛地一縮,有些遲鈍的僵硬着身子,看着身後不遠處,站在門口的男人,心中五味雜陳。
他不知道在那裡站了多久,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此時,榮幀只感受到一股難堪,薄脣緊抿,面無表情的離開了客廳,上樓將自己關進了書房。
而傅簿洲看着她逃竄的身影,卻沒有動作,沒有叫住她,也沒有追上去。
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他的心中不斷的重複着榮幀的這一句話,振聾發聵,讓他的心裡一陣翻江倒海,開始有些自我懷疑了。
她那一瞬間的憤懣並不像是作假,也不像是在爲自己狡辯,所以……她到底想要表達的是怎樣的意思呢?
傅簿洲的心裡突然有些慌亂,他有些害怕自己,想要知道的真相是讓他難以接受,或者說有些害怕的真相。
他也曾經無數次的告訴自己,要相信榮幀,但是最後他建立起來的信任,卻依舊全部敗在榮幀和炎恆之間各種密切的來往上,兩人之間的關係,加上炎恆別有所圖的目的,讓他無法絕對的相信榮幀。
他一直覺得,榮幀那麼聰慧的人,如果炎恆喜歡她,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因爲這樣的推斷,所以他一直不相信榮幀的解釋。
但是,她今天那憤懣的一番話,又讓傅簿洲開始自我懷疑了。
心臟有種窒息的感覺,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嚨一樣。
他皺眉,想要繼續將整件事情重新整合一下,將其中的關鍵點理出來,然後慢慢的抽絲剝繭,看看事實到底是怎樣的,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細想,就被榮暖打斷了。
“簿洲!”
榮暖興奮的衝過來,從他
手上接過公文包,然後有些討好的說:“我今天準備住在傅家,你歡迎嗎?”
“爲什麼?”傅簿洲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有種莫名其妙的感覺。
“呃……阿姨讓我住下來,說明天週末,陪她一起逛街,這不是快過年了嗎?我陪着阿姨一起去置辦年貨,我已經給我爸媽說了,他們也都同意了。”
他這樣的情緒讓榮暖有些尷尬,臉上的笑容也僵硬了。
“是嗎?置辦年貨這種事情,讓華叔去辦就可以了,這麼冷的天,你們出去做什麼?你身體又不好,萬一感冒了怎麼辦?”
傅簿洲皺眉,隨着她一起走到沙發上坐下,試圖勸誡他媽,將事情交給華叔去辦。
但是他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榮幀剛纔的一番似是控訴般的話,讓他突然想起,置辦年貨這樣的事情,其實應該由榮幀去辦理纔對,畢竟……她其實現在纔算是這個家裡的女主人。
只是,過去似乎每個人都忽略了這一點,就算她已經嫁到傅家了,也沒有人重視她,她就像是這個家庭的過客,旁觀者一樣,冷靜的站在外圍,看着他們一家人的合樂,自己從未融入過。
不對……
也不算沒有融入過。
曾經,嫁進來的第一年,她也曾經想要試圖融入這樣的氣氛,第一年有她參與的過年的時候,她也曾經想要一起置辦年貨的,可是卻被他媽譏諷了一頓,那之後,她便幾乎不再碰這家中半點的事情了,大到人情交際,小到一日三餐,傭人的管理,她都不再說出一句的意見。
傅簿洲堅硬的內心,突然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讓他有些呼吸不過來。
原來,在以前,被他們忽略掉,不在意的時候,榮幀,其實過得就是這樣被完全忽視,被完全瞧不起的生活嗎?
他以前,竟然完全沒有發現。
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實……嗎?
她自己一個人,到底是怎麼堅持過來的?到底是什麼能夠讓她在這樣的環境中,還堅持這麼久不願意離婚?
傅簿洲的心裡突然涌起一個瘋狂的想法,一出現,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能。
“不會,我也想出去逛逛,醫生也說我不能每天都待在家裡,要出去適當的走走,身體纔會更好,只要注意保暖,不會感冒的。”
見他原來是在關心自己,榮暖之前隱去的笑容,又重新出現在臉上,靠在傅簿洲的身邊,心中一片幸福。
“就是啊!我整天在家裡沒事做,也要找點事情做做才行,現在又有榮暖陪着,我們女人逛街,那可不只是買年貨的事情,有很多東西都可以買的好不好?你一個大男人就別管這些了,有這閒工夫,還不如去管管你那沒大沒小的老婆!真是夠了……你們之前不是都準備離婚了嗎?爲什麼爸爸又突然改變了態度?”
陳怡總算是從榮幀剛纔的一番控訴中回過神來,但一點也沒有愧疚的感覺,只是感到榮幀越發的讓人惱了,居然敢在這麼多人的面前,和她嗆
聲,讓她難堪。
此時,陳怡心中想的就是,什麼時候才能徹底將榮幀趕出榮家。
傅簿洲本來也只是提一下,既然兩人都不願意,他也壓根就不強迫,隨便她們兩個想要怎麼辦,都由着她們了,反正這些日子,兩人其實也經常一起逛街,雖然他沒有親自問過,但是經常榮暖都會很雀躍的和他分享自己一天到底做了些什麼事情。
一直到晚上吃飯的時候,榮幀纔出現。
她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讓傅簿洲不禁多看了幾眼,只是,關心的話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飯桌上的氣氛有些沉默。
榮暖依舊很‘巧合’的霸佔了原本屬於榮幀的位置,和傅簿洲挨在一起,榮幀也無所謂,繼續和之前一樣,很隨意的走到對面坐下,一言不發,對於榮暖這樣明顯挑釁的做法,也沒有表現出太大的不滿。
她不滿,傅簿洲可就有些不高興了。
他真是越來越討厭榮幀這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姿態,明明她是名正言順的傅夫人,她纔是最有資格坐在自己身邊的人,結果她現在卻渾然不在意了。
這種滋味比以前兩人關係惡劣的時候,還要讓他難受。
那會兒,至少榮幀還會不止一次的向榮暖宣誓主權,不管是爲了氣她,還是爲了膈應自己,反正那會兒她會理直氣壯的說自己纔是傅夫人,纔是他老婆,名正言順的,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拿着一張結婚證,結果相處比陌生人還不如,對於他身邊出現的女人也更加不在意。
他真的,想要打破榮幀那,似乎再也不會對自己笑的臉。
以前,至少還有假意的微笑,譏諷的笑,挑釁的笑,得意的笑……現在,就是一張完全面無表情的臉,波瀾不興,似乎不管發生什麼事情,她都不會再動容一樣。
對待別人尚且至少還有生氣的模樣,面對他卻永遠面無表情。
傅簿洲的心臟尖銳的被刺痛着,喉結滾動了一下,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恐慌,榮幀是真的在用實際行動離他越來越遠,現在唯一能夠維繫兩人關係的,竟然就是那個結婚證了。
說來也可笑,以前他拼命的想要擺脫這個結婚證,和榮幀離婚,可是現在……他就算是和榮幀走到了,這樣一個僵硬的關係中,他也沒有再打過離婚的主意。
或許一開始,他還想要拿離婚來威脅榮幀,但是那個時候,他真的剛說出口,自己就先後悔了。
第二日是週末,早上醒來的時候,榮幀感受到有些冷。
“再睡會兒吧,外面再下雪,現在正是冷的時候,反正週末,你也沒有別的事情。”
傅簿洲的聲音,在她擡頭打量外面的時候就響起。
他早就已經醒了,只是看着榮幀嫺靜的睡顏,一時移不開眼,所以在她醒來後,才第一時間提醒。
他的聲音近的好像就在耳邊一兩釐米一樣,讓榮幀的身子微微一僵,隨即抿着脣,一言不發的拉過被子將自己的頭也給矇住,抵擋來自他的所有氣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