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的話,就不要說彌補。”
說完這話,榮幀一下掙開了他的手,轉身就朝外面走。
一聲清脆的關門聲,徹底把榮清石的呼喊隔絕在了門裡面。
門外的椅子上,馮叔坐在那裡,腳邊,放着一個水壺。
見榮幀出來,他慢慢站了起來,朝着她笑了笑。
“大小姐。”
榮幀上前一步扶住他,“馮叔。”
她扶着馮叔坐下。
“大小姐,爲什麼不聽榮先生把話說完呢?”
馮叔看着她,“這段時間,他一直都很後悔,也一直都想找機會,和您道歉。”
“道歉?”榮幀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道歉有什麼用?這種虛情假意,我不會接受。”
道歉就能抹乾淨他所做的事情了?道歉,那些他給的傷害,就都能沒有了?
越是最親近的人,那種傷害,就越難以消融。
榮幀對他,就是如此。
失去母親,看着杜琴帶着榮暖進門,讓榮幀迅速的長大,她恨爸爸,認爲,是他一手毀了她們的家,但是同時,她也愛他。
那是自己的爸爸,小的時候,也曾把她當作掌上明珠的爸爸。
那些美好的記憶,那些被||寵||得無法無天的日子,榮幀怎麼可能會忘。
就是因爲曾經得到過,所以,在後來失去後,心裡纔會覺得不公平,纔會一直耿耿於懷的放不開。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爲什麼,那個以前能那樣|寵|愛自己的男人,會在媽媽去世後,迅速的變了樣子。
快得,讓榮幀都有些懷疑,她以前過的那些日子,是不是都是她自己想象出來的。
現在,在一次又一次的被傷害,在一次又一次的傷心,失望,這樣的循環裡,榮幀長大了,她也漸漸漸漸的,不再期望什麼了。
而現在,他現在說要彌補她,榮幀的心裡,沒有喜悅,多的,只是冷漠和麻木。
她已經不需要了,自然也不會覺得高興了。
“馮叔,這麼多年了,我已經累了,也學會了自己扛着,對於他的愧疚,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他對我是不是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已經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他能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媽媽。”
“她愛了他那麼多年,爲了他丟了性命,他最對不起的,最應該求得原諒的,應該是她。”
馮叔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榮幀對榮先生心結很深,這也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解開的。
榮幀沒有再說什麼,直到最後離開,她也沒有再進去看他一眼,但是,卻在走出醫院之前,打了電話給Anne,讓她找兩個護工,來醫院照顧榮清石。
她能做的,也只有這樣了。
再多的,榮幀不想強迫自己。
*
榮天集團
董事長辦公室。
榮幀正在看這一季度的工作表,Anne撥了內線電話進來。
“榮董,有名律師,想要見您。”
律師?
榮幀頓了一下,“請他進來。”
半刻後,有人敲響了她辦公室的門。
“請進。”
進來的是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他首先做自我介紹。
“榮董您好,我是華啓楠律師事務所的律師,我叫衛康。”
他遞了一張名片給榮幀。
榮幀客氣的請他落座,“衛律師,你好,不知今日找我,是?”
“哦,是這樣的,今天我來,是受您的父親,榮清石先生的委託,他已經把手裡全部的榮天集團的股份,轉贈給了您,”衛康從公事包裡拿出一疊文件,遞給榮幀,“這裡是全部的合同,榮先生已經簽好字了,只需要您簽字,即可生效。”
榮幀有些不敢相信,她接過文件,細細的一看,果然,上面寫得清清楚楚,榮清石把他手上,所有的股份,都給了榮幀。
其中,還有一些他投資的,一些小公司的股份,以及他手裡的股票,基金,房產,全部都轉贈給了她。
榮幀冷笑一聲,“這是在做什麼?”她冷冷的一放,“我不會接受,你請回吧。”
像是知道榮幀不會接受一樣,衛康又從包裡拿出一個信封,“這是榮先生請我轉交給您的信,他說,無論如何,請您一定要看完,看完後,再決定是否接受。”
榮幀接過,打開,信的內容不長,看得出,是榮清石親筆。
“幀幀,我知道,這輩子,請你原諒我很難,但是,我還是要和你說對不起,這些東西沒有別的意思,它們本來就是屬於你的,我不過是偷走了,現在,良心發現,想要歸還罷了,我要走了,去X市,我和你|媽媽剛剛結婚的時候,她說過,X市環境好,等以後,想要去那裡居住,買個帶院子的房子,種種菜,養養花,再養兩隻她最愛的貓,肯定很舒心,如今,她不在了,我想去替她完成心願。”
“幀幀,希望你能過的開心,可以的話,早點和炎恆結婚吧,看得出,他對你是真心的,希望你能真的幸福,這,也是我和你|媽媽,共同的心願。”
榮幀拿着信,一直都沒有說話,半晌,她把信放下,拿過筆,在那份文件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送走律師,榮幀對着窗外,一直都沒有再說話。
傅薄洲是在得知榮幀要結婚的消息,匆匆從國外趕回來的。
那日之後,他也會時不時的給榮幀打電話,誰也不提以前,也不會再說起榮暖,兩人就像是朋友一樣,會聊幾句。
但是,她卻一直都沒有告訴自己,她正在準備,和炎恆結婚的事情。
當羅宇在視頻和他彙報完集團的情況,欲言又止的告訴他這個消息的時候,傅薄洲,有將近一兩分鐘,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等回過神後,他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撥通了榮幀的電話。
“你要結婚了?”
電話一接通,沒等那邊說話,傅薄洲就先問了出來。
那邊的人明顯有停頓,過了一會,纔回道,“你知道了?”
“你真的要結婚了?和炎恆?”傅薄洲又問了一遍,不依不饒的。
“是。”榮幀這次沒有猶豫,很乾脆的承認了。
傅薄洲的心,在榮幀的回答裡,一下沉入了谷底。
“爲,爲什麼,不告訴我。”半晌,傅薄洲找回了聲音,他語調幹澀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他幾乎隔兩天就要和榮幀通話一次,結婚的事情,爲什麼不告訴他。
“沒有必要。”榮幀的話,簡短又幹脆,直接傷的傅薄洲的心,一下子變得血淋淋的。
沒有,必要麼?
傅薄洲苦笑。
真是直白到冷漠的回答啊!
傅薄洲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掛斷電話的。
之後,他一直都沒有再給榮幀打電話,但是,他卻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再想她。
隨着榮幀和炎恆結婚日期的臨近,傅薄洲的情緒,也越來越焦躁。
終於,他最後,還是沒忍住,回國了。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既然榮幀已經做了決定,既然她已經選擇了她要的幸福,那麼,自己就要祝福她。
雖然她的幸福裡,再也沒有自己。
但是,只要她幸福,就好了。
這句話,傅薄洲在整夜整夜睡不着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漸漸的,他信以爲真,也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接受,榮幀要結婚的事實。
傅薄洲回國後,什麼都不做,他開始像個偷窺者,整日的跟着榮幀。
他看着她上
班下班,看着她和炎恆約會,看着她對炎恆笑得沒有一點防備,看着他們逛街,選購結婚用品,看着他們一起去拍婚紗照,一起在婚紗店裡試婚紗和禮服,看着榮幀美的像仙子一樣。
他的心,一方面痛的無以復加,一方面,卻又覺得很滿足。
傅薄洲覺得,自己真的是瘋了。
隨着婚禮的日子漸漸臨近,榮幀心裡的緊張,也開始越來越多。
炎恆笑着說,她這是婚前恐懼症,榮幀笑了笑,沒有說話。
但是,她自己清楚,她這不是恐懼,而是迷茫。
不知道爲什麼,在她答應了炎恆的求婚,看到他欣喜若狂的表情的時候,心裡想的,卻是傅薄洲。
她腦子裡出現的,是她逼着傅薄洲娶她的時候,他的樣子。
日子越近,她就越不安。
她知道,炎恆會對她很好,他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但是,榮幀不確定的是,她會不會是個好妻子。
婚禮那天,榮幀幾乎一|夜沒睡。
天剛剛亮,她就被Anne拉着起了牀,洗漱,化妝,忙的頭昏眼花。
見到炎恆的時候,榮幀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以爲,自己看到了傅薄洲。
她和傅薄洲結婚的時候,傅薄洲穿的,是一身黑色西裝,全程都黑着臉,一點笑意都沒有,而現在,炎恆是一身白色西裝,帶着可以稱爲,最幸福的笑容。
爲什麼,自己會把兩個完全不同的人,當作一個人呢?
榮幀全程面無表情,即便在休息室等候的時候,Anne作爲伴娘,早已經緊張的不行,可是榮幀,卻一點緊張的樣子都沒有。
她不是不緊張,而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很快,她就在Anne的陪伴下,走了出去。
現場,佈置得很華麗,榮幀看到炎恆,在不遠處等着她,她的心跳聲,越來越大。
在神父問她,是不是願意的時候,榮幀一直都平靜的波瀾不驚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慌亂。
願意,還是不願意?
“我……”半晌,她開口,只是,話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
“榮幀!”
她回頭,看到了傅薄洲。
他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叫着她。
傅薄洲穿着黑色的西裝,像極了兩人結婚時候的樣子,不同的是,那時候,他的臉黑的厲害,而現在,他的臉上,滿是痛苦。
“榮幀,不要結婚,好不好?”
炎恆的臉色一變,他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榮幀,她沒有注意到炎恆,從傅薄洲出現,她的眼裡,就再也看不到他了。
在場的賓客已經開始竊竊私語,炎家的人,也已經有些着急了。
這裡的人,幾乎沒有不認識傅薄洲的,對於他和榮幀的關係,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傅薄洲在榮幀的沉默裡慢慢死了心,最終,他苦笑着道歉,“對不起,我知道了。”
說完,他轉身,慢慢的走了出去,背影有說不出的落寞。
所有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婚禮繼續。
神父再次問了榮幀那個問題,“是否願意嫁給炎恆先生爲妻?”
而炎恆原本放鬆下來的心,在榮幀長時間的沉默裡,再次吊了起來。
半晌,榮幀擡起了頭,卻轉頭看向炎恆。
她看着他,眼裡滿是內疚,卻堅定的對他說。
“對不起。”
說完,榮幀轉身,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提着裙襬,一步一步,走出了禮堂……
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後,幾乎是小跑了起來。
炎恆就站在原地,看着榮幀一身潔白的婚紗,看着她越走越快,看着她的背影,最後,完全的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