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黑色彼岸花 (八千字)

第162章 黑色彼岸花 (八千字)

雷聲轟鳴,如子彈一般的雨點,不斷地馳驟縱橫,密得像是一瀑帷幕,佈滿了整片天宇。

在龍秣辛提親的話語落下後,堂廳外雷電閃爍,使暗沉的天空頃刻之間輝煌雪亮,同時也映照出,匡天光愕然地面容。

“大哥,你是說……小雀兒?”

匡天光一時間以爲自己聽錯了,愣在原地。

龍秣辛有些疲憊的坐在凳子上,笑着說道:“小雀兒那丫頭乖巧可人,一臉的福相,我家那臭小子魂都被勾去了。有了這麼漂亮的媳婦,那小子也會收收心。

雖說小雀兒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但有你這位姑父在,能成爲我龍武鏢局的少奶奶,並無半分折辱。我相信她父母泉下有知,也一定會很欣慰的。

而且說心裡話,給良才找個外面的姑娘,我真的不放心,龍武鏢局這塊肥肉,很多人都盯着,到頭來必然也是麻煩事不斷,唯有自己人才安心。”

匡天光皺眉道:“大哥,小雀兒現在還小,要不等……”

“等不了啦,我已經等不了了。”

龍秣辛望着手帕裡咳出的血跡,輕聲一嘆,“馬上也快十三歲了吧,一些大戶人家的丫頭也是差不多在這個年紀嫁人的。”

“大哥——”

“就這麼定了。”

龍秣辛擡了擡手,語氣不容置疑,“回去後就把婚宴辦了。抱孫子,我是抱不上了,能在臨死前看着兒子成了家,也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

匡天光咬了咬牙,沉聲說道:“大哥,我還是不同意小雀兒嫁給良才!一來,小雀兒年歲還小,父母也剛剛去世,嫁人對她來說太遠。二來,雖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感情之事終究是要相互喜歡的,我希望小雀兒能有自己的選擇!

若是大哥執意看中小雀兒,我也會試着撮合他們。但前提是,良才必須有所擔當。我建議,再等兩年,多磨磨良才的性子。”

匡天光雖然對那位侄兒很疼愛,但對於那小子的德性他也一清二楚。

整天花天酒地,跟一幫狐朋狗友混跡煙花風月之地,把小雀兒嫁給他,完全就是往火坑裡推。作爲小雀兒唯一的親人,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

龍秣辛苦笑道:“老匡啊,其實我知道你一直瞧不上良才……”

“大哥,不是我瞧不起良才,而是你看看他平日都在做什麼?我難道不希望侄兒成材嗎?我已經告誡過你多少次,可你就是不聽!”

匡天光怒其不爭道。

龍秣辛眼神飄忽,語氣幽然,“是啊,這些都是我釀下的錯,我總覺得自己還年輕,良才還小,就想着多寵寵他。等他長大些,我再好好教導。可不知不覺,我已經沒機會去教導了。”

他擡頭看着多年的結拜兄弟,“可是老匡啊,他畢竟是我兒子,這龍武鏢局他必須得扛起來,這可是我們兄弟倆這麼多年拼出的心血!我不知道還能做什麼,才能給我兒子一個安穩,讓他少受些苦……老匡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做了,我真的……咳咳咳……”

龍秣辛捂着嘴巴,拼命壓制着咳嗽,臉龐憋得通紅。

匡天光神情黯然道:“大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小雀兒嫁給良才。回去後,我會幫良纔去相其他姑娘,一定會找個賢惠知禮的。你放心,有我在龍武鏢局一天,鏢局就不會亂。”

龍秣辛緩了緩氣,淡淡道:“是啊,有你在,龍武鏢局就不會亂。有伱在,龍武鏢局就會平安。所以,老孟,老齊他們,一直想着讓你掌管龍武鏢局。”

匡天光神情陡變,“大哥,這件事我們不是已經談過了嗎?我已經勸過老孟、老齊他們,往後他們會盡心盡力幫良才維護鏢局。”

“可是想法這東西一旦有了,就說明,它遲早有一天會發生。”

龍秣辛眼神複雜,“老匡,鏢局裡的很多老人都是你的人,大夥兒都服你。我死後,你覺得他們會真心實意的給良才做事嗎?

老匡,我相信你不會有篡奪龍武鏢局的想法,我們這麼多年的兄弟感情,我最清楚你的爲人,但是……你手下那些人,我信不過。若某一天,你強行被他們推上去,那時候……也就由不得你了。”

匡天光渾身一震。

望着結拜大哥眼裡那抹陌生的情緒,這時候的他終於明白過來,對方說這麼多話的含義。

也明白對方之前,故意說讓他取而代之。

這是試探。

這是警告。

這也是暗示……他該離開鏢局了。

這一刻,匡天光只覺渾身發冷,一股悲涼涌上心頭,像有千萬利刃在那裡宰割,陣陣地發顫。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匡天光慘然一笑,抱拳深深行了一禮,“大哥,從今往後,我匡天光不再是龍武鏢局的人。我會帶着小雀兒離開,從此也不再踏入禹州一步!大哥,這是我最後一次叫你了,保重!”

匡天光轉身便要離去。

正當此時,一股劇烈的疼痛驟然自腹部翻涌而起,緊隨其後,匡天光喉頭一緊,口中噴出一口濃稠烏黑的鮮血。

男人身軀一軟,跌跪於地。

他目光怔然地盯着地面那灘血跡,臉上盡是驚愕之色。

匡天光艱難地扭頭看向龍秣辛,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痛苦,嘶啞道:“大哥你……你竟……在茶中下毒!”

龍秣辛不敢看他,淚水不斷滑落,“老匡啊,你放心去吧。我會讓良才照顧好小雀兒的,過段時間,我就來陪你了……大哥在地府,給你賠罪!”

“小雀兒……小雀兒……”

想到自己的外甥女,匡天光強忍着腹部疼痛,踉蹌衝出了堂廳,一頭栽倒在院內泥水裡。

瓢潑大雨匯成了一張密匝匝的水網,打在男人的臉上像針刺一般痛,整個天空完全暗淡了,電閃雷鳴,宛如天地間正在發出淒厲的哀泣之聲。

鮮血不斷地從匡天光地口中溢出……

透過密集地水幕,他隱約看到平日自己精心栽培的三個小弟,已經倒在了雨水裡,地上鮮血侵染。

周圍,鏢局的其他人拿着刀,冷冷看着他。

這時候匡天光終於明白,原來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場局。難怪當時臨走的時候,龍秣辛不讓他帶太多人,反而自己卻帶了一干心腹。

匡天光面露慘然。

二十多年的兄弟感情,原來這麼脆弱啊。

他雙掌深深陷入泥濘的水中,竭盡全身力氣,朝着禪房方向艱難蠕動,沙啞的喉嚨中喚着“小雀兒”,儘管那聲音已微弱得幾乎不可聞。

最終,他還是無力倒在了地上。

“小雀兒……”

匡天光望着那漸漸模糊的禪院,眼裡的光慢慢黯去。

龍秣辛默默的走到他的身前,不斷咳嗽着,任由雨水打在臉上。

咳着咳着,他用沾血的手帕捂住臉龐,跪在地上,緩緩彎下腰,喉嚨裡發出嗚咽痛苦的悲泣聲,“二弟啊!大哥對不住你……”

“啊!!”

突然,禪房那邊傳來一聲慘叫,劃破雨幕。

龍秣辛一愣。

聽聲音,似乎是自己兒子的。

——

恐懼、震驚、茫然……種種情緒交織在心間。

當目睹手中長劍被眼前少女輕描淡寫地斬斷,這位龍武鏢局的千金小姐仿若被抽去了靈魂,僵立原地,如木偶般動彈不得。

因爲張雀兒的特殊性,外人很難察覺到她身上的修爲波動。

自始至終,龍媛媛都以爲對方只是一個普通少女。

然而此刻——對方展現出的修爲,分明在小玄宗師左右!

“龍大少爺,你要去哪兒?”

望着臉色蒼白、目光驚懼、步步後退至門口的龍良才,張雀兒戲謔道,“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娶我嗎?怎的這就被嚇破膽啦?”

龍良才摸到了門框邊緣,轉身便要跑。

但右腳剛跨出,他便一頭栽倒在地上,一陣劇痛自右腿狂涌而至。低頭一瞧,駭然發現自己的右腿竟已消失無蹤,自膝蓋處被整齊切斷。

男人喉嚨中隨即爆發出如殺豬般的淒厲慘叫。

張雀兒慢悠悠走到龍大少爺面前,俯視着慘嚎的男人,“怎麼?又不喜歡我了?剛纔你可是發過誓的,良才哥哥?”少女笑容甜美。

然而這甜美動人的笑顏,在男人眼裡卻如惡魔一般。

“雀兒……雀兒妹妹……饒命……饒命……”

男人慘叫着,痛哭流涕。

“就你,也配叫我雀兒妹妹?”

張雀兒猩紅的眸子一寒,長劍刺入了對方的口中。

劍尖並未貫穿腦袋,而是抵在了舌身處。隨着劍身一攪,男人滿口血液碎肉。

劇痛之下,龍良才當場昏死過去。

“小賤人去死!”

此刻,龍媛媛從驚恐中稍稍回過神來,見少女正背對自己,眼中閃過一抹狠厲之色,旋即高舉斷劍,朝着張雀兒的後背猛刺而去。

然而下一秒,長劍飛了出去。

飛出去的,還有一隻手。

龍媛媛望着斷腕處噴濺出的血液,呆滯了數秒,才從喉嚨發出淒厲的慘叫之聲。

“媛姐姐,這麼急着送死啊。”

張雀兒面龐上的笑意中蘊含着陰冷與森寒。

少女長劍輕輕抹過龍良才的喉嚨,朝着龍媛媛走去,“行,我送你們姐弟倆上路。”

龍良才又被疼醒過來。

感覺脖頸處似乎噴涌着什麼東西,下意識捂住喉嚨。

黏黏着……男人這才反應過來是血。

他拼命的想要壓住喉嚨的傷口,但鮮血依舊不斷溢出。

龍媛媛望着朝她走來的少女,驚懼交加,連退數步,不慎被地上的血跡滑倒在地上,臉上滿是淚水,“你別過來……你別過來……”

這一刻,龍大小姐徹底崩潰了。

無盡的悔恨與絕望席捲至內心……這是她這兩天第二次悔恨。

每一次都給了她機會,卻未曾珍惜過。

忽然間,她似是記起了什麼,掙扎着朝堂廳方向欲要大聲呼救。

但叫聲還沒出口,就被揪住了頭髮。

頭頂巨力涌來,龍媛媛如同斷線風箏般被凌厲地拋擲出去。

在空中翻轉的剎那,她清晰感受到頭皮處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彷彿連靈魂都被牽扯得顫抖。

隨後,她重重地墜入冰冷的雨幕中。

激起大片水花。

只見女人頭頂赫然一片血紅狼藉,大半頭髮已被硬生生扯下,散落在泥濘的地面。

“我明明已經放下了殺心,打算好好跟你們生活,爲什麼還要逼我呢。”

張雀兒周身縈繞着暴戾的妖氣,猩紅的眼眸裡不帶一絲感情,“我努力的聽話,努力的想要讓自己變好,變得普通一些,想讓其他人都喜歡我。爲什麼,你們非要逼我呢。”

少女眼角緩緩滑落下了一痕血淚,被冰冷的雨水沖刷掉。

“兒子!!”

陡然,一道悲呼聲炸起。

正是急匆匆趕至現場的龍秣辛。

男人雙目圓睜,呆望着禪房那令人肝膽俱裂的一幕。兒子的屍體如尖刀般刺入他的視線,讓他瞬間陷入極度的震驚與恍惚。

他猛地擡頭,目光死死盯着張雀兒,“小賤人!!我要扒了你的皮!”

龍秣辛踏雨疾衝至少女,一拳轟去。

狂暴的雨幕頃刻間彷彿被一隻無形巨手瘋狂攪動,形成了一股肉眼可見的龐大螺旋渦旋。

作爲龍武鏢局的主人,龍秣辛在十年前就突破至小玄宗師。

這些年因爲病情原因,一直未能再有突破。但畢竟底子渾厚,而張雀兒又是妖氣強行提升修爲,比較虛,在實力上,是穩壓一頭的。

由無數鋒銳水刃組成的巨大鑽頭,攜帶着轟鳴的音爆,與張雀兒的長劍轟擊在一起。

少女頓感體內氣血翻涌,喉頭一甜,一口鮮血噴薄而出。

嬌小的身軀如斷線紙鳶般被那股沛然巨力擊飛,於空中劃出一道悽美的弧線,而後重重摔落地面。

張雀兒只覺五臟六腑彷彿被巨力強行錯位、擠壓,劇痛如潮水般洶涌而來。

“咳咳咳……”

雖說龍秣辛實力渾厚,但動用玄氣之後,抑不自制的咳嗽起來。臉龐因咳嗽而漲得通紅,額頭上青筋微突,顯得幾分痛苦。

“殺了她!”

龍秣辛捂着嘴脣,對身後跟來的鏢局成員命令道。

衆人揮起長刀,紛紛朝着少女殺去。

張雀兒強忍着劇痛站起來,臉色蒼白如紙,毫無血色。少女纖弱的身子在暴雨之中,如同山中脆弱的花朵在寒風中搖擺。

張雀兒手腕一轉,劍尖挑起一潑雨水。

原本平凡無奇的水珠,在劍氣的催動下,化作千百枚細小卻威力無窮的暗器,向着衝來的衆人疾射而去。力量之大,瞬間將其掀翻在地。

只聽得一陣陣悶哼與倒地聲此起彼伏,衆人紛紛倒在雨水地面上。

張雀兒疾步上前,嬌小的身子在雨幕中穿梭,劍光如電,留下一道道冷冽的銀色軌跡。一串串鮮血如綻放的紅蓮般噴灑而出,不斷有人倒下,有人哀嚎,有人想要逃跑,但依舊倒在血泊之中……

雷雨、少女、長劍、屍體、殺戮……彷彿血墨暈染而成的畫面,定格成爲了一幕悽然。

龍秣辛抱着兒子已經屍體,在雨中痛哭流涕。

看着院子裡鋪滿了屍體,少女單膝跪在不住的喘氣,龍秣辛憤恨到了極致,目光血紅,“賤丫頭,我龍家待你不薄,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龍秣辛赫然起身,仰天怒嘯一聲,仍強忍着喉嚨的灼熱與胸腔的憋悶,極力穩住身形,不讓自己的氣勢有絲毫衰減,然後瘋也似的衝向少女。

他發誓!

他要抽了對方的筋,扒了對方皮,一點一點的折磨死!

“這話聽着真噁心啊。”

張雀兒閉上眼睛,散亂的髮絲溼漉漉地貼附在那張白皙無瑕的小臉上,每一根髮絲都似乎承載着沉重的雨水,顯得格外沉甸甸。

她慢慢調整着呼吸,回憶着昔日晏長青給二兩教劍的畫面。

收劍……收劍……

如來劍勢如何兇猛,如何遞出一劍,晏長青都要求二兩把劍及時收回去。

可張雀兒卻不喜歡。

少女喃喃道:

“師父,劍都出了,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當出劍的那一刻,命就已經擺在劍上了,何來貪生一說。”

“師父,我堅信自己的路是對的!我張雀兒的劍,只要出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就在龍秣辛拳頭快要抵至的剎那,少女猛地睜開眼睛,明亮的眼眸猶如破曉時分的第一縷陽光,猛然穿透黑暗,刺破了這凝滯的時空。

劍氣如狂潮般洶涌而出!

空氣彷彿被撕裂開來,發出尖銳的嘯鳴聲。一道道璀璨的光華環繞劍身流轉,猶如盤旋的銀蛇,又似綻放的寒梅。

龍秣辛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反擊驚得微一愣神,拳頭卻未因這突變而有絲毫遲疑,反而更加迅猛地向少女砸去,怒喝道:“去死!”

劍氣與鐵拳在空中交織,兩人身影不斷交錯,從禪院打到了院外。

世間無論是拳法,或是劍法,都講究一口氣的運轉流動。

氣長,氣渾厚,則佔上風。

氣盡,則死。

此時交戰的二人,龍秣辛流轉在穴竅內的氣機無疑比張雀兒更爲綿長渾厚,反而少女卻只拼着這一口氣,幾乎每一劍的遞出都在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龍秣辛越打越心驚,只覺對面就是一個不怕死的瘋子,做好了與他同歸於盡的準備。

少女手中的長劍猶如一條擇人而噬的毒蛇,一次次以生命爲賭注,凌厲決絕,絲毫不見退讓。

數十個回合後,最終兩人的“那口氣”也拼到了極致。

眼見張雀兒再次不要命的遞出一劍,這應該是最後一劍,龍秣辛眼中閃爍着熊熊怒火,憋屈憤怒之下,也提起僅剩的一點氣機,砸向少女額頭。

你不怕死,老子難道就怕嗎?

男人如猛虎下山般撲向少女,面色猙獰。

鐵拳在雨幕中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挾帶着雷霆萬鈞之勢,直奔張雀兒的額頭而去。

張雀兒面沉如水,緊握長劍的手腕上青筋暴起,不見任何退縮,劍尖直指前方,猶如破雲而出的利箭,扎向對方的心口位置。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

死亡迅速而又緩慢的逼近二人,一寸一寸地逼近。

龍秣辛瞳孔不斷收縮。

張雀兒眼神無波,宛若死人一般。

就在最緊要的關頭,最終還是龍秣辛生出了退怯之心,下意識地偏移身子,試圖躲避對方致命的一擊——然而就是他這一躲,清楚的看到少女脣角勾起一抹嘲諷不屑的弧度。

噗!

長劍似乎早算到對方閃躲的位置,只是稍稍偏移,便毫不留情的穿透了龍秣辛的心口。

對方的拳頭也砸在了少女的肩頭。

少女倒飛出去,周身骨骼彷彿都在哀鳴,痛楚之甚,讓她無法抑制地蜷縮起來。

她的劍,還插在龍秣辛的心口處。

鮮紅的血液沿着劍身緩緩流淌,與雨水交融,灑落在地面,形成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龍秣辛臉上帶着難以置信的驚愕。

“爲什麼要怕死呢?”

張雀兒吐出嘴裡的鮮血,用手背隨意擦了擦,望着龍秣辛笑道,“死有什麼可怕的,你兒子死了,你女兒也要死了,你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呢。這個時候,你竟然還怕死,笑死我了……哈哈哈……”

少女捂着肚子笑了起來,姣好的面容顯得癲狂而憐憫。

撲通!

龍秣辛倒在了地上,死不瞑目。

張雀兒想要站起來,卻又無力趴在地上,垂落的髮絲貼伏在巧致白晰的額頭上,更增悽豔。

雨水繼續無情地拍打着少女的身軀,與她身上的血跡混雜在一起。

喘息了許久,她再次掙扎着起身。

這時,她看到了姑父匡天光的屍體。

少女嘴脣微微顫抖。

她踉踉蹌蹌的跪倒在姑父身邊。

奇蹟的是,後者或許掛念外甥女,還吊着最後一口氣,但也僅僅只是最後一口氣了。

望着臉上沾滿血跡的少女,匡天光已經無力擡起手臂,嘴脣微微動了動,發出了無聲的“小雀兒”三個字,隨後閉上了眼睛。

張雀兒怔怔看着,哽咽着。

雨水沿着少女的額際滑落,一路流淌過她緊閉的眼瞼,沿着精緻的鼻樑蜿蜒而下,最後滴答滴答地從她細膩的下頜滑落,跌入衣襟深處,與早已溼透的衣物融爲一體……

彷彿天地間,靜默而開的一朵黑色彼岸花。

遠處,血泊裡的龍媛媛還在努力朝着寺廟外爬着,像是一條蠕動着的蟲子,祈求博得一點小小的生機。

“都死了好……都死了好……”

張雀兒面無表情的走到龍秣辛的屍體前,拔出對方身上的長劍,朝着龍媛媛走去。

忽然,一陣響動從禪房門口傳來。

卻是符胡仁。

符胡仁身上還綁着被龍媛媛之前纏綁着的繩索,嘴裡塞着破布。

看到院子裡的情形後,他愣了片刻,一蹦一跳的朝着張雀兒而去。

結果一個不慎,栽倒在少女面前。

“怎麼?想讓我放了她?”

張雀兒將長劍橫在對方脖子上,眼眸帶着濃濃殺機,“你覺得,今天這裡的人,還能有活口嗎?包括你也是。”

符胡仁拼命搖頭,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張雀兒眼神殺意浮動,下意識便要刺死對方。可忽然,她看到了手腕上——那條二兩給她編織的手鍊。

少女有些恍惚。

眼前浮現出那個善良可愛的女孩。

張雀兒身上暴戾的煞氣漸漸褪去,眼裡的猩紅也淡了許多。

“如果二兩看到我這個樣子,她一定會很失望吧,也不會再認我這個姐姐了。”張雀兒喃喃自嘲道,“二兩說,這個世界還是很美好的……善良的人,會活得開心一些……”

她環顧着地上死在自己手裡的一具具屍體,最終收回了手裡的劍。

“罷了,爲了二兩,我就留一點善念給你。”

張雀兒嘆息一聲,揮手斬斷對方身上的繩索,隨即寒聲警告道,“但你若是敢阻止我殺龍媛媛,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機會!”

符胡仁取掉嘴裡的破布,喘息了兩下,一臉關切的看着受傷嚴重的張雀兒,“雀兒姑娘,你沒事吧。”

“滾出這裡。”

張雀兒沒搭理他,轉身朝着龍媛媛走去。

符胡仁忽然看到地上的一枚千紙鶴,撿起來急忙問道:“雀兒姑娘,這東西是你的嗎?”

張雀兒回頭,愣了愣,伸手去拿。

然而就在少女注意力全在千紙鶴的時候,面前人畜無害的符胡仁猛地一個箭步上前,身形快如幻影,手中的尖刀狠狠刺進了張雀兒的小腹。

儘管張雀兒回神及時,揮劍劈下,依舊沒能擋住對方。

符胡仁避開長劍,拔出匕首,與少女拉開距離,望着對方捂着腹部踉蹌半跪在地上,笑着說道:“不好意思啊雀兒姑娘,你修爲太高了,我只能來陰的。”

不遠處,龍媛媛看到這一幕,欣喜若狂,

“符大哥,我就知道你會救我的!快殺了她!快殺了她!殺了她我就嫁給你!我這輩子都是你女人。”

符胡仁見張雀兒已經失去了戰鬥力,無法起身,便來到龍媛媛的身上。

“符大哥……”

龍媛媛儘量讓自己表現出深情的一幕,“我現在才知道,我最愛的人是你。符大哥,我把龍武鏢局的產業全給你,安心做你的妻子,你快殺了她……”

符胡仁輕輕撫摸着女人的腹部,笑容詭異,“最終還是沒能拿走呢。老子養了半年的小鬼,憑什麼你幾天就想拿走。”

“符……符大哥你在說什麼?”

龍媛媛望着忽然變得陌生的男人,一臉錯愕。

這時,她目光忽然變的驚恐起來。

只見寺廟內,多了一道人影——一襲白衫,手持摺扇,翩翩如玉。

“師兄啊,何必呢。”

溫侗望着符胡仁,無奈道,“連我這個師弟都要防啊。”

符胡仁冷笑,“從你接近龍大小姐那一刻,我就猜到是你了。你以爲變了個模樣,我就認不出你了嗎?想拿老子種下的小鬼,你還嫌嫩!”

“行,我不跟你爭了,不過我放在她腹中的血人蔘你總得還給我吧。”

溫侗無奈道。

符胡仁脣角勾起嘲諷笑容,“這些天我爲什麼裝傻不阻止你,不就是希望你多放在寶貝在她身上嗎?吃進去的,哪有再吐出來的道理。”

溫侗面色陡然陰沉下來。

“不過呢,師兄我可以給你指條明路。”

符胡仁指着張雀兒說道,“你那隻小鬼,就養在她身上,那丫頭的體質可比這位龍大小姐好多了。”

“又想坑我啊。”溫侗譏諷。

“你不要,那我要了。”

符胡仁猙獰一笑,手掌猛地刺進龍媛媛的小腹,然後輕輕一拽,一隻黑不溜秋,仿若人蔘果的小傢伙從女人肚子裡拽了出來。

小傢伙拼命掙扎着,發出淒厲瘮人的叫聲。

符胡仁提着小鬼朝着張雀兒走去,嘖嘖道:“這麼好的體質,竟然還不要,呵呵,難怪一輩子沒出息,被師父瞧不起。”

溫侗攥緊了拳頭,眼神冰冷。

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動手時,忽然雨空中掠來一聲尖嘯,似乎有什麼東西穿過層層雨幕,

緊接着,便看到符胡仁腹部被帶出一串鮮血。

符胡仁倒飛而出,重重摔在地上,手中掙脫的小鬼剛要逃跑,被一道銀光死死釘在地上。

“飛劍!?”

溫侗神情駭然。

他轉身欲要逃跑,卻發現面前竟多了一個女人。

一襲紅衣,竟是夢娘。

砰!

一路疾奔而來的姜守中整個人幾乎摔在地上,顧不得體面,從雨中踉蹌爬起來,不顧體內氣機絮亂,急掠到張雀兒面前,將其摟在懷裡,“雀兒!”

張雀兒微微張開杏眸。

望着眼前不停喘氣的男人,少女悽然蒼白的小臉露出一抹笑意,“你怎麼……又回來了啊……”

“我——”

姜守中悔恨無比,恨不得在自己身上捅幾個窟窿。

在與二兩交談後,姜守中最終決定再問一次少女,要不要跟他回京,所以才急忙追趕。

只是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情景。

“沒事的,我不怪你,這本來就是我的選擇。”

張雀兒輕撫着男人臉頰,笑着說道,“況且,英雄救美還來得及……姜墨……”

少女咳嗽起來,不斷吐出鮮血。

姜守中緊緊將柔弱的少女抱在懷裡,“沒事的,以後我保護你,以後就跟在我身邊。”

“姜墨……我決定了,以後一定要嫁給你,真的……我不騙你……姜墨,我這麼漂亮,可不能當小妾……姜墨,我好像要死了……我其實,也怕死呢……”

少女閉上了眼睛。

這時,天空中忽然飄來一朵黑色的彼岸花。

【作者的話:不小心寫嗨了,字數寫多了,所以遲了,下次爭取少點,快點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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