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淳風沒有去買菸,而是迅速回到了那間租書店。他隱身在一架書架後面,從排排書籍的間隙中窺看對面。
那邊有一個身穿黑色漆皮風衣的男人從盲文書架上取下一本書,從季淳風的角度看過去,那垂下的書封面正是黎妍歸還的那本書,那人指尖夾着的,正是黎妍插進去的那張書籤。只見男人脣角扯出一絲冷笑,黑眸裡陰笑一閃而逝。他拿着那本書去了櫃檯做登記,等候的時間裡他的目光隨意在書店裡面掃視了一下,神色如常,登記完後取了書走出書店。
季淳風在男人走出書店後,從書架區裡面走出,目光尾隨着那道身影。他的臉色深沉,唯獨一雙眼透着冰寒,如萬年冰魄。他亦走出書店,頭也不回,徑直走回了自己的車子。
“回來了?”黎妍察覺到車子震動,一隻手停止了在書頁上的摸索。
季淳風側頭看她,眼眸順帶掃過她手中書籍,他嘴角帶笑傾身收回她的書,握起她的手,在上面寫:“恩,要走了。”他身體半橫過她,帶着松木香的氣息近在黎妍鼻尖,“嗒”一聲輕響,他爲她扣上了安全帶。
黎妍笑容溫婉,帶着滿足,雙手鬆鬆地交握在膝蓋,一雙空洞的眼對着他道:“謝謝。”
季淳風回過頭看向前方,面容瞬間變的冰冷。車子發動,發出陣陣咆哮的轟鳴聲。前方,穿着黑色漆皮風衣的男人坐上一輛Bmw越野車,瞬時,車子在街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看着車子消失的方向,手指在方向盤上打着節拍,脣角又現冷笑,好像在計算時間一般……
……
半月後,各大報刊、電子媒體聚焦警方剛剛破獲的地下毒品加工廠。在電視屏幕前,幾個帶着黑色布頭套的黑社會分子反剪着雙手戴着手銬被羈押上警車。現場混亂,強光燈的照射下,屏幕中的夜色亮如白晝。從晃動的攝像鏡頭中,可以看見身後大樓裡冒出陣陣濃煙,從大樓到警車這一段距離中,站着不少裝備齊全的特警,手持狙擊槍等各式槍械,四處觀察,以防萬一。一名警方新聞發言人接受着新聞記者的採訪。
“洪警官,請問這起製毒案您是從何時開始調查的?”
被稱作洪警官的特警面部對着攝像頭,十分的嚴肅,用着帶點地方口音的普通話簡單做了回答。“這夥犯罪份子我們從一年多前就已經盯上,但是他們十分的狡猾,幾度更換地點。這次,我們根據可靠消息來源,進行了全力部署,務必將他們一舉拿下……”
“嘩啦”一聲,碩大的電子屏幕被擊得粉碎,玻璃渣子碎了一地。那剛正不阿的警方發言人的面容從屏幕上消失,只剩下斷裂的電線發出的“噼啪”聲。高級波斯地毯上,酒杯裡的紅酒只剩下杯底的一丁點兒,孤零零躺在一地的碎片之中,紅酒被地毯吸收了去,留下一灘暗紅。後面的電視背景上,點點酒漬,像是被濺到的鮮血漸漸滑下牆面,留下道道痕跡。
上一刻還躺在男人懷中一起看電視的宋詩菲嚇了一跳,一臉驚駭地看向男人,身上根根汗毛豎起,被他渾身散發的怒氣所攝。她悄悄拉起身下的絲被,稍稍往牀邊挪了一下,遠離那個形如撒旦一樣的男人。
克倫斯從鋪着猩紅牀單的大牀上一躍而起,剎那間,身上已經穿上一套酒紅色的真絲睡袍,他不顧地毯上散落的玻璃碎片,赤足在房內來回走動了兩圈兒,然後拿着手機徑自走向外面的露天陽臺。
陽臺下面,一汪碧波游泳池,陽光下,波光粼粼,反射到男人的臉上,反顯得他的臉分外得陰沉。
“我們的工廠怎麼會被警方發覺?你的消息出了什麼問題,還是你早就已經被發現了?”他壓低的聲音裡透露着他的怒氣。碧綠眼眸染上墨色,抓着陽臺欄杆的手上,筋脈畢現。
電話那頭,回答的人小心翼翼。“克倫斯先生,我也不清楚。我分明聽到他說丁越已經入獄,魅影沒有了當家人,只是烏合之衆、一盤散沙之類的話……”電話那頭忽然“啊”一聲驚呼,然後就沒了聲音。片刻之後,電話那頭重新響起,不過,這次的聲音已經變了,變得冷然,低沉的聲線足以壓迫着他的神經。
“克倫斯,你的遊戲結束了,你藏在我身邊的暗棋已經沒用了,爲了使你相信,這份禮物就是我特意安排給你的。”
克倫斯倏地握緊手機,目光緊緊盯着已經斷了通信的手機,目光裡恨不得射出激光來。
“季淳風!”他咬牙切齒喊出這個名字,相隔幾十裡地外的季淳風同樣看着新聞,手裡的手機輕鬆往沙發上一扔,擡手爲自己倒上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體跟杯子裡的冰塊相溶,嘎上一口,味蕾上先是冰冷,後是火辣。就如他這一年多的生活,像是生活在冰窟裡面一樣,沒有了她,他的世界一片荒涼,除了冰冷就是冰冷。如今,他終於可以達成目的,他的脣掀起一抹殘忍的笑,目光銳利,看向站在他身前的女人。
“你利用我,讓我將你刻意安排好的信息傳給克倫斯?”黎妍不復以往的柔弱形象,面色冷酷帶着愴然,只是對着季淳風的一雙眼睛依然空洞,沒有焦距,話語裡透着不可置信。她冷笑了下,道:“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季淳風斂眸,轉動着手裡的杯子,琥珀色的液體在晶瑩剔透的冰塊裡面穿流,十分的美麗。他一口喝盡,眉頭皺了皺,任辛辣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喉管跟胃,開口道:
“黎妍,任何一個暗人在潛伏中都會露出破綻,更不用說你在我的身邊呆了這麼久。耳聾眼瞎是你的僞裝,你以爲這樣,別人就無法懷疑你了,是嗎?”
“那你是怎麼認爲我可以聽見聲音的?”
“那隻狗。”季淳風冷笑,“丁越可以在狗的耳朵內安裝竊聽器,但是他比較笨。狗的聽覺靈敏,將竊聽器安裝在它的耳道內無異於給它安裝一個擴音器,所以那隻狗遲早會被發覺。而你不同,你的眼睛是完全瞎了不假,但你的聽力還剩不到一成,在你的耳朵內安裝那種東西,相反的,反而只是讓你更有利地聽我們的說話。我說的對嗎?”
“另外,還要怪你的演技差了那麼一點火候,每次有他人在場時,我在你的手掌上寫字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你都會在我未完全寫完時或者剛寫完時馬上接話,就像已經提前想好了一樣。每個人都會有一定的思考時間,或長或短,你的破綻就在於你的思考時間太快了一點兒。”
“第三,狗跟人一樣,哪怕是同一品種的狗,它們的個性也不經相同。你跟利特朝夕相伴了那麼長的時間,它被調換了,你不可能察覺不到它跟平時有所不同。”
黎妍聽完一怔,臉色暗了下。“不愧是細心入微的律師,原來你從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懷疑我了,那爲什麼不直接揭穿我?”
“我想知道,你到底在給誰賣命。我曾以爲你是丁越下的第二重保險,但是我發現我錯了。因爲你從不跟他聯絡。而且狗內殲的事情發生以後,我在清查冥夜,你不敢輕舉妄動。我也就抓不到你的證據。到後來,我更想從你身上知道,你給賣命的對象,到底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查清了你背後的大老闆是克倫斯。雖然那時候他還跟丁越保持着親密的關係,但他生性多疑,跟丁越的關係也不像表面的那麼好,怎麼可能完全被丁越掌控消息來源。他從來都不是一個願意將雞蛋都放在一隻籃子你的人,而你就是他布在我身邊的暗人,他準備的另一隻籃子。”
“就在丁越在我方佈下的暗線被拔除掉以後,他對着丁越態度大肆改變,我想如果不是因爲他得意於有你這麼個暗棋,也不會對丁越那麼不屑一顧,導致他們的分歧迅速擴大,畢竟那時候的丁越還是我們冥夜的一個具有很高地位的老臣子,對他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克倫斯的跟丁越的關係急轉直下,直接導致了丁越下定決心從冥夜轉移力量到魅影,迅速壯大魅影好讓自己在跟冥夜翻臉之後還有山頭可佔。他一手促成了夏瑾的毒殺案,一方面是想讓我無暇顧上他兒子的重審,另一方面就是吸引葉秉兆的注意力,放鬆對南城本部的控制,方便他挪用本部的資源。他成功了,魅影成爲可以跟冥夜並駕齊驅的黑幫。可他做了這麼多,都是爲克倫斯做嫁衣。我的猜測對嗎?”
季淳風看了一眼黎妍,問得篤定。黎妍只是冷笑,不帶一點兒害怕神情,十分的鎮定。她紅脣一勾,臉上的冷笑更甚,拍了拍手。“好厲害的推理,好像就在我們身邊觀看一樣,沒錯,克倫斯要的就是成熟的魅影,而不是一個一腳就可以踩死的小幫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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