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霖川立刻捂嘴咳嗽,溫少卿有眼力見,高聲問詢白連山,“大師,我們閒雜人等是否要出去?”
魏長生不着痕跡掃了一眼溫少卿,又看向爵霖川,原地不動。
白連山被溫少卿一提醒,纔想到有些事不可對外人說,他立即清了清嗓子,從暖冬身上收回目光,“咳咳,對,對,你們閒雜人等全部出去,爵家小子留下來就行,另外,屬狗、屬豬、屬兔的人全部給我遠離靜心齋,最好避到後山去,沒有我的吩咐,不準踏進靜心齋一步,我要先去沐浴更衣,爵家小子,你給我看好這蓮花燈,我一個小時後過來。”
白連山自說自話吩咐了一番,然後甩了甩袖子,擡腳離開靜心齋。柳道長連忙跟上去,臨離開前不忘把白連山的話再重複一遍。
被點到名的孫皓等人頗爲不情願地離開靜心齋,自覺走向後山的涼亭,其餘人等耐心等候在靜心齋門口。
爵霖川擡頭看向寸步沒動的魏長生,魏長生也向他看來,目光裡含有濃濃的疑慮,爵霖川不避不躲,把一直以來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告訴他,“長生,躺在那裡的不是暖冬,她是草草,我的妻子。”
魏長生大驚失色,即使泰山崩於面前而不變色的男人,終於遇到了他不曾料想過的事,匪夷所思的事,令人費解的事,天方夜譚的事,只存在於民間傳說裡的事。
“你說真的?”
爵霖川苦笑,眸光從魏長生臉上移開,轉投到躺在那裡的人,“你應該有所察覺,真正的自閉症患者初愈後怎會是暖冬這幅模樣?你十五年前與這丫頭有所接觸,即使時隔這麼長時間,我不信你沒有察覺到一丁點異樣。”
暖冬會開車,暖冬不挑食卻不愛吃甜點,暖冬會過肩摔,暖冬會彈架子鼓,暖冬堅持學臨牀醫學,外公說她對婦科的某些東西非常瞭解,暖冬與夏瑾瑜的互動,古鎮老宅暖冬親眼目睹秦芳菲與爵霖川共處一室所表現出來的異樣……
太多太多的疑點逐一出現在魏長生腦海,他曾經有所懷疑,卻沒有深入排查,他曾經對她保證過,說要守護她,他守護她,不過問她的秘密,原來她的秘密竟然如此駭人聽聞,竟然如此匪夷所思。
“你三年前到底做了什麼?”魏長生的人生閱歷擺在那裡,爵霖川給予的信息足夠他把事情裡裡外外分析了一遍,夏草草怎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何暖冬的身體裡,柳道長說白連山爲了幫爵霖川逆天而行,到底是怎樣的逆天而行?
爵霖川不願說出來,“你只要知道她是草草就行了。”
魏長生皺眉,目光一瞥,門外的窗戶上趴着許多雙眼睛,他斂起起伏不平的心潮,剋制想要揍人的衝動,“你是一開始就知道還說最近有所懷疑?因爲她是草草,所以你才接受她是不是?”
魏長生不管躺在那裡的人是草草還是暖冬,他既然認了這丫頭做妹妹,有些事就必須問清楚,他不能枉顧這丫頭的幸福。
秘密已經兜不住,爵霖川沒有繼續隱瞞的必要,“起初我並不知道她就是草草,只是與她接觸越多,我就越來越懷疑,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去問長春要郵件,草草給長春他們發了郵件,唯獨沒有抄送給我和你。”
“郵件?”
魏長生轉身走向門口,打開大門讓魏長春進來。
魏長春在其餘人等莫名其妙的注視下踏進來,“哥,找我什麼事?”
爵霖川沒有出聲,兀自凝視躺在那裡的暖冬。
魏長生開口問魏長春要郵件,魏長春眼睛一眨,猶豫了片刻就掏出手機給魏長生,魏長生耐着性子把郵件一字不落地瀏覽完畢,久久說不出話來。
“長春,你出去。”魏長生把手機還給魏長春,示意弟弟可以出去了。
魏長春把手機揣回兜裡,不放心地看向有點針鋒相對的兩人,腦子一熱,提醒了一句,“你們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在這裡打架。”
魏長生一個眼神瞥過去,魏長春嚇得立即縮了縮脖子,快步離開了室內。
爵霖川猜到他要問什麼,先發制人開口,“我要草草留下。”
魏長生沒有反駁,因爲他自己都找不到有力的理由反駁,人是爵霖川想方設法‘救’回來的,又是爵霖川的妻子,他一個外人,似乎沒有強硬的理由反駁,畢竟他所認識的暖冬是草草。
“你堂妹和秦芳菲,你打算如何處理?”
如果當初沒有這倆女人從中攪合,夏草草不會厭世,也就不會降臨在何暖冬身上,也就不會與他們這些人有機緣相識,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曾經救過何暖冬,親手把他所佩戴的玉件給了這丫頭,何暖冬與夏草草合爲一體,有因纔有果,這場劫難不能單純說是何暖冬的,他於情於理都要解決這事。
這種節骨眼上,爵霖川已經不再看中所謂的親情,“霖琳被我找人關押在西山大宅,秦芳菲已經送進牢關,現階段我沒有心思料理她們,如果你要接手,我可以把她們交給你。”
魏長生沉思片刻,然後搖頭,“我名不正言不順,你交給我也沒用,等這丫頭醒來,你親自當她的面給她一個交代吧。”
“嗯。”
白連山再次出現在衆人眼前時差點沒讓人認出來,他理了發、剃了鬍鬚,換了一身乾淨的道袍,整個人看起來還真的有些仙風道骨。
他踏進靜
。
他踏進靜心齋,反手把其餘人等關在門外,看到室內多出的魏長生倒也沒有叫出去,只讓魏長生站遠一點。
爵霖川耐心地等候在旁,不敢亂插話,等着白連山主動開口。
白連山圍着蓮花燈晃悠一圈,一雙桃花眼把暖冬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一開口就是唧唧幾聲怪笑,“有意思,有意思,南蠻那些孬貨就愛搗鼓封人魂魄這些陰詭之事,這丫頭被拘在某個地方出不來,能醒得來纔怪?看這丫頭面相也不像是容易招惹恩怨的那種人,一定又是你這小子惹出來的情債,古語有云,最毒婦人心,女人何苦爲難女人呢?唉,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爵霖川被點名,主動認錯,“是我沒照顧好她,大師既然已經看出來,一定有把握把人叫醒是不是?”
白連山頓住腳步,頗爲玩味地盯着爵霖川,桃花眼裡含有些微諷刺,“你這小子別給我弄激將法,我還沒答應救呢,我就先看看。”
未等爵霖川搭話,魏長生率先皺眉,這白連山不安排理出牌,人又詭計多端,在秦嶺,他和阿全費了好大功夫才把人捉到,“還煩請大師幫忙,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一定竭盡全力做到。”
白連山大笑三聲,“乖乖,又來一個癡情種,要不是你先前告訴我你是這丫頭的哥哥,我還以爲你要和爵家這小子爭人呢!”
魏長生默唸退一步海闊天空,暗忖世外高人都是這幅德行,不必計較。
爵霖川擡腳走近白連山,膝蓋一彎,卻被白連山伸腿抗住,爵霖川擡頭叫喚,“大師——”
“起來!”白連山輕鬆讓爵霖川站直身體,沒好氣地理了理衣袖,“少給我來這套,三年前,你自願用你的十年壽長換取你妻子一命,我當年太年輕氣盛,逆天幫你妻子續命,也算是你們倆命裡有緣,真的被你找到這丫頭,怎麼,三年後,你又要用你的壽命換她醒來嗎?你捫心自問,就你這幅垮掉的身體,你還有多少年可以活?年輕人真是太不懂事,太把生命當兒戲!”
十年壽長換取夏草草一命?!
這就是爵霖川一直以來掩藏的秘密?!
魏長生忽然發現自己沒話可講,啞口無言,所有的內心怨言在這一刻都盡數消散,魏長生試問自己能不能做到爵霖川這種地步,他想不出答案。
“霖川,你——”
“魏家小子是吧?爵家小子當年自願貢獻出來他的十年壽命,這次我不要他的任何東西,我只問你要一樣東西,你給還是不給?”
“大師——”爵霖川驚呼,變了臉色,黑眸裡含有對白連山的些微不滿,“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關長生的事,你別難爲他!”
白連山吹鬍子瞪眼,鼻孔朝天,“不給就不治!”
魏長生想也沒想就點頭應承,“好,我給!”以他的體力和身體素質,如果沒有重大意外,他應該能夠活到**十歲,少十年壽命算什麼?總比不能活下去的好。
爵霖川偏頭瞪向魏長生,高聲叱喝,“長生!”
“嘖嘖,真是兄弟情深。”白連山看不下去了,再看下去,他就要吐了,“你們倆急什麼,我又沒說要他的命,我要他送給這丫頭的玉件,這玉件給了我就再也不能給這丫頭了,你們同意否?”
爵霖川與魏長生面面相覷,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們被這老傢伙擺了一道。
爲什麼說白連山是老傢伙?因爲他真正的歲數是個謎,他的長相一直停留在四十歲左右,他對外宣稱也是四十歲,然而爵霖川三年前與他打過交道,瞭解此人的習性,到底還是防不勝防,又被他耍了一次。
“同意。”
白連山怪笑一聲,手一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掉了暖冬脖頸間的玉件,之後又匪夷所思地兩手一拍,雙手打開,玉件被震碎變成了一堆粉末,他唰地撒向暖冬的全身上下,嘴裡還一直在念唸叨叨。
“魑魅魍魎、牛鬼蛇神,爾等通通走開,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
除了先前幾句能夠聽懂外,白連山之後唸叨的話,爵霖川和魏長生皆聽不懂,他們倆人屏氣凝神,目光專注地投在暖冬身上。
白連山並沒有像電視劇電影那裡上躥下跳,也並沒有耍劍畫符,他一直在念叨,語速越來越快,之後開始圍着蓮花燈轉悠,蓮花燈瞬間熄滅,被他兩手一點,瞬間又亮,他腦門上的汗也越來越多,大約過了好久,也或許只有幾分鐘時間,他雙手一開一合,大聲叱喝了幾句,雙手指向四方。
“吐!”
躺在那裡的暖冬突然直起身體朝外吐了一口血,黑血,然後又跌回了牀上。
爵霖川與魏長生條件反射奔過去,倆人正要伸手碰觸,被白連山一聲叱喝,“走開!人還沒醒!”
爵霖川與魏長生復又忍住焦慮的心情退開。
白連山用衣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柳道長眼疾手快端來一碗白酒,白連山右手擱到碗裡,仔細搓了搓,然後咬破手指,在蓮花燈的四周寫下一串字符。
“好了!”
柳道長迅速掏出紗布遞給白連山,白連山隨手一裹,看向爵霖川與魏長生,微微喘氣,“這丫頭命好,以後再也不會有斜物入體,一直享福到晚年,不過醜話說在前頭,她要不要醒來就看她自己
就看她自己了,那老禿驢說對了,能不能過這劫難,要看她自己的造化,好了,我要去閉關休息了,一個星期內別來打擾我,另外,你們繼續派人看着這蓮花燈,等她醒來滅掉即可。”
白連山和柳道長離開後,等候在外的衆人魚貫而入。
魏長春率先發問,“哥,爵爺,白大師說的老禿驢是誰?”門外的人能夠看見室內的情況,卻聽不見太清楚他們的話,唯獨‘老禿驢’這話特別清楚。
魏寧海咳嗽一聲,瞥了一眼小兒子,笨死了,還能是誰,自然是般若寺的老主持,自古道家佛家就相看兩厭,就和文人和武人那樣。
魏長春瞬間意會,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不再提及這話題。
梅素馨撲到暖冬身邊,焦急地摸着暖冬的手,“長生,霖川,小冬怎麼還未醒來?”
“素馨,蓮花燈不能碰。”何學書忙走過去把梅素馨拉走。
爵霖川早就想好說辭,對衆人解釋,“還有一段時間纔會醒過來,大師說已經沒有問題,小冬以後會一直享福到晚年。”
幾位長輩紛紛鬆了一口氣,魏長生配合爵霖川的說辭,讓魏長春把四位長輩送回去,“爸、媽,何叔梅姨,你們先回家,這裡交給我們幾人照應就行,等小冬一醒來,我們就電話告訴你們。”
梅素馨不想回家,單寶也是,何學書與魏寧海紛紛勸說她們,“我們回家,別留在這裡給孩子添亂,我們回家把家裡收拾下,孩子馬上就醒了,天暖和了,家裡的牀鋪要重新揭掉了。”
於是乎,除了暖陽等年輕人留下來,其餘人都被魏長春送下山了。
魏長生拉着暖陽離開靜心齋,把空間留給爵霖川,暖陽十分不情願,她好不容易拍完戲就想留下來陪姐姐的。
“魏大哥!姐姐對霖川叔叔很重要,可是對我也很重要啊!”
魏長生直接拽着暖陽回到他下榻的客舍,他把房門一關,轉身就緊緊抱住欲說還休的暖陽,“小陽,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你一定要承受住,千萬別叫。”
暖陽一臉茫然,止不住亂想,被嚇得下意識抓緊魏長生的胳膊,“魏大哥,你別告訴我姐姐再也醒不過來!”
魏長生於心不忍,若是不告訴暖陽,草草一心想要把身體還給真正的暖冬,如此看來,她將不知道昏睡多久,如果暖陽願意去和‘暖冬’談,說不定姐妹情深,會能帶來意料不到的效果。
“你仔細聽好,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爸媽,你爸媽和我爸媽都不能告訴,你要絕口不提,好不好?”
暖陽擰眉,她相信魏長生,他既然這樣叮囑她,那麼一定就有他的用意,“好,魏大哥,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守口如瓶。”
魏長生打橫抱起她走到牀鋪那裡落座,牢牢地摟着她的腰身,防止她控制不住驚駭嚇得跳起來,“事情是這樣的,霖川的妻子……”
言簡意賅的表述,暖陽卻聽出了驚心動魄,她瞠目結舌,當場啞口無言,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魏大哥……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我姐姐……我姐姐真的是草草……”
魏長生欣喜她的反應不是抗拒,而是難以置信,他抱緊她,低頭吻她的額頭,“是,她是草草,不過她也是暖冬,她是你姐姐,她是我的妹妹,她也是霖川的妻子,她在郵件裡交代要把身體還給真正的暖冬,可是我們所有人都不願意,我們揹着你和你的家人,讓白連山給真正的暖冬超度,留下了草草,白連山說他不能強行給誰超度,一切要看天意,對不起,小陽,請原諒我們所有人的自私。”
暖陽伸手摸臉,早已經淚流滿面,眼淚就和不值錢似的,不斷往下流,止也止不住,腦子裡亂糟糟的,有小時候和姐姐相處的畫面,也有現在和暖冬相處的畫面。
“嗚嗚……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可是我很難過,魏大哥,我真的很難過,你讓我一個靜靜好不好?我現在腦子很亂,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我需要緩緩……”
魏長生明白作爲親姐妹,暖陽一時接受不了情有可原,他用手背抹去她的眼淚,之後又不斷親吻掉她的眼淚,“別哭了,你好好待在這裡,哪也不去,我在門外,我就在門外。”
暖陽推開他,往牀上一趴。
魏長生看了她一會兒,按捺住心疼,轉身離開。
孫皓與溫少卿看得魏長生出來,忙不迭追問,“你真的和暖陽說了?”
魏長生頭疼地捏了捏眉心,“不說不行,這事遲早瞞不住,草草心裡有負擔,如果小陽願意接受她,說不定草草願意回來,你們可別指望霖川能夠喚醒草草,那丫頭對霖川有一肚子的成見,不見得就會願意回來,現在只有等她醒來,讓霖川親自和她解釋。”
孫皓與溫少卿點頭,魏長生說的沒錯,草草若不是看破紅塵,也不會要求把身體換回去,他們幾人就算說破了喉嚨,說不定都沒有效果,說不定最後還不如暖陽的幾句話。
倆人正要轉身去靜心齋,又被魏長生叫住,“你們倆告訴我,霖川在草草去世那一年到底經歷了哪些?”
孫皓一愣,他看了看溫少卿,見溫少卿神色有異,他心生怪異,“我就知道爵爺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星期,我們撞破房門進去,他吐的滿地是血,後來他躺在牀上休養了一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又怕冷,平
又怕冷,平時磕磕碰碰就會血流不止,因此我們幾個都練了一手緊急救治的本領。”
魏長生深深一嘆,這時孫瑩把孫皓叫走,他順勢追問溫少卿,“少卿,當年霖川怎麼找到白連山的?他下那麼大賭本,你就沒從中阻擾?”
溫少卿環顧四周,見沒人經過,他才低聲開口,“他動用了爵家內部的力量,就差沒把國外的那些能人異士請過來,遇到白連山還是機緣巧合之下偶遇的,白連山原本不想接下這攤事,霖川在白連山房門外跪了三天三夜才成功請白連山出手幫忙,當時就我和阿全陪在他身邊,我們勸說沒用,他一心想要挽回草草的命,我們不是當事人,也只能乾着急而已。”
“具體過程,你當時在場嗎?”
“我不在場,我被阻隔在門外,我只看到結束後,霖川一下子虛弱憔悴了,像是精氣神都被抽走了,在我的追問下,我才知道他拿他的壽命和老天爺做了交換,而且還是一個未知的等待,白連山當年說一切得看機緣,只有一半的機會讓草草回來,爲了這一半的機會,霖川豪賭了一場,很幸運,他賭對了。”
“這三年,你們是不是都在身邊不斷尋找與草草相似的人?”
“一直沒放過搜尋,可是這就像大海撈針一樣難上加難,就在我們快要放棄之時,暖冬出現了,接下來的事你也知道了。”
魏長生眺望遠方,胸腔裡澎湃着一種激盪的情緒,爲爵霖川的豪賭,也爲愛情。
他收回目光,看向溫少卿,“當年綁架案疑點重重,關於這個我就不問了,霖川應該會和草草交代,我只想問一個問題,霖川爲什麼還要把秦芳菲留在身邊。”
提到這件事,溫少卿摸了摸鼻子,“原因很簡單,留下來刺激隨時會出現的草草,如果草草真的重生回來,看到秦芳菲在他身邊活躍,一定會有所行動,即使草草選擇不再與我們等人聯繫,也會去虹灣小鎮,也會去聯繫夏瑾瑜,夏瑾瑜那裡我們一直有人在跟,虹灣福利院那裡也有眼線,你看他又賭對了是不是?”
魏長生頓時無語,果然,論手段論腹黑,他還是比不過爵霖川,“沒錯,老天爺眷顧他,都讓他堵對了。”
暖陽悶在房間裡大半天,一直到夜幕時分纔出來,她探頭張望,就對上魏長生投過來的視線,原來他真的沒走,隨意坐在石階上。
魏長生站起來走向她,沒摘掉她特意戴上的墨鏡,“想好了?”
暖陽搖頭,下一秒又開口,“我想去看看她。”
魏長生微微一笑,伸手牽住她,“走吧,一起。”
靜心齋內,爵霖川等人已經用過晚飯,魏長春去而復返,這會正坐在蓮花燈邊上對暖冬說話,見到他們進來也沒停止,依舊在嘰裡呱啦。
“丫頭,別睡了,大夥都想你了,這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們天天見面還是想你,天氣變暖了,南飛的燕子都歸巢了,陌上花已開,你可以回來了。”
暖陽被魏長春這幾句文縐縐的說辭弄得想哭又想笑,奈何這節骨眼上不能笑也哭不出來,她哭了一個下午,眼睛都腫了。
“嘿,春子,你快別說了,不會拽文就不要強行拽文,還是過來算你的利潤,讓暖陽和丫頭說說話。”孫皓看不過去,魏長春的話酸死人了。
魏長春見狀,爽快地把地方讓出來,走到爵霖川身邊盤腿落座,繼續拿起計算器噼裡啪啦敲打,還沒等最終結果說出來,孫皓連忙打住魏長生,讓爵霖川估算結果。爵霖川知道這倆人故意在逗他開心,他移開視線,看向他們,輕輕報出一個數字。
“臥槽!不愧是心算神童!”孫皓率先鼓掌,用力拍着魏長春的大腿,“爵爺,你怎麼可以一心二用的?!眼睛瞟着丫頭,心裡還能算數?”
魏長春忙不迭往邊上挪了挪,避開孫皓的祿山之爪,“說話歸說話,別動手動腳。”
爵霖川任由他們胡鬧,復又把目光投向蓮花燈中間的人。
暖陽擡腳走過去,落座到魏長春先前坐過的凳子上,她緊緊地抓住魏長生的手,眼也不眨地盯着暖冬。
孫皓也打住了話茬,悄悄轉首看向暖陽,復又回頭看向魏長春,對他擠眉弄眼。
魏長春懶得搭理他,繼續埋頭苦算,只不過這次把計算器的聲音給關掉了。
“姐——”
暖陽一開口,其餘人等皆停下了原本的動作,紛紛豎起耳朵聽。
暖陽的聲音很小,可是不妨礙衆人旁聽,“姐,我還是叫你姐吧,你總歸比我大,怎麼說呢,初次聽聞這件事只覺得比我接拍的戲劇還要戲劇化,你我相處一年多,感情不是假的,你的生動活潑讓我感受到了另一種幸福,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不該接受你回來,我自己也拿不定主意。”
“姐,我是說我的親姐姐,如果你現在還在,請聽我講一講,小時候的你得了病,與我基本上沒有話題,每次都是我逗你說話,我有時候氣急不想理你,可是看到媽媽傷心難過的樣子,我就覺得自己太任性了,我與你基本上聚少離多,我白天唸書,又來了南方讀大學,畢業後更是忙着工作,只有媽媽留在家裡陪你,不能說與你沒有感情,只能說感情不是很深厚,讓我在你們之中做選擇,我也很爲難。”
“霖川叔叔他們做出的選擇,我站在他們的角度考慮,我不會責
,我不會責怪他們,兩個姐姐,如果你們能夠聽到我的話,還請你們自己做出選擇吧,無論你們誰回來,我都會真心接受,請原諒我的懦弱無能,請原諒我不能一次性做出選擇。”
魏長生伸手抱住暖陽,在她忍不住哭出聲來時把她帶了出去。
倆人出去後,其餘人皆沉默。
良久,孫皓小聲開口,“看到小陽這樣,我又覺得對不起真正的暖冬,你們說,我們強行要草草留下對暖冬來說是不是不公平?”
魏長春保持沉默。
爵霖川低垂眼捷,出乎衆人意料地回答了孫皓的話,“沒辦法做到公平,我對何暖冬的虧欠,我一個人來償還就行,這與你們無關。”
“事已至此,沒法後悔。”溫少卿放下茶杯,看向孫皓,“我們只能選擇一個,既然做出選擇,必定就有捨棄,人都是自私的,都會選擇與自己關係好的,我們認識的暖冬是有草草靈魂的暖冬,換而言之就是草草,暖冬當年並不是被人強行奪命,她自己意外在淋浴間摔倒,離了魂,白連山的選擇是隨機性的,他若是清楚知道草草會附身於暖冬身上,他不會撂下一句只有一半的機率,也不會說等待緣分的到來,更加不會在看到暖冬時驚訝地跳起來,由此可見,當年的暖冬早就不能再回來,或許這丫頭一直心有不平纔會留在某處,沒有徹底離開。”
溫少卿的一席話看似冷酷無情,卻分外有道理,讓孫皓等人動搖的心又硬了回來。
爵霖川伸手握住溫少卿的手腕,用力一握表達他的感激之情。何謂朋友?就是在他陷入兩難境地時給予他最強大的理由支持的人。
暖陽回到客舍後,一把抱住魏長生,“魏大哥,你會不會覺得我很自私?沒有勇氣做出選擇?”
“不會,你做的很好。”魏長生心疼地摟着她,輕輕撫摸她的後背,溫柔地安撫她,“小陽,這對於你來說確實難以抉擇,手心手背都是肉,前者是割捨不斷的親情,後者是相處已久的姐妹之情,讓你去選擇本事就是爲難你,你剛纔做的很好,已久很好了,所以不要有心裡負擔,我們耐心等待就是,老天爺總會做出選擇。”
夜深人靜。
暖冬在一片虛無裡醒來,這個地方無邊無際,卻沒有一個人影,四周都是薄霧,霧濛濛的一片,目力所及之處皆是虛無。
暖冬恍惚好久,之後害怕地蜷縮身體蹲了下來,她果真迎來了劫難,還沒等她理清身在何方,卻發現她無法腳踏實地,彷佛一直飄在空中。
沒錯,飄。
她又恢復成靈魂的狀態了?那麼真正的何暖冬是不是回去了?所有人是不是都發現不同了?
還沒等她理清思緒,前方飄來一個人影,一個女人的影子。
暖冬哆嗦得後退,卻發現這地方看似很大,其實很窄,她飄來飄去都不能遠離那道不知名的身影,她壯着膽子問,“你是誰?”
對方與她隔着一段距離,然而她可以強烈地感覺到對方的身影很熟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似乎以前天天碰面。
“你不願意回去嗎?”一道清冷的女音響起,這嗓音也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耳聞過。
暖冬被對方的答非所問弄得不知所措,瞪大眼睛,“回去?請問我要回哪裡?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身影飄動,再眼熟不過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她眼前,暖冬赫然怔住,“你——”
來人分明就是她,何暖冬!
何暖冬的身影很模糊,也很透明,她臉上表情很淡,“你回去吧,你已經使用了我的身體那麼長時間,我現在回去不會適應,而且有人逆天要你回去,我不能阻止,也沒法阻止,再說我與家人的緣分早在三年前就已盡,是我執着於人世間不願意離開,你回去後繼續像先前那樣對待我家人就好。”
暖,不,草草連忙喚住何暖冬,“不要,我不要回去,本來就是我鳩佔鵲巢,我要辦的事情已經辦完,現在只想把這幅身體還給你,我本來就偷得了一年多時光,已經非常感謝老天爺的幫忙,不能再——”
“草草,你弄錯了,你的重生不是老天爺幫的你。”何暖冬點到即止,再次重複先前的話,“有人逆天要你回去,我羨慕你背後的那人。”
草草驚魂不定地愣在原地,有人逆天要她回去?誰?
她還想再問,就見到何暖冬對她揮手,“再見,我要走了,另外,我很高興認識你。”
何暖冬說完就不見了身影,四周的薄霧越來越濃。
草草飄在原地,發愣了好久。
人間四月芳菲開,轉眼之間就迎來了百花盛開的時節。景山上的野花全都盛開了,大地回春,萬物復甦,一片蔥綠,看得人心曠神怡,身心舒暢。
靜心齋那裡依舊人來人往,有人一待就是半天,和躺在牀上的人說話,說的都是他們相識以來的點點滴滴,日復一日重複也不厭倦。
魏長春:“天氣變暖了,等你醒來,二哥帶你去踏青,把大好河山都逛一遍,再帶你去爬山,重走一遍我們去年走過的路,對了,二哥的門店裡又來了幾批新款車子,你還記得如飛嗎?他前幾天告訴我說你飆車的樣子很帥,等你醒來,哥陪你去飆車如何?”
時間的流逝,讓暖陽越來越堅定了自己內心真正的想法,她已經能夠淡定從容在魏長春等人面前表
等人面前表達她的態度。
“姐,你回來吧,我不怪你,雖然一開始我有點接受無能,覺得很天方夜譚,可是仔細想想,你一直以來的表現確實與小時候很不同,我不怕你,真的,我一點都不怕,姐,你挺好的,你對爸媽和我都很好,你會爲我剝蝦殼,你會陪我買衣服,你甚至鼓勵我要好好拍戲,姐,我能認識你也算是一種緣分,姐,你回來吧。”
孫皓:“丫頭,四哥以前對不住你,四哥以前狗眼看人低,瞧不起你們這些出身孤兒院的,覺得你們一旦借勢就會向上爬,就會把曾經看不起你們的人踩在腳底,唉,四哥對不起你的地方太多,四哥不好,丫頭,你再給四哥一次機會,四哥這次會好好待你,你在郵件裡交代的,四哥都聽你的,這兩個月四哥除了認真工作外就是每星期抽出時間來看你,四哥把手機裡所有無關緊要的女人都刪了,四哥要好好工作賺錢,也找個像你這樣的,好好過日子。”
溫少卿:“暖冬,我更願意稱呼你爲暖冬,丫頭,你的事我們幾人幫你瞞着幾位長輩,就我們幾個知曉,你快點醒來吧,你再不醒來,霖川就要崩潰了,另外,三哥會和小瑩結婚的,小瑩說了,你一天不醒來,她一天不願意嫁給我,她還要你給她當伴娘,丫頭,爲了三哥的幸福,也爲了所有愛你的人,請你醒來吧。”
孫瑩:“我不知道該怎樣稱呼你,說實話我與草草沒有見過面,你當年和爵爺結婚我在國外,若是我早點認識你,說不定也就不會有那樣的結局,小丫頭,姐很喜歡你,從見到你的那天,姐就覺得分外與你投緣,其實姐私心裡想讓你多睡一會兒,讓那些個男人再緊張一陣子,他們吶就是被慣的,一個個眼高於頂,無法無天,你這樣子懲罰他們也好,可是話說回來,姐也不忍心見你一天天瘦下去,你還是快點回來吧,等你醒來一樣可以懲罰他們的。”
輪到魏長生時,他沒有那麼多話,只一日復一日給暖冬按摩手腳,每次都得忙上半天。有些男人的話不多,但是都表現在行爲上,魏長生的無聲動作就已經表達了他的態度,他希望草草回來。
還有一個更加沉默的人就是爵霖川,草草一日未醒,他的心就涼了一分,草草抗拒回來,抗拒醒來,這說明這世間再也沒有她留戀的人和物,包括他在內。溫少卿問他後不後悔,他後悔,後悔當初不夠對她好,沒有給予她足夠的安全感,她是那樣一個內心敏感的女人,他卻忙於煩事忘記考慮她的感受。
白連山正式在景山墓園定居下來,每天晨起黃昏定時打坐,閒暇時分就和柳道長下棋對弈,看得旁人十分豔羨。
“春子,少卿,你們不覺得白老頭和柳老頭太快活了麼?他們怎麼就一點都不擔心暖冬呢?”
孫皓一直把這問題憋在心裡,終於在某天大家都聚在景山墓園時,他說了出來。
魏長春耐心地給每盞蓮花燈添加燈油,“他們已經做完了該做的事,當然繼續走他們自己的道路,你總不能要求倆大師一直陪着我等人醒來吧?”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暖冬一定會醒來,時間早晚罷了。”溫少卿的態度一直很積極,他是幾人中最樂觀的。
今日無風,孫皓等人把靜心齋的窗戶打開通風,順便再讓外面的大好春光泄進來,暖冬不能擡出去曬太陽,也只有這樣變相地讓她感覺到春日的溫暖。
春困秋乏,午後時分容易打瞌睡,孫皓等人閒聊了沒一會兒就各自挨着桌腳睡着了,爵霖川洗澡換了一身衣服進來時就看到他們三人睡得東倒西歪的模樣,他微微搖頭,打算叫醒他們去客舍休息,目光一瞥,瞥到暖冬周圍的蓮花燈全部熄滅了。
他目光陡變,不可置信地釘在原地,直到身後有人進來,“爵爺,我給你們採摘了新鮮的草莓——咦,這蓮花燈怎麼都滅了?!”
孫瑩美眸圓睜,手裡拎着的紅色筐子一下子掉落在地上,鮮豔欲滴的草莓一下子滾落四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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