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是時,秦兵既盛,都下震恐。謝玄入,問計於謝安,安夷然,答曰:“已別有旨。”既而寂然。玄不敢復言,乃令張玄重請。安遂命駕出遊山墅,親朋畢集,與圍棋賭墅。安棋常劣於玄,是日,玄懼,便爲敵手而又不勝。

————《資治通鑑·晉紀二十七》

廣陵州府。

日頭已經落下,書房點起了油燈,只見一箇中年男子看着案几上的奏報直皺眉。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謝玄。而旁邊的蘭娘,看謝玄不啃聲,也大氣不敢喘一個。

得到秦軍百萬大軍南征的消息後,謝玄這些天眉頭就沒有鬆開過。官家雖然發下詔書,以叔父謝石爲征討大都督全權負責,同時讓自己與堂弟謝琰,還有桓伊等率八萬兵北拒秦軍。雖然這八萬人中,有五萬人是自己多年訓練出來的,可以以一當十的北府精兵,可是自己的人馬真的是太少了,用不足十萬人兵力去對付秦軍的百萬之衆,還真是有些難度。

“蘭娘,現在什麼時辰了?”過了好長時間,謝玄目光才從奏報中移開,回頭問道。

“稟......稟報郎主,現在已經酉正了。”謝玄突然出聲,將蘭娘着實嚇了一跳,說話都不怎麼順溜了。

“哦,都酉時了。那你去弄些吃食去,我有些餓了。”謝玄自顧自的說完後,想了想忽然又對蘭娘吩咐道,“不用了,快快讓人去備馬,我要連夜趕回建康去!”說着謝玄站了起來,將一件夾衣穿在身上,就往外走。現在自己也沒什麼主意,還是去建康問問叔父吧,他也許有辦法。

“郎主.....你還沒吃飯呢。”蘭娘將謝玄叫住,看着謝玄小心翼翼的說道。

“你去準備些乾糧。”謝玄對蘭娘揮揮手,繼續往外走。

“諾!”蘭娘知道謝玄的脾氣,也不再說什麼了,連忙答應着出去了。

謝府一個看門的小廝,正坐在門口翹着二郎腿,悠閒地喝着茶,忽然看到從馬上跳下的謝玄,連忙站起來跑了過去,滿臉笑容的對謝玄說:“玄郎君回來了。”

“叔父可在?”謝玄沒理會小廝的諂媚像,徑直往裡面走去。

“縣公不在府中,在新亭山下的宅子。”小廝一路小跑的跟在謝玄後面。(此時謝安爵位爲建昌縣公。)

“爲何不早說?”謝玄一聽連忙停了下來,訓斥了小廝兩句會上馬向新亭山方向馳去,只留下站在原地一臉無辜的小廝。

建康新亭山。

新亭山在建康城西,是一座臨江的小山,站在山上向西望去,可以觀看滔滔的江流,向東望去,也可以將建康城一覽無餘。每逢閒暇或天氣晴好,建康的士女都會結伴前來登山,到了重陽時節,更是熱鬧非凡。可是今年的重陽似乎有些反常,都到了中午,山上的遊人仍然寥寥無幾,也許是因爲現今秦晉大戰在即的原因,無人有心覽勝吧。

在新亭山的山腳下,有一處雅緻的別墅,它就是晉國名臣謝安的宅子。宅子的後園中,有一片開的正盛的菊花,金黃的花瓣散發出醉人的芬芳,讓人不由得舒爽。在菊園旁邊的涼亭裡,一個年紀六十多歲的老者正在撫琴。

“叔父!”謝玄一到菊園就有些迫不及待的喊着謝安。

謝安依舊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閉着眼睛忘情的彈着曲子,對謝玄的呼喊根本就沒有反應。

“叔父!!”謝玄聲音不由得拔高几許。看着謝安的待理不理的樣子,心中不由得惱火。可是謝安是自己的長輩,一時也不敢造次,將怒火強行壓了下來。

“嗯。”謝安這回總算有反應了輕哼了聲,不過依舊談着未完的曲子。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謝玄憤怒的用手按住了琴絃。

“好吧,遏兒你說吧。”謝安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這個侄兒會瘋了的。

“侄兒多有冒犯,望叔父恕罪!”謝玄心情平復下來後,連忙給謝安賠罪。

“不妨,”謝安擺擺手,鋝着自己的鬍子問道,“遏兒從廣陵老遠跑來有何事?”謝玄來幹什麼謝安哪裡不知道,他那是明知故問。

“侄兒欲求叔父指點破敵之策。”

“陛下已經另有旨意了,你回廣陵加強防禦便是。”謝安淡淡的說道。

“這......”謝安的回答顯然是在敷衍,謝玄看着謝安半天不語。

“你快快回去吧。”謝安催促了聲,繼續撫琴。

謝玄看謝安好半天都沒有下文了,有些負氣的走出了菊園。當謝玄到大門口時,就遠遠看見了前來拜訪的名士張玄,謝玄機靈一動不由得計上心來,自己問計不得讓張玄去也說不來。心思既定,謝玄將張玄攔住,將事情說給了張玄,張玄聽後欣然同意。

謝玄本以爲等不了多久張玄就出來了,誰知等到太陽落山都沒見張玄的影子,這讓謝玄心中不由得疑惑起來。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廝從裡面跑了出來,一直向着謝玄這個方向。

“玄郎君,縣公有請。”小廝恭敬地說道。

謝玄雖然疑惑,還是跟着小廝走了進去。當謝玄知道謝安是讓他下圍棋,賭自己這間宅子的歸屬權的事情時,謝玄差點要瘋了。他這個叔父平日還好,如今大敵當前怎麼幹起這些無聊的事情來。謝玄本來要拂袖走人的,可是謝安卻說他已有計策,謝玄只要陪他下完棋的話,就告訴他。謝玄無法,只有硬着頭皮陪謝安下棋。其實要在平時,謝玄隨便就將謝安贏了,可是今天由於心中有事,心思都不在棋上,下了許多盤都敗了北。

“就到此好了,我先出去散散步。”謝安看看窗外的天色,從位子上站了起來。

“叔父,破敵的事情......”謝玄看謝安站了起來,也連忙丟下了棋子,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呵呵呵.......”看着謝玄樣子謝安笑了起來,拍拍謝玄的肩膀說道,“叔父誤不了你的事情。”說完後謝安穿上衣服向門口走去。

“可是......”謝玄上前攔住謝安。

“如此心急怎麼成大事?”謝安不悅的看着謝玄,頓了頓說道,“晚間來我書房。”謝安說完不理謝玄徑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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