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十一月底了,天是越來越冷。樑芷安從小就怕冷,裹着羽絨服還凍得牙齒直哆嗦。
她將婚紗店的門鎖好,轉頭看了看暗下來的天,哆嗦了一下。
“不會是要下雪了吧?”樑芷安越想越冷,想抱緊身子取暖,可腋下還架着兩支柺杖,一抱緊就走不了路。她突然有些後悔,早知道就答應潘覓蔓讓她送回去了。
北風呼呼地刮過來,刺骨地疼,樑芷安縮着脖子,撐着柺杖艱難地往外走。
突然,旁邊傳來一陣喇叭聲,嚇得樑芷安差點摔倒在地。皺眉望過去,卻是驚得愣在了原地。
一輛黑色凱迪拉克裡,坐着一位英俊的男人。此時這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他不是在歐洲度蜜月嗎?怎麼會在這裡?
“上車!”杭南宇見到樑芷安看着自己像見到鬼一樣的表情,心情更加不爽。
樑芷安抿脣轉身就跑。再見到他,她就想起當時他對自己的狠,她不可能當沒發生過。
“嘟!”背後忽然傳來一聲巨響的喇叭聲,樑芷安嚇地手一抖,柺杖噗通一聲就掉到了地上,人也差點摔下去。
她咬着牙沒回頭,彎腰去撿。背後又傳來一聲引擎轟鳴的聲音,車子加速,揚長而去。
樑芷安歪頭看過去,只見那黑色的凱迪拉克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消失在拐角。
樑芷安愣住。
他今天是怎麼了?印象中杭南宇似乎從來沒有這麼陰晴不定過。
天色越來越暗,樑芷安怕待會真的下起雪,撿起柺杖拄着走到路邊打車。這時已過下班高峰期,車流是少起來,可出租車似乎也不見了。
樑芷安等了有五分鐘,依舊沒見一輛出租車。她正想打熱線,前方突然傳來一陣轟鳴聲,一道黑色的殘影以極快地速度朝她所站的方向衝過來。
樑芷安嚇得柺杖都掉了,眼睜睜地看着那道黑影極快地衝到她身邊,發出一聲劇烈的剎車聲。隨後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冷峻的臉。
“上車!”
樑芷安愣在原地,驚魂甫定。
去而復返的杭南宇面色更冷了些,涼涼地瞥了樑芷安一眼。見她像個嚇傻的呆頭鵝一樣怵着不動,煩躁地打開車門,大步往她走去。
樑芷安徹底懵了,呆呆地看着突然湊近放大的臉。隨後身子一輕,被他抱了起來。
“砰砰砰!”在這一刻,樑芷安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跳出喉嚨,臉唰地通紅,眼睛往哪裡看都不對,腦子亂得只剩下一個念頭:
“他抱我了……他抱我了……”
她追了他十一年,第一次如此親密接觸。樑芷安感覺自己的臉要燒起來了,滾燙滾燙。
杭南宇原本心裡是積滿了怒氣的,可目光觸到樑芷安羞紅的臉,那股氣不知爲何突然就散了。樑芷安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彷彿帶着魔力,讓他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
他依舊冷着臉,只是動作輕柔了許多,打開副駕駛坐,將她放到座位上。隨後又轉身去將柺杖拾起,放進後座。
直到感覺身體接觸到實物,樑芷安才稍微緩過些神。但臉頰依舊滾燙,這次是真的嚇傻了。
她應該害怕的,他這時候找上來說不定是來跟她算賬的,可是她卻像黏在了座椅上,動都不想動。
杭南宇已經發動車子,車速平緩許多,不疾不徐地行駛在街道上。
樑芷安繫好安全帶,視線無焦距地望着前方的街景,看着看着,眼眶微微泛酸,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他們好像從來沒有這樣安靜地相處一室過。每一次,都是她在他身後追,他厭煩地轟着她走,從未平心靜氣過。但越是這樣,樑芷安越不安。
“樑芷安,你是不是M體質,不被虐還不高興了。”樑芷安自嘲地想,她明明應該生氣的。
杭南宇從上車後便沒講過一句話,沉默地握着方向盤,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前方,心中正矛盾。他明明是恨她的,但又無端地心軟,天知道那日知道她逃出去後,他莫名鬆了口氣。
蜜月回來之後,他竟然很想見她一面!
車內安靜地過分,漸漸的,樑芷安有點透不過氣。她很不喜歡密閉的空間,但是她也不想打破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和平。
突然,一直沉默的男人看着前方,不冷不熱地問:“住哪裡?”
樑芷安猛地瞪大了眼,像看怪物似地看了杭南宇一眼,他也正好轉過頭,接觸到他涼涼的目光,樑芷安嚇得急忙坐正身子。
只聽他說:“你不是搬出來住了嗎?住哪裡?”他頓了頓,似又彆扭地加了一句,“我送你過去。”
樑芷安眼睛越睜越大,他竟然要送自己回去?
她想都未想,就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你沒事吧?”
話一出口,她心裡一咯噔,暗道壞了。
果然,杭南宇的臉立即黑了下來,隨後“吱”地一聲剎車響,車子在馬路上拖出好長一段距離停住。樑芷安在巨大的慣性之下身子猛地往前傾,安全帶勒得她眼淚都快掉出來——真疼!
“下車!”杭南宇沉着臉,面無表情地說。
樑芷安身子一僵,兩手絞着安全帶,卻是坐在座位上沒動。
杭南宇更加煩躁,他是腦子壞了纔會想要送她回去!加重語氣又說了一遍:“下車!”
樑芷安還是沒動,她是想走,可是她——
有些擔心。
似乎什麼都不總要了,她只想知道他到底怎麼了。
樑芷安小心地瞥了眼身側情緒明顯不穩定的男人,試着開口:“南宇你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然,他爲什麼會那麼反常?
樑芷安有自知之明,她知道杭南宇有多麼討厭自己。可現在他竟然來招惹她這個討厭的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如此失常?
杭南宇面色一僵,神情更冷了些,抿着脣沒說話。
樑芷安心裡閃過很多猜測,最後只想到可能是因爲先前婚宴上的事。她也聽說了,這次的事情對杭家影響頗大,也不知具體情況怎麼樣了。
她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可她纔剛提及“婚宴”一詞,杭南宇的脾氣就徹底爆發了出來。
杭南宇捏緊拳頭猛地朝方向盤掄過去,可是不知怎的,腦中突然滑過那天樑芷安躺在牀上失魂的模樣,他堪堪收住青筋凸起
的拳頭,低咒了一聲。
樑芷安的心噗通噗通的跳,先前的寧靜已經不復存在。她是真有些無奈,每一次跟他一起,總能把氣氛搞得那麼糟糕。
她看着努力壓制情緒的男人,撇下心頭的苦澀,解開安全帶,挪動着還沒好全的傷腿往外坐過去一寸,打開車門。
凌冽的北風嗖地一下就鑽進來,樑芷安的腦子也清醒不少。
隨後她做了一件一直想做卻沒敢做的事情。
“你要不要去我那邊,我給你做點東西吃?”她問。
杭南宇正要啓動車子的動作一頓,眉頭皺了皺,卻又很快舒開。拒絕的話在舌尖蕩了兩圈,被他生生壓了回去。
他發動車子,沉着臉問:“地址。”
樑芷安愣住,回神後急忙把車門關上,報出一個地址:“鳳陽小區3棟。”
她頓了頓,想起家裡沒食材了,原本想說先去一趟超市,但一看杭南宇黑沉的臉,默默嚥了下去。
樑芷安住的小區半舊不新的,杭南宇一看到臉色就更黑了,冷聲說:“樑芷安,我沒給你贍養費嗎?你竟然敢給我住這種地方!”
雖然樑芷安要求淨身出戶,但杭南宇依舊給了她一份財產,足夠她平平靜靜過下半輩子了。他是不喜歡她,但也不想過多苛刻她。
樑芷安垂着頭沒說話。她並沒有動過他給的東西,有一天,她想還回去。她愛他的這些年,如此純真,不想沾染上任何市儈。
她知道,這種想法又傻又可笑,可是她苦守着心底的原則。
兩人在杭南宇越來越沉的臉色中來到樑芷安租住的五樓。好在小區雖然舊了些,但環境很乾淨。樑芷安掏出鑰匙打開門,拄着柺杖邊往裡走,邊招呼他:“你去沙發坐一會吧,吃的很快就好。”
杭南宇在玄關換了鞋,沉默地往裡走。凌厲的目光打量着四周,六十幾平,一室一廳,不是很大,不過佈置地很溫馨。
杭南宇不禁想起他跟樑芷安的“婚房”,那裡似乎也是這樣的格調。這個女人雖然有時候煩得讓人抓狂,可是她的生活卻一直是這樣安安靜靜,莫名地溫暖。
客廳裡放着一張淡綠色的皮質沙發,上面零散地有幾個素色的抱枕,杭南宇覺得有些眼熟。仔細一想,似乎跟他們婚房裡的抱枕一樣。
“她將那裡的東西都搬過來了?”杭南宇一愣,心裡不知爲何瀰漫出一絲不悅,就像是被背叛了一樣,隨後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自從那天離開之後,他就再也沒回去過。那棟房子他也給了樑芷安,只是聽律師說,樑芷安還沒在財產轉讓書上簽字。
杭南宇將抱枕掃開,曲腿坐在沙發上,腦中想着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他明明是來找她算賬的,可是看着那清瘦了一些的臉,之前的事他卻不想再提。
樑芷安很快就捧着一隻大湯碗出來,柔聲喊他:“可以吃了。”
杭南宇挑眉,這女人的動作這麼快?
他長腿一邁,肚子似乎真有些餓了。但當他看到餐桌上所謂的晚餐時,臉唰地就黑了。指着那隻大湯碗,惡聲惡氣地問:“樑芷安你耍我呢?你竟敢讓我吃這種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