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春日,柳絲吐黃,松濤如疊,映照着漫天霞彩,極
封遂自離了那亭子之後,思量着若是一怒而去,至家中也是無甚事務,又想着要着大皇子鳳曦一事,心中越發得惱怒,看着此時這一片叢林十分繁茂安靜,便是選了個應是不受干擾的好方向,自去遊覽了。
一路慢慢地往那林木深處而去,腳步聲越是放輕,那草木間行走的聲息卻是越發得重了,鳥鳴蟲聲清越婉轉,使得那封遂心境越發得清寧下來。
唉……
悠悠地嘆息一聲,封遂隨意地看看那被樹林遮掩住的一片天空,慢慢地止步。
他年近四十五,自二十科考而進朝堂之後,多少政事風波,多少宦海浮沉,他怎會不曉得此次立儲一事,有多少風險?
大皇子鳳曦,雖不是自幼處於深宮大內,得名師賢人而教成,但天分極高,又多有手腕。不論是年僅十三攻伐楚國,十五而滅楚國,自此六年之間,竟是於燕蜀兩國攻伐下逐年擴張,自是武道的天才之人。
但他以爲,這些年來,這大皇子總是投身軍伍一道,未曾沾染些政事,在立儲一事上倒是與別個皇子無甚懸殊差距,又細思着己身家族,與那萬氏皇后一系多有牽連沾染,便是不鼎立援助二皇子一方,到頭來也是難得甚好下場。
因此,他便是投身皇后萬氏一方。
但這些時日看來,這一賭注顯是不得好了。那大皇子於政務一道的通曉敏銳之處,卻是觸目驚心,他惱怒之餘。更是心驚日後下場。今日。那些奏章原是他細心安置下來的,只是想趁機將處於中立的薛安、狄雲傑兩人地傾向略略靠向自個,再行打擊另外三人,卻想不到那大皇子處事遊刃有餘,好不爽利。現在那兩人在宗徽三人地勸說下,不說是傾向,連着那立場都可倒入另一方。
這又該是如何罷了?
封遂皺着眉,心中一番思慮,卻是百般不得頭緒。正在此時,一陣喧鬧之聲。突然在前頭響起,封遂不由生出幾分惱怒之感,眼見着無甚頭緒,也是稍稍思慮,便是往前頭走了去。
前頭卻是有不少宮中侍從宮女,指點私語聲不絕於耳。封遂擡眼一眼,那心中的一份暗惱卻是被拋到九霄雲外。
眼前乃是一株松樹。乾枯萎靡,其下更是隱隱散發出一股腐爛氣味。在這周遭全是青蔥繁茂的林木之中,更是醒目。
微微勾起一絲笑意,那封遂眼中閃過一絲算計,再細細地看了邊上那幾個侍從宮女一眼。便是隨意喚來一個。詢問幾句,當下裡便是含笑而去。
————————————————————
且不論這一邊,那封遂與另外五位大臣如何處事。這邊的鳳曦卻也是不甚安心。
他獨自坐在軒車上,腦中百般算計籌劃,卻是如同一團漿糊一般,半天也是折騰不出個好頭緒來。
自然,鳳曦想得不是那政事,今日政事雖是或極瑣碎繁雜,或輕重緩急難定,但這些年來,裴煦爲培養鳳曦處理政務之事的能耐,早是日日細心地選擇些事務於他來做,又多將天一閣的事交予他經略,一番下來,這等事務他或是早就熟悉,或是經略同類事務過,加上心繫裴煦這裡,處理起來,更是果斷爽利。
也由此,鳳曦雖是看得出來今日政務不對頭,但是吩咐着手下好生收羅信息資訊外,他細細思慮一番,便是曉得其中的玄奧,倒也不放在心中。
只是這裴煦這一方,他臉面上雖是不甚着意,但心中難免多少有不安。
以鳳曦對裴煦的性格掌握而言,那般事後不說半句話的處理,雖有八成機率裴煦會遲疑而留下,甚至有七成可能裴煦會因此內疚而多用心於自己身上,離去之日的打算也會耽擱更久,但若是想清楚了自己地心思,裴煦卻是會毫不猶豫地離去。
多是慾念作樂,若不是心志不堅,準備不充裕,想來卻是會多有幾分把握,就是不能使得裴煦留得更長,但也不會有甚後遺之症罷。
嘆息一聲,鳳曦微微掀起簾帳,透過那空隙看去,府第已是近在眼前了。
下車解衣,稍稍思慮一番,鳳曦看着邊上的那幾個管家一眼,淡淡於一人道:“裴先生今日如何?”
那人冷不丁地聽到這句話,卻是一顫,吶吶說不得話來,看到如此,邊上的冷管家忙忙道:“殿下,裴大人今日極好,任大夫又是細細地看了,說是隻要在小心調理一陣子,便是連那根子都是稍稍補足些,日後也是好些的。因此,裴大人卻是推了那安神寧心的藥,只隨意吃了些藥膳。方纔小的還聽聞是說正倚着牀頭,看着書呢。”
鳳曦聞言腳步一頓,深思着看了那冷管家一眼,卻不多言什麼,腳下一轉,卻是往裴煦地涵海院徑直而去了。
掀開簾帳,絲絲脈脈的冰片蒸騰出地香霧如雲氣一般騰出,寧靜安然。鳳曦慢慢地踱入屋子內,看了周遭一眼,便是道:“你們退下。”
屋內原便只一個丫鬟於邊上伺候着,聽着這話,擡眼看看裴煦無甚話說來,只恭聲應了一句,便是謹然而推。
裴煦看着鳳曦如此說話行事,眼中閃過一絲猶疑與黯然,纔是放下手中的書冊,微微笑着道:“曦兒,你來了?今日政事可是尚好,想來近來,卻是那些個人要動手阻礙了罷。”
鳳曦眼眸一燦,迸出一道極耀眼的光彩,欣喜得竟是一發得說不得事來,口中也只是吶吶而已。
看得鳳曦如此,裴煦倒是有些愣怔,猶疑道:“曦兒,想來那些個政事你也稍稍處置過一些,何至於此呢?還是,你……”
裴煦略略一想,倒是另想起一件事來,心中一顫,卻是說不得話來了。
鳳曦看得裴煦眼中閃過的複雜眼神,稍稍按捺住心思,當下裡卻是一笑,溫然道:“沒什麼,只看得你說談言笑自若,不由激動了些罷。”
看得鳳曦那溫然而笑的模樣,裴煦眼中閃動了些情緒,半晌地工夫,纔是微微而笑,道:“說着這話作甚,眼下已是進食之時,你吩咐廚房一句,我們一併吃些,可是好地?”
心中閃過一絲竊笑,鳳曦溫溫然地一笑,神采飛揚,道:“這便是極好了,我去吩咐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