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無聲,一叢傲菊層次綻放出霜然般的色調,菊叢畔水聲清越,在淡淡地風聲中越發得悠揚,直直地沁入人心肺之中。。
戚言神色淡然,獨自坐在窗牖邊上的短塌之上,眼眸卻是略微露出幾分疑惑,凝視着窗牖外的風光景緻。他雖是神情淡然,但心中卻是不停地思慮籌算着。
前日,那邀請的錦盒送至那裴煦手中,他便是鬆了一口氣,原是想這裴煦不論如何總是會以不動應萬變的,怎料得到,這裴煦卻是不曾這般做,使他在那天然居之中平白等了半日,只接到夏帝鳳曦傳來的旨意。
這旨意極是簡單,只是道那裴煦聽聞此事後,對自己也是十分有興趣,恰好病症已是痊癒,便是邀請這戚言至廣寧殿一行。
戚言卻是無語,原先說得那仰慕等話,本是想略略占上一點勢,全不想這裴煦卻是借力打力,反倒是讓自己損了心氣,又添了幾分煩躁。想到此處,繞是戚言自小沉靜,也是略略動搖了心思,畢竟今日之事,非是尋常的,而是那國家命脈之爭,輕忽不得一分。
但事已至此,多說也是無用,戚言便也是躬身應下旨意,略加整理衣衫,見着時辰已是將近了,忙忙與邊上的副使細細地研討一番,纔是施施然地駕車往那夏宮而去。
這夏宮依舊是軒闊自然,戚言行至這廣寧殿,慢慢行來,只見得鳳尾森森,龍吟細細。一應精緻俱是靜謐柔緩,便知嘆息。
那裴煦卻也是令人設下小宴,只是想不得這戚言來勢迅疾。倒是令人小意兒伺候,自己卻是託言道突然來了急件。須是好生處置,稍後便來。
戚言是個知曉世情人意的玲瓏人,知道這不過是那裴煦刻意晾涼他,倒也是渾然不在意,只略略做隨意觀察之態。口中便是極隱晦地探聽起一些裴煦夏帝等尋常的喜好等等來。
那宮女卻是極伶俐的人,雖也是隨着這戚言口角生花,語言灑落,卻是言辭恭謹不露絲毫的口風,一發得使得這戚言多了幾分無奈晦暗地心思。
這戚言漸漸失了幾分探聽的心思,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擡首看去,只見那品紅的金龍行雲堆繡妝花蟒鍛簾子被掀起,走入一人來。
來人身形修長。看着形容倒是略微有些瘦削,穿着一身淡青儒衫,濃墨般地長髮被一條墨綠絲絛繫住。細看來眉目一片徐徐然,嘴角卻是微微勾起一絲彎起的弧度。極是沉靜寧和。
戚言只一眼。便是覺得眉眼極是熟悉,心中一動。已然是曉得這人不是別個,正是今日地正主——裴煦。當下裡,戚言只微微笑着,起身一禮,道:“可是裴先生,後進晚生有禮了。”
裴煦淡淡看了這戚言一眼,見他身着一件淡白對襟儒衫,形容果然如傳言一般,恍若玉雕的美人兒一般。只是眉眼略微有些熟悉,倒是讓裴煦心中略一思慮,已然露出一絲笑意來,當下溫然笑道:“戚正使言重了,煦卻擔當不起。”
淡淡一笑,戚言便是帶着幾分真摯的笑容,道:“裴大人身處北地,北地尚武,卻是不甚崇文的,倒是沒的看輕了那錦繡文章。卻是不曉得,那江南地文人才子八成俱是以能得見先生一面,聆聽教誨而心懷希翼。”
聽到這戚言如此說來,倒是讓裴煦略微愣住,半日纔是一笑,溫然道:“若是戚正使還是如此誇耀,煦須是得掩面而退了。”
看着裴煦形容溫和,卻是略略露出一絲淡定,那戚言便是不再多言裴煦在江南的盛名,轉而求教起詩文上的事來。裴煦見此也不甚在意,只微微笑着,略略提點三兩句,便是不再多言,只略略啜飲一口清茶,咳嗽了一聲。
聽得這一聲咳嗽,邊上伺候的宮女不由上前恭聲道:“大人,陛下吩咐了,若是您身體不適,卻還是現行將養些方好。”
裴煦只又啜飲一口清茶,便是淡淡道:“這不過是略經了些寒氣罷了,若是陛下有吩咐,你還是去取那驅寒的丹藥來罷。”
那宮女低首一禮,便是退下去了。
戚言見着如此,眼眸之中閃過一絲光芒,卻是笑吟吟地將話頭轉到另外一方面,只笑着說起一個故事來。
這故事極是熟悉,只是將裴煦的身世略加刪減罷了。但,這簡單的故事,卻是將親情放得極高,最後胡亂編了個結局,倒是聽得裴煦有些好笑。
心中雖是如此想,裴煦面上卻是露出一絲略帶焦慮的沉慮,半日,纔是整肅神色沉聲道:“戚正使,今日來此,想來必不是如此簡單的,卻不知究竟所爲何來?”
淡淡一笑,戚言便是溫聲道:“裴先生曾有一詩,言道:遊人只合江南老。遊人尚且如此,遊子又何妨去江南一趟,看着畫船碧波,柳色鶯歌?”
眼眸微微下垂,裴煦眯眼勾出一絲笑意,溫然笑道:“戚正使這話卻是有些意思,煦未曾有幸生於江南煙雨之中,亦是未能遊覽江南景緻,只是胡亂縐了幾句,何來這遊人遊子之說?何況,這最後地未老莫還鄉,還鄉須斷腸,這句話在後,倒是有幾分詩讖的意思了。”
微微挑眉,戚言卻也是怡然自若,只溫聲道:“這卻是晚生說話造次了。照實而言,這也是晚生一點私心。今日爲陛下所遣行至夏國,爲的不是別個,便是那連橫之事。此間說罷,必是有夏使至周國,若是先生能得以成行,卻是大幸。”
聽着這戚言款款而言,裴煦倒也是不甚堅拒,只淡淡一笑,便是移開話端,溫然笑道:“這卻也是一樁妙事。煦卻也是對那鶯飛草長地江南別有一分掛念。此次若是能成行,雖是深秋初冬,但曾有言曰:留得殘荷聽雨聲。只略略經略些,卻也是不錯的。只是陛下之意,當是未曾定下,今日卻是不好多言什麼。”
正是說着,外頭便是傳來一陣腳步聲,裴煦嘴角微微勾出一絲笑意,戚言卻是踟躕了些,只掩口不語,淡淡掃視了那正是捧着一錦盒地宮女,沉聲道:“看來先生身體卻是未曾痊癒,晚生打攪良久,卻是不該,先生還是好生歇息一番,日後若是有福氣,晚生再行探問那文章之事罷。”
裴煦聞言卻是極力挽留,那戚言思慮今日已是無甚別地好說,便是堅辭。裴煦無法,纔是允了。
這戚言見得如此,想了想卻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錦盒,遞與裴煦道:“這盒中有一暖玉,極是難得的,最是能溫養,晚生雖是得了,終究無甚大地用處,不若送與先生,若是能稍稍增進先生的康健,卻也是好的。”
裴煦眼角微微眯起,卻是忙含笑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