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冷日色,寒過蕭林,只推窗看,一帶山林,滿目漠漠。
潺潺的溪泉水聲漸漸清晰明淨,裴煦才略略睜眼看去,只見着微微的光自簾帳縫隙裡透出來,淡青的色調便是撲入眼中。
日來倦倦安眠,裴煦雖說是舟車勞頓,但精神卻還是好的,當下裡只擡首掀起那淡青雙繡龜背如意簾帳,便是下榻來。將牀榻邊上的鶴髦取來披上,裴煦略略咳嗽一聲,只自那隨常的匣子裡取來火摺子,將那燈盞點上。
燈火徐徐而起,裴煦略加整頓,又是推窗看了外頭的精緻一眼,見着滿目寒林漠漠色頗似北地,只那空中煙潤雲生的模樣,卻立時將這思緒帶到那江南水鄉之地。
聞言道:江南多水,便是寒冬臘月,也是霧氣叢生,煙潤雲深,一般的花木雖是枯萎,卻也不比北地乾旱之極的模樣
想到這裡,裴煦不禁想到鳳曦,卻不知他現時如何,可也是起身披衣,洗漱修整了?正是略微悵然地想着,一絲寒風襲來,讓裴煦頓時一顫,便是驚覺,只放下窗牖,自去外頭盥洗着衣了。
今日,卻是覲見周帝的日子,絲毫不可拖延馬虎的。難得穿上一身十分整肅的夏國官服,裴煦在數位侍女的打點下,過了半日,纔是將一應的禮節上的服飾等做定,裴煦穿着這一身的官服,十分不舒坦,好在這日早點只一盞熬得極盡化了的參苓粥,並軟濡酥香的三兩樣糕點。
裴煦略略吃了些,覺得肚中暖意盡是上來了。便也放下,這日不定要在外頭等上多少時日,卻是少吃些罷了.Wap,.免得稍後卻是沒胃口進些東西。
這麼一般進餐罷,裴煦略加梳理。纔是沉慮一番,喚來外頭等候的一人,吩咐道若是那戚言見那戚言來了,便是速來通報,自己卻是不再理會別個。只起身回到內室,斜倚在一張長塌上,倦倦地翻開一冊書,只低首看起來。
翻了不過幾十頁,裴煦便是聽得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只一擡眼,便是聽得外頭有人稟報道:“大人,那戚言戚大人已是來了。”
“嗯。”裴煦放下手中地卷冊,起身微微舒活了筋骨。便是掀開那簾子,只擡腳往那外頭走去。
方纔進了外屋,裴煦擡眼便是看得那戚言正言笑晏晏。細細地打量着自己。當下裡微微一笑,裴煦神色閒淡。只擡眉道:“戚正使卻是來得早些了。這天才是矇矇亮,難道貴國陛下竟是如此勤勉。日日早朝俱是這般?”
戚言一笑,嘴角勾起一絲笑意,道:“這卻不是,只是晚生心中存了幾分微末見識,凡是來得早了。這也正好,先前晚生與您所談的詩詞之事,卻也只起了個頭兒,不若在此再行聆聽一番?”這……”裴煦聽得這話,略一遲疑,便是道:“這詩詞之道,盡是有時日說的,今日覲見貴國陛下,卻是不好現行怠慢,不若日後再行罷。若是戚正使覺得無事,不如我等手談一局,權當是消磨時日罷。”
聽得這話,戚言也是露出一絲意味深長地話,只笑着道:“如此卻也極好,只是家父曾言晚上卻是個臭棋簍子,若有不妥之處,卻是先告罪了。”
聽着戚言這般說,裴煦只淡淡一笑,也不多言,只延請至一側的耳房之中,設下棋盤棋子並清茶等物,只端坐一邊對弈。
輕嘗一口清茶,輕浮無比,卻又滋味雋永,立時便是使得戚言眼中閃過一絲流光,當下卻是低首捻起一個黑子,笑着放入棋盤上,道:“裴先生地用物飲食果然精緻,想來這茶用的水,卻也是不凡。”
裴煦聞言只微微一頓,便是將一白子放入棋盤上,溫然一笑,道:“這原是夏國玉頂山上的清泉水,卻也是平常的,只是戚正使長於江南之地,未曾嘗的罷了。”
戚言聞言一笑,手上微微一頓,卻是另外提起一件事來,只笑着道:“聞言先生卻也是有兩次性命之危,卻是幸得醫道聖手施爲,方是安康渡過,卻不知這兩位聖手卻是何人?”
聽到這裡,裴煦方是露出一絲醒悟過來地神色,只笑着道:“原來戚正使這般早起,爲的卻是貴家主的病危,倒是某得罪了,竟是未曾察覺。只是那兩位聖手,卻是師徒兩人,原也在夏國爲御醫,但前年便是奔走天涯,行醫施藥,便是我等也是不曉得具體在何處了。不過……”
“不過什麼?”戚言原是有些嘆息,神情微微頹廢,但聽得裴煦話語之中轉出的另一層意思,忙急急問道。
看着戚言的神色變化,裴煦心中微微玩味一番,面上卻是露出一分柔緩的笑意,只道:“昔日某也曾言,可去一探究竟。這卻不是胡說的,所謂久病成良醫,若不是這般,陛下卻也不會放那兩位一併離去。”
“真真若是能讓祖父痊癒,我戚家上下感激不盡。”聽得裴煦這般說,那戚言忙忙起身出座,卻是極鄭重地行了一大禮。
“這卻承受不起。”裴煦也是起身扶住,面上仍是一片溫和,口中卻是意味深長地道:“所謂天涯何處無舊故,極是助你,也便是助我的,何必如此。”
聽着裴煦這般說,那戚言也是心中一動,當下卻是將那大禮收了回來,只半躬身地行了禮,方是微微笑着道:“這一番私事說得如此久,倒是晚生的不是,還請先生隨我去一趟宮中,覲見陛下罷。”
裴煦當下也是一笑,那周帝雖是登基十餘年,但最喜美女醇酒,若不是朝政俱是交託於外戚官吏等處置,這些人又是相互牽制,卻是難以保證這周國如此安康。
故而,行至周國做事,那周帝不過是面子情兒地禮數問題,具體的事項卻是得通略那周國官吏特別是戚、祁兩家方是的。
由着如此,裴煦卻也不甚將這周帝放於心上,只專心於其餘地地方上,畢竟,那一飛沖天的帝王見得少了,其餘地卻是真真如此地。
周帝,細細看來,自然也是那說是昏聵不甚昏聵,說是英明,卻是決然靠不上邊角的那一種。
心中這般想着,裴煦微微一笑,只與這戚言又是說笑一二,便是與之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