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明湛望着蘇晗笑意灼灼的臉,心中暗歎了一聲,勉強扯了一抹笑意掩飾住脣角的苦澀,咬牙切齒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要跟蔣二那混蛋絕交……”
這邊柏明湛扮可憐博蘇晗同情,要蘇晗與他同仇敵愾一起不待見蔣項墨,品茗軒裡與吳二太太包間相鄰的一處房間裡卻是發出了一聲不可抑制的嚶嚶哭泣聲,旁邊還有人義憤填膺的指責勸慰。
這發出哭泣之聲的包間裡香衣鬢影環珮叮咚,脂香更是濃郁的刺鼻,還夾雜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味道,也難爲裡面的人怎麼呆的住。
動靜鬧的不小,小二和掌櫃的都嚇了一跳。
今兒太不尋常了,掌櫃的不敢再大意,強撐着兩條顫巍巍的老腿站在包間外小心翼翼道:"小的是掌櫃的,敢問裡面的客官可是需要再添置些什麼?"
這不過是藉口,掌櫃的生怕再鬧出人命啥的,到時候他一人失責是小,全家老少都得跟着喝西北風了,逸品軒的生意當初多紅火,還不是說關就關了。
裡面的哭聲一瞬小了許多,一個女音急喝而起,帶着幾分盛氣凌人,"不需要,還不退下去。"
細聽不難發現竟然與吳二太太身邊的那婢子聲音一般無二。
那小二翻了個白眼急忙扯了掌櫃的下去,這都窩裡邊多長時間了,裝神弄鬼的不知在搞什麼名堂。今天這一*的客人真是奇怪透頂了。
包間裡,打扮的光鮮照人的周閆寧一臉的義憤,她恨蘇晗入骨巴不得有人和她一起同仇敵愾。她同情的看了眼壓抑嗚咽的女子對李秋豔道:"李姐姐你快勸勸稽妹妹,讓她不要再哭了,稽妹妹纔是柏三少爺明媒正娶的正頭娘子,蘇晗那賤女人算什麼,柏少爺不過是貪一時之鮮,以色侍人又豈能長久,且等着她如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
周閆寧口中的稽妹妹正是稽明珠。這三人今天湊在一起是有原因的。
周閆寧在蔣侯府常住自是知道稽明珠的才名,她雖沾了蔣府的光出門被人稱一聲蔣府表小姐。卻是沒有資格結交到稽明珠這種名門閨秀的,更何況稽明珠才名遠播爭相與之結交者雲集,哪裡能輪得上她。
周閆寧與稽明珠最近距離的一次接觸也不過是十五歲那年跟着蔣老夫人去稽家赴宴,稽明珠嫺靜優雅的端坐在稽老夫人一旁。如一顆璀璨的明珠讓衆位出身不凡的夫人交相稱讚,蔣老夫人將她與稽明珠引薦,那稽明珠也不過禮節性的朝她微微一笑,矜貴而清傲。
何曾想那樣一個讓她仰不可及,讓她自慚形穢的高高在上的稽明珠竟然如同見了親人般與她姐妹相稱,還在她前面哭的悲切又狼狽……
周閆寧嘴上對稽明珠說着勸慰的話,心中卻有股說不出的快意和感嘆。
她能有今日,多虧了李姐姐,沒想到李姐姐還有那樣讓人驚愕的身份。她竟然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心腹女官,連稽明珠那樣的女子都對她禮遇三分,相交甚篤……
周閆寧感激又崇拜的看向李秋豔。李姐姐果然是她的大貴人。
稽明珠雖然被家人保護的很好,沒經歷過什麼挫折,她的真實性情也並非刻意表現出來的那般嫺靜貞美,但也絕不是一個輕易在人前失態的人。
越是矜傲的人,在他人面前便越要強,恨不得處處完美無瑕。不落人話柄,可稽明珠不知爲何。自見到李秋豔就情緒低落,後來幾句話後就有些深思恍惚,心焦氣躁。
更不巧的,冤家路窄,竟是在這裡見了傳說中的蘇娘子本人,那女子不過普普通通的打扮竟是絕美的豔麗灼目,讓人無法直視,這簡直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而柏明湛對子熙無微不至視若己出的疼寵,更讓她刺骨寒涼,悽苦莫名。
若不是他的種,他那樣一個陰狠無情的男人怎麼可能那般疼愛一個與他毫無關係的孩子……如此種種,情緒便如潮水再也控制不住傾瀉而出,稽明珠完全崩潰般的放聲大哭,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
聽了周閆寧的話,稽明珠又悲又憤,不斷的流着眼淚脫口道:"你們哪裡知道我的苦楚,適才那個孩子便是那女人給他生的孩子,只不過以姐弟相稱掩人耳目罷了……他二人都這般了,可憐我還被蒙在鼓中……我的命怎麼就這般苦……"
"啊,稽妹妹你說什麼?那個孩子,那個蘇子熙竟然是……是……"周閆寧張大了嘴巴,簡直被這個消息刺激的語無倫次了。
周閆寧的震驚讓稽明珠深感羞辱,憑什麼那兩人的污穢無恥之事讓她在外人面前難堪?
稽明珠的淚如珍珠般一滴滴落下,嗚咽着喃喃道:"我該怎麼辦,我該如何是好?"
周閆寧震驚過度,目瞪口呆的在一旁消化這驚人的消息,已經不知道如何迴應稽明珠了。
李豔秋卻是淡淡的垂了垂眸,忽然又擡了起來,鄭重的看向稽明珠,一副深深爲她憂慮的語氣,"怎麼辦,這要看你如何選擇取捨了?"
"選擇取捨?"稽明珠已經完全的失去了主見,她緊緊的抓住李秋豔的手腕,"李姐姐,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纔好?"
李秋豔憐愛的將稽明珠哭的散亂的鬢髮攏在耳後,又拿自己的帕子給稽明珠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無限悵然道:"傻妹妹,人這一輩子都在不斷的做着選擇和取捨啊。尤其是咱們女人,最是無奈悲苦,卻又必須不斷的做着選擇。你遠離京城辭別父母雙親,義無反顧的跟着一個男人來到姑蘇,把他的家當成家,把他的親人當親人,敬他愛他,視他的父母爲父母,視他的兄弟如手足,恪守本分,賢良淑德,做好了是本分是應該,做不好就是失德是不賢……可是我們女人甘心情願,無怨無悔,何嘗不是因爲賢名亦或因爲心悅於他做出的選擇,這便是身爲女人的第一個取捨,取了情愛和賢名,舍了父母爹孃委屈了自己……"
周閆寧聽的大爲感動和共鳴,忍不住道:"李姐姐說的真是太好了,這個世道太苛刻,我們女子可真難……"說着針對蘇晗又補了一句,“好女人可真難!”
稽明珠也抹了眼淚點頭,"這些我都能忍受,唯獨忍受不了他心中有別的女人,還……"還無視她,冷着她,當着下人的面讓她沒臉,反倒對那女人念念不忘,醉生夢死,只要想一想這些就讓她刺骨錐心疼的難以忍受。
周閆寧也忙氣憤道:"別說是稽妹妹,就是我都替稽妹妹生氣難過……"
李秋豔卻是神色一冷,斷聲喝道:"生氣難過有何用,不能忍也得忍,不能忍又如何?誰讓你是正室嫡妻!"
正室嫡妻就要忍嗎?稽明珠一怔,咬脣幽幽道:"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他既然娶了我,憑什麼還和那女人糾纏在一處,他們之間還有個那麼大的孩子,連個解釋都沒有,他這樣將我置於何地,可有尊重我半分?"說着又哭了起來。
周閆寧又忍不住道:"是啊,稽妹妹真是太可憐太憋屈了,蘇晗那種賤人也配和稽妹妹爭男人……"
李秋豔冷笑一聲道:"不甘心又如何,如今擺在你面前的就三條路:一,用稽大人的權勢做個悍婦,逼的柏三少爺與那女人斷了關係,讓那孩子永遠做個無名無份的野種;二,委屈自己賢良大度,將那女人和孩子接進門,從此姐妹一心共同伺候柏三少爺,用真心換真意,讓他看到你的好;三,虛與委蛇,忍氣吞聲,待那母子進了門便拿出正室的規矩搓磨她母子二人生不如死……你要不選上面三條路,那就給我忍着,任由你夫君跟那女人歪纏下去,有可能他有一日厭倦了那母子,你便苦盡甘來了。可是,你要知道,在男人心中,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說不得一顆心永遠系在那母子身上,你這一輩子便是守着人摸不着心……"
李秋豔的一番話讓稽明珠臉色慘白死灰。
哪一條路與她來說都是腕心挖肺的痛,那樣一個俊逸冷情的男人,偏偏她一眼就上了心入了肺,將一顆心落在他那裡再也收不回來,外人眼中只當他是無奈娶了她,誰又知道她爲了嫁給這個男人,做出的努力和煎熬……她付出了那麼多,喪失了那麼多,如何甘心與別的女人一起擁有他,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心裡裝着另外一個女人,不,她絕不允許……
"李姐姐,幫幫我,我知道你的本事,連皇后娘娘都對你多有倚重讚不絕口,你一定有辦法幫我,李姐姐求你……"病急亂投醫,最難堪的事都說了出來,稽明珠心中的底線已經越來越低,她說着就要給李秋豔下跪。
"小姐!"門忽然被推開,雨舒大步走了進來,一見到自家小姐失態的模樣,不由的大吃一驚,當即上前拉住稽明珠阻止她跪下去,於此同時,室內濃郁的脂粉香氣和一股莫名的氣味讓雨舒皺了皺眉,一個噴嚏不受控制的打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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