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彩高頸美人花斛內插着靜開的時令花枝,瑞草紅泥小爐內焚了輕柔舒雅的茗香,飄逸如雲的綠藤紗簾層層攏起……將每一間靜室都佈置的絕對清幽雅緻後,小容才帶着統一碧色襦裙裝束的春兒幾人將養生堂的營業牌子掛上。
鹽太太這個大財主竟是第一個急急上門的,還帶來了一個籠着面紗身姿曼妙的女子。
難道是傳說中的“糧太太”?蘇晗心中大振,對這種有可能成爲vvvip級別的大客戶,她這張男女通殺的美豔臉蛋就是最好的誘.惑力和說服力,下功夫拾掇了一番,又換了一身玫瑰紫掐腰芙蓉花開八幅湘裙,更襯得一張豔若桃李的臉蛋顏色絕俗,才決定上樓去親自忽悠,不,去親自款待那兩位。
花草卻是有些慌亂的走了進來,面色很急。
蘇晗的心陡然一提,“出什麼事了?”若不是出了天大的事,一向老練自若的花草不會是這副神色。
花草紅着眼睛自責:“都是婢子不好……甘果護主不利,熙少爺被人打了,嚕嚕也被揪掉了一撮毛……”
一早熙少爺說要和娘子一起去食鼎記吃玉露丸子,是她有事彙報攔下了娘子片刻,結果甘果便帶着熙少爺和嚕嚕先去了,不知怎的與人動了粗,對方人多勢衆,他們三個都受了傷,怕是吃了大虧。
蘇晗不等花草說完就跑了出去,腳步踉蹌手足冰冷,這一瞬跟人去拼刀子的心都有了。
“姐姐!”
“吱呀!”
還沒出養生堂後院,一個小兒人一隻小金獸直直朝她奔撲了過來。
嚕嚕一個縱身跳到了蘇晗的懷裡,蘇晗來不及接它,它就四隻小爪子手腳並用的抓着蘇晗腰間的絲絛,身子晃晃悠悠的半懸在空中,腦門上它最引以爲傲的一撮金毛不見了,露出了光禿禿粉嫩的皮肉,似乎痛的厲害,它赤紅了圓溜溜的眸子對着蘇晗委屈的吱吱呀呀直叫。
子熙的模樣也好不到哪裡去,寶紅色的小錦袍被撕破了好幾處,頭上的鑲珠小寶冠歪斜在一邊,粉雕玉琢的小臉被揍的青一塊紫一塊,脣角還有一抹沒擦淨的血絲。
蘇晗看的心臟都爆停了,幾次張嘴都沒發出聲來,小傢伙卻是衝着她咧嘴一笑,神采熠熠。
“姐姐,今天太過癮了,我和甘果叔叔、嚕嚕,我們以三敵五,把他們揍的屁滾尿流抱頭鼠竄……”子熙絲毫不知道自己差點將親孃嚇死,驕傲飛揚的講着他的輝煌戰績。
“蘇子熙!”蘇晗再也忍不住,掐腰大吼了一嗓子,將嚕嚕提在手中就去揪兒子的耳朵。
子熙急忙跳着腳逃。
“你給我站住!”蘇晗扯着嗓子將手中的嚕嚕當成了物件朝子熙狠狠的扔了過去。
嚕嚕在空中吱吱呀呀的喊救命,身子一躍跳到了隨後而至的甘果肩上。
也把嚕嚕算個人,甘果是三人中受傷最重的,鼻青臉腫,一瘸一拐,只是脊背依舊挺的筆直,在見到蘇晗怒氣衝衝的模樣後,不自覺的垂下了頭,彎了膝蓋就要跪下請罰。
見了甘果這模樣,蘇晗又驚又怒,直接對他吼道:“跪什麼跪,還不去找七味看看,回頭再跟你們仨算賬!”
花草急忙去扶甘果,子熙生怕娘將怒氣發到甘果身上,乖巧的走過來拉蘇晗的手,“姐姐,不怪甘果叔叔,是子熙太沖動了……”
見蘇晗抽眉瞪他,不由又理直氣壯道:“可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好人,我實在忍無可忍才……”他真的忍了,忍的好辛苦,可那些人太過分了,竟然……
“那你也不能先動手,先動手就是你的錯!”蘇晗揪住子熙的耳朵,很是用力,一下子就痛的子熙淚眼汪汪,小傢伙卻硬是忍着沒吭一聲。
花草心疼的爲子熙求情,“娘子,熙少爺還小,你就饒了他這一回吧,要說還是甘果的錯,他應該勸着熙少爺,而不是二話不說的和熙少爺一起動手打人……”
甘果看了花草一眼想分辨又緊緊的閉了嘴,彎身跪了下來,“是奴才的錯,奴才沒有保護好熙少爺!”
這是甘果賣身四年來頭一次自稱奴才,花草神色複雜的看着他,蘇晗也是心中一驚,急忙喝令他起來,“花草,快扶甘果起來,肯定是這小子的錯,膽大包天的小東西……”說着又將子熙的另一隻耳朵揪了起來。
“哇!”子熙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也不分辨原因,只委屈的哭道:“我沒錯,我沒錯,他們不是好人,他們活該被打……”
“你還嘴硬,犯了錯不知悔改,你還有理了……”愛之深責之切,蘇晗抓過子熙小小的身板擱在她腿上,狠狠的打子熙的屁股。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蘇晗邊打邊落淚,“說,你有沒有錯,認不認錯……”
“沒錯,我沒錯,我就沒錯……”子熙哇哇大哭,卻倔強的不認錯。
“求娘子不要打熙少爺了,是奴才的錯……”甘果跪地砰砰磕頭。
花草哭着去護子熙,“娘子,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熙少爺還小啊……”
就是嚕嚕也發覺主人動了真怒,拼命的用小腦袋拱蘇晗的身子,哇哇怪叫着爲子熙求情。
主僕幾人哭作一團,門外的殳竹早看的紅了眼睛,她擡步就要進去卻被柏明湛搖頭攔住。
柏明湛靜靜的看着蘇晗,冷聲對殳木道:“去查查怎麼回事?”
“是!”殳木將拳頭攥的咯吱作響,放開步子往食鼎記奔去。
待裡面的母子二人情緒穩定了,柏明湛才走了進去,彷彿什麼也不知道牽起子熙的小手對蘇晗道:“田太太帶來的那女人好好留意一下,儘量讓她多說點什麼……”
蘇晗這會兒面對子熙青腫的小臉,哭的紅紅的眼睛,心疼的不得了,很後悔對兒子下的手太重,也沒心情深問柏明湛那話是什麼意思,她轉身故作整理鬢髮匆匆擦了眼角,背身對柏明湛點點頭,“子熙想吃食鼎記的玉露丸子,你讓人買給他。”
“嗯。”柏明湛輕輕應了一聲。
蘇晗匆匆去了後院,柏明湛卻是讓殳竹給子熙重新洗漱換了衣服直接帶着他去了食鼎記,要了一雅間,讓小二送了兩份現做的玉露丸子,二人面前各擺了一份,柏明湛自己不吃,只是看着子熙吃。
“義父,你怎麼不吃?”小嘴巴也受了傷,子熙邊吃邊痛的齜牙咧嘴。
柏明湛伸手抹去子熙脣角的肉渣子,“義父不餓,熙兒慢些吃,這裡還有一份呢……”
子熙搖頭,“義父不吃,我們就帶給娘吃好不好?”
私下裡和柏明湛提到蘇晗的時候,子熙都是喊娘。
我們?柏明湛楞了一下,脣角漾出一抹笑意,用手揉了揉子熙的小腦袋,柔聲道:“好。”
這時殳木自外面進來,臉色冷凝,對着柏明湛輕語了幾句,柏明湛脣角的笑意立刻凍若冰霜,眼中陰鷙一片。
這一刻的義父兇的真可怕,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另外一個人一般,子熙不由的瑟縮了一下,又飛快的悶頭吃玉露丸子。
殳木對子熙的反應暗自挑眉,這小子不愧有那樣的出身,實在太機敏早慧了。
柏明湛也注意到了子熙的害怕,不由斂了怒色,伸手端起子熙面前的碗,“來,義父喂熙兒。”
這纔是他熟悉、親愛的義父,子熙立刻露出了歡喜的笑臉,張大了小嘴巴撒着嬌兒由柏明湛親自喂他。
見子熙吃飽了,柏明湛又點了份足量溫熱的玉露丸子讓小二精心打了包,他一手拎着玉露丸子一手牽着子熙的小手,隨意的問道:“要是那些人被熙兒打了卻不知悔改,還要對娘和熙兒行歹事,熙兒打算怎麼辦?”
子熙立刻揚起小臉堅定而正色道:“那我就還打他們,狠狠的打,打爛他們的嘴,打斷他們的腿,讓他們再也不能中傷娘……”
“好,那咱們就去打爛他們的嘴,打斷他們的腿……”柏明湛握着子熙的小手,英俊的臉上掛着清朗如春風的笑意,聲音親切柔和,而有些人卻要爲此付出痛不欲生的慘痛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