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來到前山燈會所在地時,天色更沉了,有些沒耐性的鋪子,已經將彩燈掛了起來,五顏六色的很是漂亮。
“這燈會一開始的幾年,是附近的店家爲了做應天觀客人生意,自發聚集到一起湊了個新鮮玩意惹人眼球的,但到了這幾年,反倒變作了許多客人專程是爲了看這燈會纔來。”古溪解釋道。
“人們都喜歡熱鬧,不奇怪。”沈若離道。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人,離姐姐,你快看那邊,好多花燈!”景芝興奮道。
“那不算什麼,前面還有更新奇好看的呢。”古溪得意道。
“我是有些跑不動了,你們喜歡就四處去瞧瞧吧,古溪,麻煩你看好景芝。”沈若離道。
“知道了,難得出來玩,離姐姐真是掃興,景芝,我們不管她,我帶你去前面看看。”古溪說着,就要拉着景芝向前跑。
“可,離姐姐一個人,真的不要緊嗎?”景芝還有些擔憂。
“這裡是應天觀的地盤,她若是迷了路,隨便問個人就能回去了,不必擔心。”古溪道。
景芝這才放下心,又說了幾句便跟着古溪離開了。
見兩個小丫頭歡喜的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沈若離不禁感慨。
沒什麼心事可真是好。
夜已很深了,沈若離站在山上向下望去,綿長的山路上入眼盡是燈火,的確熱鬧。
一直躲在遠處也是無聊,便去看看那兩個小丫頭被什麼給迷住了吧。
做好打算,沈若離暗暗運氣,正欲點地而起,周遭忽的傳來寒意。
藉着月光,林深處一抹寒芒亮起。
是刀。
沈若離側身避開一擊,揮手摺斷一根樹枝,握在手中。
霎時間四名黑衣殺手從林中衝出來,提刀直逼沈若離。
怪她貪圖清靜,偏偏挑了個沒什麼人的地方,此處四下望去,也只能看到極遠處的燈火,距應天觀或是花燈會都有一段距離。
如此也好。
沈若離以樹枝當兇器,用的極其順手,一番打鬥,竟是未落下風。
得了便宜,她便開始故意吊着幾名殺手了。
“你們老闆怎麼交代你們的?就派了你們這幾個來殺我?看不起誰呢?”
其中一名黑衣人聞此,身形頓了頓,朝着周圍的同伴做了個手勢,一羣人全都停下動作,然後,他冷聲道:“沈若離,我們主子想見你,放下武器乖乖跟我們走。”
“不是來殺我?既然是請人,一開始客客氣氣的請就是了,上來就喊打喊殺的,本姑娘聽着心煩,不想跟你們走。”沈若離極閒適的躲着攻擊。
黑衣人語氣略有不快,道:“只要你肯乖乖跟我們走,我們不會爲難你,但你若敢反抗,主子是不會放過你的!”
沈若離掏掏耳朵,輕蔑道:“你們也就這點水平,主子能厲害到哪去?請我?別說本姑娘不想去,縱是想去,你們主子配見我嗎?”
好不容易逮住個機會,氣場自是不能丟!
黑衣人果然怒了,冷聲道:“既然不從,就別怪刀劍無眼!”說完,他同身邊幾人一起,提起刀飛速衝了過來。
這一次像是下了狠手,沈若離應對的不那麼輕鬆了,遠處一柄長劍忽而藉着月色飛了過來,沈若離忙避身躲開,那長劍直刺中其中一名黑衣人。
一抹月白色長衣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拔出那把劍,乾淨利落又解決掉兩人,然後,一腳將另一人踹倒在地。
“蕭逸寒?”沈若離震驚的看着他,握着樹枝的手不自覺一用力,折斷了樹枝傳來一聲脆響,又將她立刻喚醒了。
從樹林中又衝出來幾人,俯首跪在蕭逸寒面前。
“帶回去。”蕭逸寒淡淡交代了句,又轉頭看向沈若離:“還不走?你要幫他們搬屍體?”
沈若離忙快步跟了過去,自覺挽住他的胳膊,軟聲道:“夫君,你看今日月色甚好,我們一起去前面賞花燈如何?”
“嗯。”
兩人一直走過漆黑的深林,來到燈火最明亮的花燈會上,皆是無言。
沈若離懷着心事,時不時側頭去看看蕭逸寒,他一直淡然看着前方,心事藏得很好,絲毫不外露。
終是沉不住氣了,沈若離笑着問:“夫君也來應天觀賞花燈?幾時來的?”
“剛到。”淡淡的迴應。
沈若離繼續堆着笑,裝模作樣眼裡滿是崇拜之意:“那還真是湊巧,虧了在山林裡碰到,人家差點就要被不知何處尋上門的殺手幹掉了,好可怕!還好有夫君在!夫君最好了!夫君,你說,我們是不是心有靈犀呀?每次我最危險的時候你都在。”
蕭逸寒微微眯了眯眼睛,繼續淡聲道:“不都是你自找的嗎?”
“……”這天聊不下去了!
沈若離甩開蕭逸寒的胳膊並自覺閉嘴。
再也不和這傢伙說話了!
氣鼓鼓的在燈會上走了許久,沈若離一直生着悶氣,懶得理旁邊人,也懶得欣賞美景,只自顧自走着。
走了一陣子,她忽然感覺到身旁有些涼意,轉過頭,原本一直沉默的那人忽然不見了!
“蕭逸寒?”沈若離試探喊了幾句,均是無人應聲。
花燈會上極其熱鬧,入眼皆是人影,卻怎麼也找不到熟悉的那個。
莫不是被人流衝散了?
沈若離忙往原路返了回去,一邊走着,一邊四處張望,不斷念着蕭逸寒的名字。
又被人流撞了幾次,自詡方向感極好的沈若離,竟在這花燈會上迷路了。
御輕功躍起,也只能看到綿延不絕的店鋪和密密麻麻的人流,卻沒有一個熟悉身影像他。
沈若離重新穩當落到地面上,氣的踹了踹腳。
“蕭逸寒,你該不會丟下我回去了吧!”
一定是這樣!她怎麼那麼傻?還返回去找那傢伙!
他是會需要她的人嗎!
又是生着悶氣踢了好幾下,總算平靜下來。
這麼一番折騰,沈若離竟有些餓了,肚子不自覺的叫了起來。
正巧面前有家米糕攤子,她摸了摸懷裡,還剩了些散碎銅板,鼓足勇氣上前去詢問。
“店家,米糕怎麼賣?”
“十文錢一份。”花燈會人很多,生意甚是紅火,店家沒工夫理她,隨口應道。
沈若離捏了捏拳頭,這什麼黑心店家!賣的竟比城裡還要貴!
湊齊全身也沒湊夠十個銅板,沈若離心裡暗暗打起了碧玉簪的主意。
但很快,這念頭立馬被打消掉。
她可不想被蕭逸寒警告第二遍。
咬咬牙,沈若離收回手,還是再找找有沒有更便宜些的鋪子。
她剛回身,忽然,撞上一人胸膛。
沈若離忙道歉想要後退,腰卻被那人攬住,並向他緊了緊。
沈若離擡起頭,果然是她一直在找的蕭逸寒!
她捏了捏拳頭,正要發作:“好巧啊!迷路迷回來了?”
蕭逸寒掏出銅板放在鋪子臺上,對那店家說:“來兩份。”
說着,又微垂着頭,問沈若離:“夠嗎?”
見他完全無視了那些話,沈若離咬咬脣,果斷屈服,笑盈盈道:“夠了,再去別處看看還有什麼其他吃食吧。”
美食麪前,再大的委屈都是白搭,她怎麼會和美食過不去?
氣氛顯然比先前好了許多,儘管蕭逸寒並沒有幫沈若離分擔東西的意思,沈若離也不願到手的東西落入他手。左逛逛,右瞧瞧,一條街下來,她手裡抱了一大堆糕點小食。
兩人尋了處酒家坐下,沈若離放下重擔,要了幾壺花釀。
一邊吃着,沈若離一邊問:“方纔你被什麼攤子勾走了?我找了你好大一會兒。”
蕭逸寒揹着的一隻手臂終於拿了出來,手上竟拎着一個小巧的花燈。沈若離這纔想起來,好像從他回來後那一路上,左手都是一直背在背後的,就連一開始買米糕也是,用右手攬住她,又用了右手遞銅板。
原來是藏了東西。
沈若離一把搶過來仔細看着:“還真…………是挺漂亮,難怪我們逸王喜歡。”
“送你的。”蕭逸寒咳了一聲,道。
沈若離拿着花燈的手愣了下,笑着道:“送我?你不是拿我當喜歡新奇的小女孩哄吧?”
“這花燈和你一樣。”蕭逸寒面無表情道。
沈若離不解的又看了看這花燈,做工的確精緻,甚是精美,可她實在是想不出自己同這花燈有什麼共同點。
蕭逸寒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拿過花燈引燃其中燭火,又遞給沈若離,眼睛微微瞥向一邊,但還是開口道:“店家說,這是他鋪子裡最美的一盞花燈,遠望去定是方圓百里最美的景色。”
沈若離盯着那燭火,淺淺笑道:“它的確很美,可若說是最美的景色,會不會有些誇大了?”
“不會。”這一次,蕭逸寒卻是極堅定道:“它和你一樣,在我眼裡,都是這方圓百里最美的景色。”
心上忽然顫了一下,沈若離擡起頭,正好對上他直直盯着她的眼。
蕭逸寒咬了咬脣,側過臉看向一旁。
不知是否燭火撩人,他側臉耳垂邊,竟渡了層淡淡緋紅。
沈若離掩脣笑了笑,輕快的起身爬到蕭逸寒跟前的座位,在他側臉上輕輕印下一吻。
“姑且當做你誇我的回禮,夫君,下次想說我漂亮,用不着這麼拐彎抹角,我都受得起。”
蕭逸寒臉一下子更紅了些,回頭震驚的看了看她,又望向周圍的人,微微嗔了句:“真是不知羞。”
沈若離輕輕嘖嘴:“分明是你先撩我的,這叫正常反應。你若是怕我羞,回一個就是了,我們一起丟臉。”
沈若離笑盈盈的將側臉湊過去,指了指自己臉頰。
空氣似乎凝結了,久到她覺得自己的脖子湊得有些酸了。
“噫,夫君果然是臉皮薄。”
她輕嘆了聲,正打算回身坐好,身子卻被旁側人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