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衣見我不說話,也就沒再問。他的視線落在那襲白紗裙上,讚歎道:
“千裳,我覺得你穿白色紗裙好看。”
是嗎?我笑笑,很安心。
那是秦衣前世最喜愛的顏色,一如今生,白衣勝雪。
自從遇到他,我再也不喜歡絳紅,它和血的顏色是如此接近,我不想在秦衣潔白的衣衫上,染上刺眼的血滴。
現在,我們是如此般配。
“秦嵐,下一步你要去哪,我隨你!”說出這句話,我表情很堅定,已經下定了決心。但是,秦嵐的表情卻很不配合。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隨後忍不住揶揄道:“不會是一瞬間愛上我了吧,在房子裡,你可是還想趕我出去呢,兇巴巴的都。”
我真想一棒子敲下去,他咋就喜歡哪壺不開提哪壺。剛想對他好一點,但是他根本不領情。
“怎麼,本姑娘跟着你還委屈你了不成。”即時,我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不是我不溫柔賢淑,只是你一直不給我機會。
隨即,秦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千裳,這纔像你嘛!”
表情純真,那閃着光芒的眸子如一個孩童般,我忍不住也揚起嘴角笑了。
秦嵐沒有立即離開聖爵,他說先在這玩兩天,隨後再和我一起去紫非,我問他爲何去紫非,只見他很認真的說:
“霓裳院的姑娘比其他地方的溫柔。”
說完之後,他就後悔了,因爲霓裳院的老闆娘比母夜叉還兇悍。
之後,秦嵐從清心殿出來,眼眶青紫,而我跟在他身後,笑靨如花。
那天,是我從將軍府回來之後,第一次踏出清心殿,隨秦嵐一塊。我以爲在路上會被聖爵的侍衛攔住,卻聽小六子說,今早王下了一道命令:千裳出宮,任何人不得阻攔,包括她身邊的男人。
爲什麼要下這樣的命令,難道是在警告,他在告訴我,不管在哪,我的一舉一動,他都瞭如指掌。
呵,這個霸道的男人。
出了王宮,我們去了聖爵最繁華的地方。一路上,秦嵐說怕我走丟,牽起了我的手,在人羣中穿梭,這次我沒有拒絕,在後面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
陣陣秋風從臉頰拂過,卻絲毫沒有覺得寒冷。他的手,寬厚溫暖,能驅散我內心每個角落的寒冷。
走累了,我們就在茶樓歇息,點一壺茶,透過嫋嫋升起的白霧,望着秦嵐溫和的眸子,竟是那般安心。
“秦嵐,你信不信前生來世,”我問他,
“相信,”秦嵐點點頭,接着說,“我們在前世一定很深愛,經過重重困難終於走到一起,等到彼此老去,許下諾言,來世一定要憑着記憶尋找對方,輪迴後,我們相遇相愛,再續前世之緣。”
聽他這麼說,我眼睛一亮,“你是不是記起什麼了?”
誰知,秦嵐看着我大笑起來,他揶揄道:“千裳,你腦子整天都在想什麼呢,這些騙三歲孩子的故事你都相信。”
故事?難道只是故事嗎?
我不甘,卻低下頭不再看他,隨手端起面前的茶,一飲而盡。
誰知喝得太急,被狠狠嗆到了,我趴在桌子上用力的咳,感覺肺都快被咳出來了。
“你看你,咋這麼不小心。”秦嵐看我如此狼狽,拍着我的背,還不忘打趣我。
“你走開,”我一把拂開他的手,胸口像被千萬根銀針扎着一般,疼痛難忍。
我尋了你二十年,想了你二十年,你卻說那只是一個騙三歲孩子的故事。
秦衣,你當真如此心狠嗎?
秦嵐不明白我今天是怎麼了,變臉比變天還快,一會高興,一會發火,而他從頭到尾都是那麼莫名其妙。
“千裳,你今天是咋了,怎麼跟以往不太一樣。”他小心翼翼的問道,生怕又惹我生氣。
“沒事,”
我終究心有不忍,明知道他失去記憶,我又何苦這般強求,
“昨天沒休息好,今天脾氣大了點,”
“我說呢,”秦衣聽我這麼解釋,也就釋懷了,他抓起我的手說:“走,帶你去散散心,我聽說聖爵有一個絕美的山谷,以前就想去看看,一直沒機會。”
“好,”我答應,一掃之前陰霾。
一路上兜兜轉轉,雖說是去山谷,但在路上也耗費不少時間。主要是因爲我,路上好多賣小吃賣手工玩意的,我就像第一次出門
,看到什麼買什麼。
起初,只是冰糖葫蘆,手捏小泥人,然後,胭脂水粉香料,再者,面紗絲巾民族服裝,這些秦嵐都欣然答應,爽快的掏出銀子,大爺一般,
“小二,這些爺全包。”
那個時候,咋看咋覺得秦嵐形象如此光輝高大。
可是,到最後,當我指着從西域運過來的奇特騾子時,秦嵐一把將我拽走,睥睨道:
“咱能別丟人不。”
於是,騾子沒買,我們一人抱了一大堆小玩意,雄糾糾氣昂昂的向山谷前進。
來到那裡,風景確實獨特美好,巍峨高山環繞,藍天白雲也格外清新,不過咋看咋有點眼熟,以前難道我來過這裡。
“千裳,快看,下面煙霧繚繞,有沒有一種神仙眷侶的感覺,”秦嵐指着一處斷崖,招呼我過去。
我走過去一看,臉“刷”的一下白了。
記憶回到二十年前的九月十號,
父親站在斷崖,望着尚在襁褓中的我,嘆了口氣:
“孩子啊,爲父也不忍心,可是,可是……”
他沒有再說下去,只是用他滿是厚繭的手一遍一遍摸着我的臉頰,
“孩子,父親對不住你,來世投一個好人家。”
接着,兩行冰冷的淚水滴落在我尚未睜開的眼簾上。
一瞬間失重,身體在這煙霧繚繞中墜落,像一片殘敗的枯葉。冷風凜冽中,心底的絕望如濃重的潮水將我重重席捲。
帶着仇恨,我猛然睜開眼,看到的,就是眼前這片景色。
怪不得如此熟悉。
“秦嵐,你可真會挑地方,”我垂下眼簾,幽幽的說,
而秦嵐絲毫沒有感覺到,他笑着說:“那是,在納蘭就聽說這裡有個絕美的山谷,沒想到今天來到這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我出生第一眼看的就是它。”我以爲我說出來的話夠淒涼了,一出生就被父母拋棄的人,該有多悲痛。
可秦嵐一點都沒感覺到,反而對我無比羨慕。
我不想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於是找了一片草地,席地而坐,仰着頭,望着秦嵐說:“今日爲我撫一曲琴,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