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生抱着雙臂,不解道:“所以,我們要去一趟廣陵城了?
可是宇文部的事情,我們如今尚且還沒有查出什麼頭緒呀。”
凌或心中瞭然。
他明白謝昭的未盡之意,於是耐心對韓長生解釋道:
“正是因爲我們目前還沒來得及動手,也還沒有做出什麼出格的引人生疑的舉動,所以纔要先去廣陵城,將這位馮小姐先行安頓妥當。”
“什麼意思?”
韓長生皺眉看着二人。
謝昭輕輕嘆了口氣,放下脣畔的茶盞,然後道:
“意思就是我們如此順序行事,纔不會連累旁人。
否則若是等咱們真查出什麼頭緒,或是理順了想要知道的東西,只怕或多或少都會引起宇文部的注意。
屆時再想分出功夫去送這孩子去她父親的故交處,怕是要連累到無辜之人。”
韓長生哦了一聲,恍然點頭,道:
“廣陵城距離宇文部這麼近,想來我們此行應該也不會耽誤太久吧。”
謝昭失笑。
“那是自然,若是不出意外,三天時間足夠我們往返和送馮小姐迴歸故舊家中。”
她轉頭看向凌或。
“凌少俠,那跟宇文大親王暫時辭行之事,還是要麻煩你了。”
凌或輕輕頷首,道:“我這就去。”
“哎?你們要去哪裡?”
凌或居住的客帳門帖,被人從外面掀開。
郡主宇文佳帶着她的婢女阿若,正一臉遲疑的站在門外。
謝昭偏頭笑笑,打了個招呼。
“郡主,今日辛苦您了,親自帶我們遊賞大集市。”
宇文佳一擺手,草原兒女的豪邁盡顯無疑。
“這有什麼辛苦的?還不及平日裡我隨大兄二兄出門遊獵的一分疲憊。
對了,我方纔走到帳外恰好聽到這一句,怎麼?你們是要跟我伯父辭行?”
她十分不解的追問道:“可是你們這纔剛來了幾日,我們阿爾若草原附近最秀美壯闊的景緻,都還未來得及欣賞,怎麼便要着急離開?是東臨城有什麼事嗎?”
謝昭表情十分自然的微笑回答:
“郡主,您誤會了,我們師兄妹幾人此行雖然還有些師門的私事要辦,不得已要去廣陵城一趟,但是不日便歸。
阿爾若草原的風光美不勝收,若是未能領略盡興,我們可不捨得就這般離開。”
“哦?”
宇文佳眼睛一亮。
“你們也要去廣陵城?那可真是太好了!”
謝昭、凌或和韓長生無聲對視了一眼,心底下意識覺得似乎有些不太妙。
凌或蹙眉看向宇文佳,問道:
“郡主的意思是您也有去往廣陵城的計劃?”
宇文佳撫掌笑答。
“可不就是湊巧了嗎?我和二兄打算過幾日去廣陵城一趟,一是替伯父將今年部落中的獻禮送給陛下,二是順路探望一番我大兄!
我大嫂乃是皇庭拓跋氏的公主,所以大兄婚後若不是在廣陵城的公主府,便是在堃嶺雪山不二城中,我們也許久未曾見他了。”
謝昭心裡咯噔一聲。
怎麼個意思?
“孤狼劍仙”今年的風雪季,居然不在堃嶺雪山好好悟道練劍,而是在廣陵城中公主府裡?
嘖!
他可真能給他們添麻煩啊。
宇文佳不懂謝昭的糾結,她說到這裡眼睛亮晶晶的,轉頭看着凌或道:
“說起來,咱們兩家嚴格說來也算是親戚呢。
世子的外祖母乃是拓跋皇庭的大長公主,是聖上的姑母,也是我母親的姑母。
我的阿嫂九薇公主,說來也要稱呼世子的外祖母一聲‘姑祖母’,不知世子與我大兄可相識?”
漆雕拓野的外祖母誠毓大長公主,乃是北朝邯庸天子的姑母,邯庸太上先帝的庶妹。
她成年後被嫁入鮮于部的大親王爲嫡妻,先後誕下過四子二女,漆雕拓野的母親便是其中之一。而宇文佳的母親拓跋氏,正是邯庸先帝的庶子、廣陵城的一位親王膝下所處嫡女。
因此,雖然宇文佳的外祖父與漆雕拓野的外祖母並非一母同胞,但卻都是邯庸太上先帝的子女。
嚴格意義上,漆雕拓野和宇文信、宇文佳兄妹,雖然不屬於三族以內,但卻屬於九族範疇。
凌或微頓,旋即淡淡道:“並不相識。”
“想來也是。”
宇文佳笑了笑,不以爲意的道:
“漆雕世子幼年時便離開故土遠赴中州東臨城學藝,只怕與漆雕部族中的親眷都極少得見。
我大兄又年長我們許多年歲,你必然是沒見過他的。
不若世子與我大兄可是在江湖上齊名的祗仙人境高手,不認識一下實在太可惜了。
這一次我們同行,我一定爲你們二人好好引薦!”
凌或心裡登時也是一咯噔。
韓長生下意識一臉木然的轉頭看向謝昭。
謝昭沉思片刻,低頭笑了笑,騙人甚至都不需要打草稿的從容接過話。
“郡主,我這位漆雕師兄呢,脾氣古怪清冷,素來並不擅長與人打交道。
郡主的大兄‘孤狼劍仙’是何等英雄人物,他們二人這般倉促見面,怕是不妥。”
宇文佳錯愕。
“爲何不妥?”
只見謝昭湊近她,小聲道:“若是我這呆子師兄,因與‘孤狼劍仙’不甚熟悉而一時羞赧冷臉,反倒是會讓‘孤狼劍仙’心生芥蒂。
——郡主您想,若他們二人只是東臨城的‘刀仙’和不二城的‘劍仙’,那麼兩人即便不對付也沒什麼大不了,畢竟嘛,絕世高手或多或少都有些怪癖。
但是謝某猜想,郡主您必是希望我師兄和令兄能一見如故、相知相交的。
所以,此事最好還是緩緩來,不應操之過急。”
宇文佳紅着臉瞟了凌或一眼,垂下頭心中自有思量。
謝昭說的沒錯,她確實非常想讓自己的大兄和心悅之人認識。
但是漆雕世子內斂安靜,爲人沉淡如水。
她的兄長宇文信卻性情急躁,猶如烈火,又自恃身份向來孤傲,一貫都是對旁人不屑一顧的。
若是二人沒什麼鋪墊,就這般草率冒然見面,一個不好,說不定初印象便更差了。
那豈不是適得其反?
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宇文佳這般草原上的天之驕女,也難得也有如此畏首畏尾的時候。
她想了想,還是不願意放棄這個能與凌或同行的機會。
於是退了一步,小聲囁嚅道:“那,那屆時我不着急於引薦幾位與我大兄相見便是。反正時日方長,世子慢熱也無妨。不過,我們還是可以一同去都城廣陵的。”
她拉出自己的哥哥做藉口道:“我二兄性情無聊的很,與他一路同行實在無趣。
左右大家同路,不若我們便同去同歸,可好?”
小郡主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對一名男子如此心動。
她本就是北朝豪爽的女兒家,沒有中州和南朝女子的扭捏羞澀。
既然喜歡了,便要努力自己多製造機會與其相處。
在宇文佳看來,喜歡上一個人、示好於一個人,這並沒什麼好丟人的。
凌或微微皺眉,看向謝昭。
這.不方便吧?
他本就是爲了查勘母親當年舊事而來,無意與這位阿爾若草原上的明珠多打交道,更不想給這位心思單純的少女什麼錯覺。
凌或雖然性情沉默,面對不熟悉的人時話格外的少。
但是他看事情比什麼都清楚通透,也不難看出宇文佳的少女心思,所以頗有幾分迴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