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被伊闥羅黛梵這一聲“劍仙”,叫的多少有那麼些許尷尬。
畢竟當初她與凌或和韓長生在西疆,假借“逍遙醫聖”的路引隱瞞身份,可是將這對伊闥羅氏姐弟一併瞞在鼓裡的。
如今坦明身份,寫信求援,對方能看在當日解毒之恩不遠千里而來,足見其高義。
謝昭一臉歉然笑了笑,施禮道:
“掌姓人,辛苦您來一趟。”
伊闥羅黛梵絢然一笑,玩笑道:
“‘千歲劍仙’有令,黛梵怎敢置之不理。”
謝昭卻正色搖頭道:“‘千歲劍仙’即便榮冠南朝,也斷然管不到西疆酆斕的疆域。
掌姓人貴爲伊闥羅氏當家人,願意拔塵千里而來,謝昭心中只有感激。”
她自稱“謝昭”而非“千歲劍仙”,等同於在告訴伊闥羅黛梵,她知道她不畏艱險辛苦奔赴南朝,不是屈從於南朝天宸長公主、或是天下第一劍的威儀,而是顧念西疆麝敦城相交相識一場的情分。
而她謝昭,很是承情。
伊闥羅黛梵聞言,眼底閃過一抹暖意。
她在當初剛剛收到謝昭機械鳥傳信時,確實十分震驚,第一時間亦有種被人愚昧矇騙的羞惱。
她自幼便是西疆酆斕九大高種姓中顯赫清貴的伊闥羅氏貴女,後來又少年登高位,成爲整個伊闥羅氏的當家人。
除了謝昭之外,還從來沒有人在她眼前如此矇蔽於她過!
而最令伊闥羅黛梵心中隱秘羞恥的是,她居然還對這位連真實身份都是隱瞞作假的女子動了不該動的感情。
但是很快,伊闥羅黛梵理智回籠,聯想起“謝醫律”“千歲劍仙”的身份,似乎也明白了她爲何在外行走時,會對所有人都隱瞞着自己的身份。
那般名冠天下的大人物,若是走到哪裡都坦然自報家門,纔是很奇怪的事罷?
更何況,天下皆知,“千歲劍仙”少時便酷愛遊歷四境。
江湖傳聞,就連世仇北地邯庸,“千歲劍仙”都曾孤身仗劍行走過。
既然如此,她對一向閉關鎖國、民風神秘的西疆酆斕有所好奇,所以喬裝來此遊覽,這似乎也並沒有什麼奇怪。
更何況,伊闥羅黛梵深思熟慮過後,發覺“千歲劍仙”雖然對自己的身份有所隱蔽,但實則也並未在西疆酆斕,做過什麼對他們西疆不利之事。
反而是廣送一些新潮的南朝詩詞,整日裡都是一副呵呵樂樂、與民同樂的模樣。
不僅如此,“千歲劍仙”符景詞還曾治好了她掌中經年難愈的殘毒。光憑這一點,伊闥羅黛梵便沒有理由恨她怪她憎惡於她。
更有甚者,在理智清醒後,她心中對謝昭曾經那屢說不清道不明的遐想,居然更加難以抑制幾分。
——原來她心悅之人,竟是享譽天下、問鼎劍道巔峰的絕世女子。
回想起西疆酆斕短短月餘的相處,那人舉手投足的風趣雅緻,似乎也全然有了答案。
原來“謝醫律”的真實身份,竟然如此不凡!
關於“千歲劍仙”的去信來訪、相邀求助,伊闥羅黛梵幾乎是毫不猶豫的便決定親自南下。
不僅如此,她還將自己的胞弟、整個西疆國土上當世最擅長毒理的醫律伊闥羅修羅帶上同行,足見其對此行之重視。
客廳內,伊闥羅黛梵放下啜飲了兩口的茶水,正色道:
“得知殿下昔年所中之毒,乃是出自我伊闥羅氏那位先人,黛梵十分抱歉。”
謝昭“嗐”了一聲,不甚在意的擺了擺手,笑着道:
“這如何怪得到伊闥羅掌姓人身上,是在下平素張揚、行事不慎,纔會有此一着。
掌姓人不僅未曾怪罪在下當日在伊闥羅府中,未對掌姓人說出實情,如今還願帶着小公子一同南下,在下實在心中感激。”
伊闥羅黛梵會將自己的胞弟伊闥羅修羅一同帶來,老實講,謝昭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她當日在西疆酆斕便有所瞭解,伊闥羅氏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那就是每一代族中一醫一毒兩位大醫律,是鮮少會同時離開麝敦城的。
若是掌醫理的掌姓人離開麝敦城外出採藥或是公幹,那麼掌毒理的大醫律便會鎮守麝敦城方圓百里之內,以便族內若是生變,可及時趕回府中支援。
如今伊闥羅黛梵與伊闥羅修羅同時離開西疆,來到千里之外的南朝天宸,也足見他們對謝昭的信任。
因爲,若是這兩位在外同時出了事,只怕這一代的伊闥羅氏,要在西疆九大高種姓中生生落寞幾十年!
這不僅是報恩,是對謝昭的信任、對“千歲劍仙”的信任,更是對他們自身實力的信任,纔敢如此冒險行事。
伊闥羅修羅笑眯眯道:“劍仙殿下,感激的話就不必再贅述。
若不是因爲您相請,興許我與阿姐終此一生,都無緣一道出遠門遊歷,是修羅該謝您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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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爲相邀他們姐弟離國遠赴別土之人乃是“千歲劍仙”符景詞,所以他們姐弟二人這次出行離國之事,幾乎沒有受到來自皇室的任何阻攔。
——因爲儘管這算不上什麼天下皆知的大新聞,但也並非什麼辛密。
九大高種姓當家人早已心照不宣,那就是西疆天子陛下與南朝潯陽謝氏,乃是生死之交。
誰人不知,當年陛下得以位列九五、問鼎西疆皇位,南朝皇室和潯陽謝氏可是出了大力的。
如今謝家後人有事相請,伊闥羅氏兩位大醫律自個兒也願意,西疆皇帝是斷然沒有阻攔的道理,自然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大肆放行。
至於留在麝敦城大本營的伊闥羅氏子弟,自然不必擔心被別的家族欺負了去,說不得還會在此期間受到天子庇佑。
這也算是雙贏。
而伊闥羅修羅少年人心性,雖說此行有要事要做,但是能與他又敬又愛的姐姐一道出遠門,可將小公子高興壞了。
一路上他看山山青,看水水秀,整日眉開眼笑的模樣,倒是更多了幾分少年的青春洋溢。
謝昭聞言燦然一笑,道: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就不再客套,長話短說。
上次離開西疆之前,掌姓人提議的試毒之法,景詞願意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