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夢多?”耿朝忠呵呵一笑,“陳二哥這話就不盡不實了,知道趙可楨身份的人現在只有李青山,難道你還怕他泄露給趙可楨?我覺得,你還是別等處座的電報了,等來的也只會是‘便宜行事’四個字。”
“嘿嘿,”陳恭樹也詭秘一笑,“老六,你可真是個機靈鬼,沒錯,這趙可楨,動不得,汪副總裁現在主持對日和談,就是校長現在也讓他三分,我們要是殺了趙可楨,恐怕處座還得受校長埋怨。”
耿朝忠心底暗暗冷笑,恐怕不止是埋怨,到時候萬一汪副總裁堅持,處座少不得要拋出一個替罪羊,所以,這事是絕對做不得的,要做也不能自己做。
其實暗殺這回事,完全是由政治形勢決定,有些人,在某些時候是必須要殺的,但在某些時候就絕不可殺,比如後來的‘西安事變’,換個別的時機——假如日本人沒有侵華,校長還真不一定能保住那條命。
所以在特務處當特務,還真沒那麼容易,沒有一定的政治敏感性,恐怕很容易就被上面當了炮灰,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不過,這麼一來,趙可楨的安全似乎有了點保障?
“那陳二哥的意思?”耿朝忠心情鬆弛了下來。
“我覺得呢,還是把這件事交給別人來做比較合適。”那邊陳恭樹又開口了。
“借刀殺人?”耿朝忠眼睛一眯。
“沒錯,”陳恭樹點點頭,“關鍵是,這把刀到底是日本人好呢,還是黨調處比較好。”
“日本人,”耿朝忠眼裡精光閃爍,“校長剛把兩處合併,我們就栽贓給黨調處,恐怕不太合時宜,更何況,就算是黨調處做的,最後難免還是會算到校長頭上,這不合適。而日本人就沒這個麻煩,並且如果日本人殺了趙可楨,恐怕汪副總裁和日本人的關係........”
說到這裡,耿朝忠一臉陰險的笑了起來。
“哈哈,”陳恭樹也笑起來,“還是老六你想的周全,我就只想到了黨調處,可沒你想的這麼深。不過我就奇怪了,以你的智慧,怎麼就能被人抓了把柄關進老虎橋?爲兄這點可有點想不通了。”
耿朝忠尷尬一笑道:“那事純粹是個意外,人有失足嘛!”
“呵呵,”陳恭樹似乎只是隨口一問,馬上轉回了話題道:“不過讓日本人殺趙可楨,恐怕也不太容易,趙可楨背後是汪副總裁,所以日本人才對他那麼客氣,這件事,也難。”
“陳二哥說的是,日本人這把刀也不好借,”耿朝忠點點頭,突然像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腦袋道:“對了,趙利君現在在北平,你還不知道吧?”
“哦?”陳恭樹眼睛驀的一亮,盯着耿朝忠低聲道:“他來幹什麼?”
“好像是因爲楊杏佛那件事吧!”耿朝忠隨口回答了一句。
“哦......”陳恭樹低低答應了一聲,詭秘的看了耿朝忠一眼。
耿朝忠沒回答,嘴角也露出笑容,兩人相視一笑,似乎一切盡在不言中。
...........
與陳恭樹也沒多呆,談了大半個鐘頭後,耿朝忠就領着王劍秋和謝炎走出了翠雲軒,這地方離着燕大很遠,耿朝忠卻沒叫黃包車,三個人摸着黑一路走,一直走到東直門外,這才見着點光亮,耿朝忠一瞥眼間,看王劍秋有點神不守舍的意思,笑道:
“怎麼,樂不思蜀了?”
“不是不是,剛纔聽六哥說話,這趙可楨居然是個紅黨,他可藏得真夠深的。”王劍秋答道。
“咳,這有什麼奇怪的,”旁邊的謝炎難得的開了口,“以前的黃埔三傑,裡面幾個紅黨?北伐的時候學生軍領頭的不都是紅黨?還有陳公博周佛海,那都是紅黨的元老了!別的不說,就現在黨調處,十個領頭的八個都是紅黨!最近黨調處那個很出風頭的丁木村,以前不也是紅黨?”
“說到黨調處,那還真的全都是紅黨反正過來的,”王劍秋附和了一句,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笑道:“我想起了黨調處那邊流傳的一個笑話,大家要不要聽聽。”
耿朝忠微笑不語,謝炎則在旁邊催促道:“說說,說說。”
王劍秋清了清喉嚨,開口道:“還是前年抓古順章那會兒,黨調處天津站站長李學農有一天走進辦公室,咳嗽了一聲,對着衆人嚴厲的說道:
“同志們,我們這裡混進了一個國民黨特務!”
“噗嗤!”
王劍秋話音剛落,耿朝忠和謝炎都把一口水噴了出來。
黨調處和特務處明爭暗鬥,一向不和。這個嘲諷黨調處的笑話其實在復興社內部已經流傳了很久,不過即便如此,每說一次大家還是要笑一次。
當時,黨調處南京總部的機要秘書南飛通共,上海的負責人胡迪也通共,天津站站長李學農也通共,尤其天津那邊,長城通訊社裡幾乎全特麼是共黨!古順章被抓後,天津的黨調處機構幾乎癱瘓,黨調處後來費了好大力氣才重建的天津站。
“你呀你,不去演戲可惜了。”耿朝忠點了點王劍秋。
“那倒是,”王劍秋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我在學校的時候也演過話劇,哈哈。”
“黨調處那是成立的太早,共黨多沒辦法,不過我們特務處可不一樣,幾乎都是清共以後的黃埔生,裡面估計沒什麼紅黨。”謝炎笑了一陣,開口道。
“有沒有紅黨,你我說了可不算,處座前段時間不是還搞了一次‘純潔化’運動?”王劍秋說道。
“嗯,還是要嚴防死守的,”耿朝忠點了點頭,然後看了王劍秋和謝炎一眼,滿臉嚴肅的說道:“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兩人的面色也都嚴肅起來。
“我們三個人中間,有沒有紅黨?”耿朝忠開口道。
此言一出,鴉雀無聲。
王劍秋臉皮猛地一抖,謝炎也知趣的閉上了嘴巴,耿朝忠嚴厲的目光如利劍一樣掃過兩人臉龐,眨眼間又如冰山一般融化,笑道:
“開個玩笑,看把你們兩個給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