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愣住了,就連擼貓的手也跟着停了下來。他用懷疑的眼光審視着立花彩,懷疑她可能是在惡作劇或者沒有意識到,但是夏知沒有看到他迫切想要看到的東西,和彷彿靜止了的外表不同,身體裡的那顆心臟瘋狂地跳動了起來。
搞什麼呢?這不就是所謂的告白嗎?夏知的腦子裡全是這樣的想法,揮之不去。
有自知之明又不代表情商低,這種話題要怎麼往下接嘛?
總……總之,先敷衍過去好了。
“是嗎,那還真是榮幸。”
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表情也努力換成了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就當立花彩所說的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和自己待在一塊還是挺有趣的”,不要去想別的,不要去想別的,不要去想別的……
“真是冷淡的反應啊,漂亮的女孩子對你說出了這種像是告白一樣的話,你就沒有一絲絲的動搖嗎?”立花彩嫌棄地說道。
“嗯……我現在非常動搖。”夏知實話實說,立花彩卻一點都不相信,轉身又趴在了櫃檯上。
這年頭,說實話反而沒人信了。
“這本來是我準備用在新小說裡的橋段,但是效果看起來好像不太好……還是說其實是你太異常了?這樣的招式對你完全沒用嗎?”
“還好吧,我覺得其實也不錯……你剛剛說什麼?”夏知瞪着一雙眼睛朝立花彩看去。
“啊?這樣的招式對你完全沒用之類的。”
“第一句!”
“這本來是我準備用在新小說裡的橋段這句?”立花彩不確定地反問了一下。
夏知倒吸了一口涼氣,沒有什麼是比來自作者本人破壞力更強的劇透了。就立花彩這一句,甚至是還沒有決定要使用的這一句,夏知都能猜出來她的新小說是要寫個什麼了。本來也已經很明顯了,去年不就每天每天地跑過來給自己搗亂,當時她說是取材,夏知壓根就不相信,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夏知差點咳出血來。
“你這傢伙,你的新小說該不會是……”
“沒錯。雖然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和你想的應該差不了多少。”立花彩給出了肯定的回答:“畢竟我之前可是很認真地在玩不是,很認真地在取材,如果不用的話難道不可惜嗎?”
這一刻,夏知對立花彩的新作完全喪失了興趣,完全沒有體驗過的超高級的羞恥涌了上來。貓也不用擼了,現在完全就沒有這個心情。
“……下次,不要在別人面前把小說的情節說出來,不然會被人打的。”
“你又不是別人啊。”
“這樣的話來一次就夠了。”夏知的傷心讓他成功免疫了立花彩的二連擊。
“不過,你要是想看的話也可以看,雖然有不少事件你都親身經歷過了,但是還有挺多的藝術加工,所謂的小說家就是專門做這種工作的人啊。”立花彩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親身經歷一部小說近一部分的事件,甚至連男主角都是你,不對,都是以你爲原型,這樣的待遇一般人可都是沒有的啊。更何況還是我寫的必然會大賣的超人氣小說。”
夏知要是再脆弱一點就真的要哭出來了。
“你最近說話越來越老實了,你是故意的吧?”
說話說順口了導致把不該說的東西說出來,然後意識到了之後馬上更正或者改口,如果只有一次還能說是意外,立花彩已經連着來了三次還是四次了,這要不是故意的,打死夏知都不相信。
“這樣比較好玩嘛,既然無聊了,那就要學會苦中作樂啊。”
“都已經苦了,幹嘛還要在這裡呆着,回去吹空調多好。”
“玩笑歸玩笑,你覺得我說的那句話不是真的嗎?”立花彩眨了眨眼睛。
怎麼又繞回來了?本來就不想討論這個問題的。現在倒好,又被立花彩撩了一次,還用的是已經用過一次了的方法。果然自己在這方面就是天生的劣勢,不能再繼續想下去了。夏知搖了搖頭。
“隨便你吧。只要你別給我添亂,真的假的都無所謂。”
“……你這樣是會失去可愛的我的。”
“我倒是覺得我不會這麼簡單就失去可愛的你。”
旁邊,夏知看不到的角度裡,立花彩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深吸了一口氣後逐漸平靜了下來,然後就開始自言自語:“哼,我也快要習慣了。等我習慣了,你就等着被我欺負吧。”
“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話說今天沒什麼人啊?”
“現在天氣比較冷,如果我不用過來的話,我大概也想在公寓裡呆着,暖和一點。”
夏知並不在意,自己記憶力的熟客今天大概都有在這邊來露過臉,店裡的生意本來也就只是這種程度罷了,雖然不多,但是姑且還算是能夠支撐得下去的程度,倒也還算不上是用愛發電。
不過,那個三天兩頭往外跑去看偶像活動的店長,大概也沒有多餘的愛用來發電就是了。
也多虧了小百合姐寬容大量能夠讓他這樣,不然夏知都要開始擔心店長家家庭和睦狀況了。
“雖然也有這樣的原因啦,但是我之前過來的時候,看到往電車站的方向那邊有一家新開的咖啡店哦。”
“……假的吧?這邊客源這麼少,居然還有人想要來這邊開店,不怕虧死嗎?”
“那倒不會,車站那邊人還是挺多的,畢竟要趕電車的人都往那邊走。而且今天店外面居然還在排隊,也不知道是因爲是新開的店,大家比較感興趣,還是因爲那家店的東西很美味或者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你和我說這個幹嗎?”夏知察覺到了立花彩可能有陰謀這件事,如果不是這樣,那麼立花彩大概都不會和自己說這麼多有的沒有,她就是想讓自己對“那家店”感興趣。
“我是想說,不一起去看看嗎?那家店到底有什麼。”
“你自己去不就好了,我還要工作。”
“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去有着這樣那樣的問題啦。所以一起去吧!我全請了!”
“我要工作,不去。”夏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週末去,不會耽誤你工作的。”
“我記得我之前好像說過這個週末沒空吧?”
“中午去吃午飯啦!又沒說是晚上去,難道你中午就要過去連午飯也一起吃了嗎?”
立花彩帶着正當的理由和完備的策略來掠奪自己的週末休息時間了。但是夏知卻沒有什麼能夠阻止她的辦法。
“……去也行,週末那天我再打電話叫你就行了。這次就不要來打擾我了,我想睡到十點鐘。回來的第一個週末……或者說是第二個,就讓我優哉遊哉地度過吧。”
“睡到十點鐘,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啊。”立花彩顯然並不想讓夏知得逞。
“讓我睡到十點,還是讓我悠閒地度過一整天,你選一個吧。”夏知攤了攤手。
“真是的……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你這種被漂亮女孩子約出去還談條件的人。你是木頭嗎?還是說是石頭?”
“隨你怎麼說。”夏知把小夕從腿上抱了起來,遞給了立花彩:“要喝水嗎?”
“我想喝果汁。”
“誠惠,四百日元。”
立花彩瞪了夏知一眼,然後老老實實地掏出了錢。
立花彩取出了一千円的紙幣,正當夏知準備拿走順便給她找錢的時候,立花彩突然收了回去。夏知疑惑地看着她:“不要了?”
“要。”立花彩把錢收了回去以後,又從口袋裡摸出來了四個硬幣,依次在放在了櫃檯上,換個說法就是把這四個一百円的硬幣在櫃檯上依次排開。夏知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那句話怎麼說來着……哦,想起來了。”立花彩一隻手撐在櫃檯上,面帶微笑地看着夏知:“溫一碗酒,再來一碟茴香豆。(中文)”
夏知一巴掌就朝她的腦袋蓋了過去,拍了個實。
“哎呦!說了好多次了!不要拍我的頭!拍傻了怎麼辦?”
“你已經沒救了,我反而想要拍醒你。說不定多拍幾下你的腦子就能好過來。”
夏知收走了立花彩放在櫃檯上的四百円,轉身去倒果汁去了。真是的,明明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爲什麼就不能好好把自己的聰明用在正確的地方呢?或者降低一點要求,用在正常一點的地方也行。爲什麼都來日本了還有被段子手戲耍?夏知現在很苦惱。
“那個博客騙我!她明明說只要對中國朋友說這句話的話,他們肯定會笑的。”立花彩一臉憤憤不平地趴在櫃檯上,控訴着來自網絡的欺騙。
“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信任關係已經不復存在了嗎?”雖然這句話立花彩是用日語說出來的,但是夏知還是想再拍她一下。剛擡起手來,立花彩就雙手擋住了頭頂,不給夏知可乘之機:“你還來?”
“我看見你,我就忍不住。”
“雖然這句話聽着有那麼一點意思,但是我敢肯定你產生了錯誤的衝動,和我所期待的東西完全就是兩回事。”立花彩迅速坐直,讓自己的頭從夏知的攻擊範圍裡面脫離了出來。
夏知把倒好了的果汁放到了立花彩的面前:“不要沒事去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博客,漢語還沒學好就要先變成段子手了。”
“哇……我不想要蘋果汁,能換嗎?”立花彩喝了一口然後就放在了櫃檯上:“有意思的東西當然能比一本正經的東西先一步傳播開來,這本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啊。”
“我個人倒是希望你能夠學點正常的東西。不準浪費,給我喝完。”
“你是魔鬼吧?我慢慢喝好了。”
立花彩有點艱難地看了櫃檯上的蘋果汁一眼:“這個世界本來就很奇怪啊。你說想讓我學點正常的東西,那麼到底什麼是正常啊?就連詞典裡也沒有明確地界定正常的範圍吧?那麼到底什麼纔是正常的呢?你覺得正常的東西我覺得不正常,這樣的事情也是經常出現的吧?”
“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當哲學家的潛質?”
“你沒發現的東西多着呢!”立花彩傲嬌地挺起了胸。
夏知小口地喝着涼水,雖然氣溫不高,但是店裡面還是挺暖和的,喝點涼水感覺還挺爽。果然所謂飲料就是要能夠讓人變得身心都愉快起來才行啊。
“現在幾點了?”
“可能,快七點了吧?離下班還早着呢。”夏知猜測道。
“真是不靠譜啊,這樣的情報最珍貴的地方就在於準確性啊。我看一下……六點五十六,還真是快七點了。猜的真準啊,是覺醒了什麼超能力嗎?”
“呆的久了自然而然就感覺到了,算是一種假的超能力吧。”有時候順着立花彩的意思說下去,對話能夠很快結束,夏知掌握到了這個小技巧。
“哦哦,你終於也在這個超能力者遍地都是國家裡覺醒了自己的超能力嗎?真是可喜可賀,你不想慶祝一下嗎?比如說請我點心什麼的。”
“剛吃完飯沒多久,還想吃點心,不怕胖嗎?”
“……我就這麼一說。”立花彩擺了擺手。
夏知覺得她並不只是隨口一說這麼簡單就是了。不過,雖然她自制力不是很高,但是有人監督的話,到也還算聽話,這一點上倒是挺像個好孩子的,哪怕對她用“孩子”這個詞似乎有哪裡不太對。
“老老實實呆着吧,或者你先回去也可以。要是不想回去又無聊的話,趴着睡會也行,等到點了我再叫你醒來。”
沒有什麼是比睡覺更能消磨無聊時間的好辦法了,如果有,那就睡兩次。
“我纔沒有那麼大大方方就貢獻出自己的睡顏的想法。以後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反正我就算回去了也只是一個人無聊而已,還不如在這裡,起碼還能看到有人和我一起無聊。”
“真是惡趣味啊……”
“這纔是女孩子最真實的想法啊。”
“不好意思,不懂。”
“不懂就對了。”立花彩賊兮兮地笑着:“如果就這麼讓你看懂了,那就沒什麼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