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雨水如同傾盆之水,澆鑄在四個人的身上,激起片片白霧。水氣因每個人內力的蒸騰化爲白霧,遮掩住每一個人的視線。
但所有人都沒有對對面的人出手,因爲誰也不知道對方能否看清自己,正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四人空有高明的武功和身法,卻只能在這裡作無謂的消耗。
沉靜,山風吹過木板的吱呀之音,在那間山神廟中似有人竊竊私語;水越來越深,沒過了腳底,又深深的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四個人的腳越陷越深,此刻他們想動,卻也難以動彈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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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雨落屋檐,激起瓦礫發出聲聲脆響,水花迸濺,第一滴水已然分散,然而剩下的雨水依然前赴後繼,好似並不知道自己在做無謂的犧牲。
“鏗!”笛聲,劍影,落雨流花風塵絕;珠音,刀光,飛雪青雲化碧塵。不知是何人打破了沉學默,但那並不十分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朱放和魔笛一指已各自攻出一招,各有算計,然也均是隨心而發,電光火石之間,穿霧破雨,兩人的招式均攻進毫無防備的對方身前。
速度,完全相同,甚至連擊的位置,都是對方咽喉。驚悸,這不謀而合深深的撼動了各自的心裡防線,倏忽間兩人又都是招式陡變,三道火光,三聲疾響,鐵笛隨腕一挫,砰的一頓,竟將一顆算珠自盤上震落,反射向朱放的面門。
沒有驚訝,沒有慌張,朱放頸部微轉,算珠一側,嗖地從面門掃過,正自反擊,忽然一聲長嘯,朱放的臉色已變得煞白。
魔笛一指僅在朱放遲滯之間,已然大步拉開距離,猛然退至林雨所在,陡然一抓,便要挾人而去。
可是他的臉色,也陡然變得慘白,驚怒的擡頭看向朱放,可對方的表情和他一樣不可思議。唐劍雲和木天雨蹤影全無,魔笛一指終於明白朱放並非因他的笛聲變色。
林雨消失了。或者更確切的說,他已經人間蒸發。朱放和魔笛一指暗道大意,剛纔專注於戰鬥,卻沒有想到,有人會將林雨帶走。
追!這是兩人共同的想法,一時之間,兩人居然從生死之敵變爲了一個戰線的“朋友”。
空地,回覆了往昔的寂靜。混濘的水中,剛剛留下的腳印自顧自的與水化爲一體。看起來一切都該結束了吧?然而,有些痕跡終究難以抹去,破敗的山神廟頂又多了一個破洞,風和雨無情的落入,激起灰塵發出沙沙之音。
驀然——黑影閃現,潛劍生直直的盯向廟門外,面無表情的合上門,殘劍生公羊孚將林雨扶靠在牆邊,給他服下幾顆丹藥,又以內力助他化去藥力療傷。
“師弟,是什麼人將他們引走?”公羊孚額頭上滲出些許汗珠,顯然是剛纔運功療傷之時廢了不少氣力。
潛劍生神秘的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只是輕輕道:“那是我曾經見過的一個泥瓦匠。”
“泥瓦匠?”殘劍生被潛劍生怪異的回答弄得摸不着頭腦。“先不說這個,師弟,下一步該當如何?”殘劍生問道。
“師兄,目前情勢太過危急。就最近所見,雲夢宮遭遇大劫,宮內高手全數被挾。丐幫兩次毀滅性的災禍,元氣大傷,如今又將走入邪道。你我尚有崆峒、天刃門、華山、終南、點蒼等各大門派,你說這麼多事,你我先處理哪個?”潛劍生道。
“這……目前看來……”公羊孚本想說先處理丐幫之事,可又覺得不妥,一時也一知說什麼好。
“丐幫之事,也自重大,可其它門派之力也不可輕視,唯今之計,便是善用你我二人之力,一起辦這多件事。”潛劍生道。
“如何善用你我之力?”殘劍生疑惑。“我自有我的道理。師兄,從這裡到點蒼、終南、崆峒、華山、天刃門再返回少林,你要用多長時間?”潛劍生問道。
“這個……終南、點蒼路在西南,我全力去也要十五日之久,再經崆峒、華山、天刃門等派,最少也要一月半,中間若有耽誤,兩個月也……”“何須兩個月?有老夫在,二十日便可。”“猿飛前輩!”潛劍生驚呼,他剛纔絲毫沒有察覺周圍有人,若此人是敵人,當可一擊便將他打成重傷。
“兩個小子,表現的不錯,這麼一點時間便能找到林雨所在,武林有些才俊,怪不得八大家族和無相神教要全力圍剿。”猿飛佐助並未現身,只是在暗中出言。一番話說得殘劍生師兄弟有些不好意思,忙轉移話題道:“前輩,您爲何出現在此處?”
“哈哈!我自丐幫與你等分開,便全力追蹤彩燈門主,只不過這個老鬼着實狡猾,剛纔到此處不遠的地段他便消失了。怎麼,你們要聯絡各大門派掌門?”猿飛佐助道。
“是的,可惜我師兄弟二人力量有限,這等大事若無憑證,拜託別人恐也無用。”公羊孚接口道。
“哈哈!你們是天山劍祖門徒,又怕什麼沒有憑證?到時候只要施展一兩招,恐怕別人不信也要信。”猿飛佐助道。
“可是劍招也只是憑證,想要組成聯盟,自要有號令之力。這樣的東西,天下也僅有武林盟主令一件東西。”潛劍生道。
“噢!這麼說,你正在爲武林盟主令煩惱?呵呵!那個東西,可遇不可求,當今大內第一好手九州王劉武陽擁有此物,但他不可能輕易借人……”猿飛佐助一時也陷入迷惑,思考對策。
“師兄,猿飛前輩,有一個秘密,今日只我們三人知曉,你們要保守此秘。”潛劍生忽然壓低聲音,神秘地道。
“你說,老夫不可能泄露。”猿飛佐助道。“九州王劉武陽,業已
於丐幫大會中的爆炸身亡,臨死前將武林盟主令插付於我。”潛劍生道。
“嗯?九州王竟死了?”猿飛佐助有些驚訝。“那麼你豈不就是新一任武林盟主?哈哈,我明白了,那麼這個憑證,真地是最有說服力的。”
“那麼師弟的意思是……”殘劍生道。“沒錯,由我聯絡各派掌門人,前輩和師兄帶林雨回丐幫繼承幫主之位,剷除姚景緻,使丐幫走上正軌。”潛劍生道。
“不必!丐幫之行,有殘劍生已經足夠,老夫助你一臂一之,向較遠的點蒼、終南、崆峒、天刃門去請四派掌門,你去請武當、少林、華山三派掌門,二十日後,於少林集合。”猿飛佐助道。
“可前輩用何憑證……”公關孚道。“哈哈!老夫自然有其它憑證請四派掌門。二十日後,老夫的人手也將入中原,屆時我等便與無想神教進行一次大決戰。”猿飛佐助一頓,忽然道:“好了,新掌門,你也聽得夠久了,老夫謹代表扶桑甲賀門門恭賀林掌門接幫主大位。”
林雨臉一紅,知道自己假裝昏迷被人識破,遂乾脆站起身,向衆人道:“各位剛纔所言,在下聽得清楚,只是丐幫之大,非小生一人所能掌控,而且姚幫主縱然有罪,也不能由在下殺之,那豈非以下犯上……”
“哼!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若是什麼事都由你這等陳腐呆板,恐怕天下都已經亡了。”公羊孚不滿道。
“在下絕不會爲了幫主之位行以下犯上之事,何見爾等口口聲聲說姚幫主勾結外人,又有何證據?”林雨冷冷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救你是不懷好意?”公羊孚微怒道。
“你閃安的什麼心,在下可不明白。”林雨面無表情的道。“好小子,有傲氣,我告訴你,要是五年前,我已斃了你。”公羊孚鼻間微哼,顯然是有所不滿。
“殘劍生,林掌門,你們先不要吵,我只說一件事,你們便自有公斷。”猿飛佐助忽然道。
“好,你和他說說,省得他執迷不悟。”公羊孚暗自氣憤,卻又不好意思發作。猿飛佐助似是而非的一笑,道:“林雨,你可知道,姚崇致在中原武林對你發出格殺令?”
林雨一怔,其實他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他寧願相信這是一個誤會,也不願相信是姚崇致有意而爲之,因此立刻回口道:“這是一個誤會,也許正是因爲有人刻意栽髒,致使幫中弟子誤會。”
“誤會?我實話告訴你。八指酒丐在被無相神教的閻羅天子殺死之前,遺失下丐幫信物紫玉令,隨後本人親口聽見白骨狂人與閻羅天子說姚崇景緻是丐幫的內應,難道還有假的?”
“這……”林雨無言以對,對方總不至於亂編情節欺騙自己,而且他們也確實是將自己救下之人,僅僅這救命之恩便當報答,又何來懷疑之理?
“紫玉令在此,林掌門,此次丐幫幫主繼任之事,並不是你一幫之事。說的大一點,此事關乎武林劫運。我師兄此次與你同迴歸少林,當可使姚崇致有所忌,餘下的還要靠你自己。”潛劍生從懷中拿出紫色的短棍,上面因爲血劍而生的傷痕變得圓潤,似是天然而生。林雨兀自看着玉令發呆,潛劍生手腕一振,方自塞到他的手中。
“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我們耽誤的時日不少了。各位,因爲路上的行程,少林掌門人大會定在一月之後。”猿飛佐助言畢,忽然一聲怪笑自遠方傳來,非男非女,怪異非常。
“是彩燈門主那個宵小,老夫今日不殺他,誓不爲人,各位各辦各事,要快。”猿飛佐助話音未落,衣袂飄氣之音已然再起。潛劍生也不再耽擱,一路向華山而去,日夜兼程,五日夜,方至華山腳下的小鎮。
夜裡的小鎮,街上早已沒有了行人,潛劍生心急於見華山派掌門“落雨劍”孟長清,故而在檐上大展輕功,一時間一道黑衣身影似天馬行空,縱然常人看見,也只當一道幻彩。
華山越來越近,那怪異的如突出的白泉一樣的山峰,已映入潛劍生的眼簾。在夜幕的遮掩下,華山就似一柄長劍,劍氣穿空,捲起千層雲浪,而華山派的劍法在中州也只與點蒼、終南兩派齊名,確實與此山之開不謀而合。
山路已至,盤曲的大道靜如巨虺,潛劍生卻不循道而行,仗着一身輕功,縱地而驚,沙沙的樹影,溫柔如水的月光,全被這道劍一樣的身影攪開,剎那間,已可看見山門。潛劍生見此,心下一喜,忽然一聲破空之響,不遠處驟見一道身影躍牆而入,心下驚詫之餘,望了規矩。
“來者何人?前方乃華山派之地,煩請閣下說明來由,我等好通報。”守山弟子辦見一道身影躍至山門,雖心驚於對方的身手,可忠於職守,壯起膽子問道。
潛劍生一心想着那黑影之事,經兩位弟子一喝,方想起自己所做確有不妥,因而吐氣開聲,道:“在下潛劍生,受武林盟主之插,特來與華山派掌門商議大事。”
“武林盟主?九州王?快請進。”兩位弟子知對方既以武林盟主的名號前來,定非冒名,因此不敢阻擋。潛劍生未及細問,忽見黑影往派內房舍一竄,當下也追截而去。
一進一截,夜裡的華山派,門人弟子幾乎已經休息許久。故而兩個人得以毫無顧及的揮灑自己的身法。那道神秘的身影似是流星趕月,三步化兩步,每一步又極盡跨越之能是;潛劍生的身影卻若流光暗影,既與夜幕融爲一體,又時閃時現,故而誰也耐何不得對方。
“閣下夜入華山所爲何事?這是門派重地,閣下退吧。!”一道聲音轟然在耳邊炸響,潛劍生驚於對方功力時,又一陣好笑,
同樣以傳音入密的高明內功回道:“閣下也是入他人門派禁地,又何必問在下?何況本人報上名號,光明正大,閣下未免太急於求成了些。”
神秘人不再說話,只是將身法又提了一成,潛劍生不由得一滯,因爲目前這身法已是他的極限,對方速度與他之速度原在伯仲之間,可那神秘人之身法又提一成,這已讓潛劍生力有不遺。
“華山落雨劍,你可在殿內?”神秘人驟停於大殿之外,遠遠將潛劍生甩出一里之地。
“你以爲不說話便可以不還當年之債?本使今日奉命討回當年的東西,不死不休!”神秘人見無人答話,轟地破窗而入,佑大的煉劍室,竟連半個人影也沒有。而就在這片刻,半里距離早已被潛劍生追回,可他卻沒有急於入內。
“孟長清,本使尊你爲一派之主,未傷你一位門徒,你又爲何如同縮頭烏龜般不肯出現?”“誰說本劍不敢出現,只是今日本劍尚不能還當年之債。”孟長清悠悠的自大殿上落下,手中並未持長劍,倒是令那神秘人一驚。
“孟長清,當年本島島主巨靈神與華山派開派祖師合禱三套神兵,那天羅斧、地煞盾歸於我派,金吾劍歸於你派,可那第三樣神寶‘金剛珠’卻是遲遲不能鑄成。於是我派巨靈祖師自斷一手,金剛珠遂成,可有此事?”那神秘人道。
“這確是沒錯。”孟長清只是應答,並沒有打斷那人的話語。“哼,你還好意思承認。後來貴派祖師羞愧難當,約定來日若有白鱗島任何一人重入中原,便當奉還金剛珠,此事可有?”那神秘人忽地拉下袍帽,英俊而又有些憤怒的面龐露出,赫是久未露面的血戰尊者。
“你所講的,全是真話,本派自當應允承諾。可惜,我說過,現在恕本派無法奉還寶物。”孟長清嚴肅道。
“胡說八道,東西就在你門派之內,有何不能奉還?這藉口未覺太過幼稚!”血戰尊者怒道。
“我再說一次,本門並非借物不還,而是無法歸還。”孟長清道。“那本門南極戰神前來索要物會,你爲何出手使其重傷,以至於其回門派便立刻身死?”血戰尊者清眉斜起,深深的紋路在眉門綻開,顯是已經怒極。
孟長清也是瞬間露出疑惑的表情,正色道:“本門無人與南極戰神交手,去時也無人追截。”
“今日你放的屁夠多了。我告訴你,本門南極戰神全身三處劍傷,一刺‘膻中’,側掃‘環跳’,後挑‘腹結’,這若不是你‘落雨劍法’中的‘梅花時雨’,便當真見鬼了!”血戰尊者目中已然要噴出火來,一雙拳緊握,只待動手。
“這不可能,本掌門見南極戰神便如此刻一樣,不佩劍又如何傷人?定是有人特意挑起兩派爭端……”“好哇!事到如今你也不承認,今天我殺盡你華山門人,再奪寶回島!”血戰尊者終於按捺不住,氣運雙掌陡然拍出,熱浪撲擊,然而孟長清既不閃避,也不尋找兵器對敵,看得一旁的潛劍生也是心驚,暗忖道:“孟長清難不成要與血戰尊者比拳腳,那豈不是以卵擊石?”
潛劍生雖這樣想,可戰況卻並未因他的思考而有片刻的停頓,血戰尊者怒極的一擊,全承自巨魔將的一往無前之勢,休說一個孟長清,便是三丈厚的城牆,也經不住這掌風一掃,可孟長清真的如無事人般,只等血戰尊者靠近。
倏忽間,血戰尊者的表情變得不可思議,那雙手掌硬生生的釘在半空中,一口鮮血奪口而出,捂住胸口,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
潛劍生也是變鈀,何以血戰尊者的招式在半途便自行作廢?即使是招式收回又如何會變如此重的傷?難不成孟長清已經能不出手中便傷人?不可能!潛劍生不相信這個華山掌門憶到了“傷人於無形”的仙神境界,可究竟爲何,他也想不通。
甾長清並沒有趁人之危,僅僅是在原地而立。血戰尊者只覺逆血上涌,無論如何運氣,只會加重傷情,此刻的他,休說出手傷人,只要孟長清輕碰他一下,他也不得不倒下。
“華山自稱正宗,卻下毒害人,本使今天和你拼了!”血戰尊者雙袖一抖,兩顆霸道的“紅凌珠”握在手心,用幾分殘功迸住,時機一到,便打人要害。
“本宗主並未下毒害你,是你自己大意。你以爲本門門派重地是可以來去自如的?告訴你,此地便是當年煉製金吾劍、天地斧盾及金剛珠之氣,一直存留先天金火劍氣,你若平心靜氣,則可稍化其爲已用,一時運氣動手,劍氣勁貫五伏心經,若非你內力高強,此刻已經脈盡斷而亡了。”孟長清道。
潛劍生暗自驚歎,對於劍氣一道,他自有所度,因他本人便是其中好手。在他看來,一般人用出之劍氣,乃是以已身內力經劍身化爲劍氣傷人,極爲不純;而他使劍氣,乃是以自身精純內力激發劍本身蘊養之無窮劍氣,但這些也不過是後天劍氣,總是不能傷人之本,可這先天劍氣,卻是真正損人根基,所以常人不僅不能承受,連習練也不可能。
血戰尊者心有不甘,他根本沒有聽說過什麼先天劍氣,但也親身體驗了其中厲害,抹了一下嘴角的鮮血,冷然道:“孟長清,你這個華山掌門,也不過只會玩這等伎倆。今天我王晟霖不能取回異寶,死於此處,也不可惜。”
“哼!華山派不是不守江湖道義,金剛珠在本門不假,可本門也無法運用。告訴你,金剛珠就在你的腳下十丈之外,你若取走,請自便!”孟長清修養再好,也忍不住血戰尊者的連續侮辱。血戰尊者聞言疑惑,將信將疑的後退一步,目視腳步下黑色的小孔,似乎已經看到了那顆金剛珠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