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渾水
夕陽之後,就是黑暗,夜,是殺手的天堂,可是有時候,殺手們不會在夜裡作案。誠然這個特殊的事件,只會發生在特殊的地方。比如,京城。
幽靜的王府,明月初掛,在京城之中,這特殊的所在,一直是另人敬畏的地方,因爲他是逍遙候府。他的主人,自然是充滿傳奇的逍遙候。
無人知曉他內心所想,總之,他那高深莫測的武功,以及時常石破天驚的話語,使人們淡起他時,往往諱莫如深。很多人是不瞭解,而很多人是不能說。
其實他沒有那麼神秘,他只是一個人的弟弟,一個組織的首領,換在任何一個有頭有臉的江湖人身上,都再正常不過,然而,那個“一個人”是皇帝,而那個“組織”是大內待衛,就足以夠資格讓人“諱莫如深”。
所以,這裡永遠平靜,無人敢犯是一個方面,還有一點更重要的是,這裡並非軍政要務的辦公場所,僅僅是一處住宅。
月明如水,雲若歸燕,空氣中,忽然響起了低聲的長嘆,有些哀傷,又如對月傷情,分明是女子之音。是逍遙候的妻子?自然不是,這位候爺至今未娶,變沒有金屋藏嬌之習慣,他只是答應過金劍王候,要照顧王俜之的妻子。
又是嬰兒的啼哭之聲,端木荃鷥輕輕搖動懷中的孩子,目光中的溫柔與看俜之的還稍有不同。嬰兒哭聲不停,反而眉頭皺起,身體不住地掙扎。“玦兒,不哭了,你爹快回來了。”端木荃鷥苦笑,口中安慰着孩子,可是對王俜之,還是暗自擔憂。
“姐姐,我來了。”一個女子推門而入,竟是前不久才爲金劍王候療傷的鬼醫,她的真實身份,乃是逍遙候府中的醫藥師宇文靖。
“宇文妹妹,我已經沒事了。”端木荃鷥故作輕鬆笑道。
宇文靖不語,找了一個坐位坐下,笑盈盈地道:“姐姐可是在想姐夫?無爲劍大會已經結束,他們正在歸途。”言罷意味深長的看了端木荃鷥一眼,又道:“如果姐夫知道生的是兒子,一定很開心吧!”
“嗯!”端木荃鷥有些不好意思,趕忙轉移話題道:“時間過的真快,上官驚鴻被禁於少林,已快一年了!”
“是啊!這一年,變化太多了。最近的江湖,並不太平。”宇文靖沉思片刻道:“看來上官驚鴻,並不是最大的麻煩,他也不過是一顆棋子。”
“只是不知道我那四弟如何了,他還年輕,我最怕的就是他被子我,我那擅長陰謀泥計的二哥恐怕會利用他。”端木荃鷥言罷,又是滿面悉容,宇文靖見她如此,也怕她旁心費力,正準備規勸,陡然覺血腥味飄入鼻間,她從小學醫,又對這味道敏感異常,臉色一變,冷然道:“閣下好身手,竟能闖入逍遙候府而不驚動任何高手,小女子佩服。”
“不必佩服,我是來找人的,還請不要爲難。”說話的是一個男子虛弱的聲音,在房間門外,人影不停地晃動,宇文靖正準備再細問,端木荃鷥搶先一步,激動之情溢於言表,不可置信地問道:“四弟,是你嗎?”
門口的人影明顯低笑了聲,略顯愧疚地道:“姐,你還以聽出小弟的聲音。”
“我當然能,你受傷了?”端木荃鷥也是司武之人,自然聽出公斗孚已經受傷。“閣下中氣不足,內力也有斷續之感。可是用過氣血逆行氣功?”守文靖疑問道。
“不愧是不死鬼醫,未見望聞問切便可知曉傷勢。”公斗孚又是悽然的笑,遂不再說。
“謬讚了。閣下可知這氣功不可亂用,久之心脈必傷。”宇文靖冷然道。
“必死之人,還談什麼傷心脈?”公羊孚不屑地道:“吾已中了巫蠱教的‘八蠱’及歐陽文略的‘暗影流光’筆法,休說你鬼醫,便是大羅金仙,也求不了我。”
端木荃鷥和宇文靖聽地面面相虛見,她們倆人自然知道公羊孚所中招式之厲害,也爲公羊孚感到悲哀。
“真地沒有救?妹妹,你試試。快進來。”端木荃鷥一急,近乎哀求的向鬼醫和公羊孚,可是他們誰都沒有動,因爲他們清楚,任何努力都是徒勞。
嬰兒的啼哭聲又響起,似是在表達三人對於自己美夢的打擾。孩子是天真的,他並不瞭解,世界的紛擾,人間的悲歡離合也不是他所知道的。
“姐,你,有孩子了?”公羊孚好像振奮了精神,又因爲過於激動而記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也忘記了傷勢帶來的痛基。“是男是女?”
“是個男孩,你有外甥了!”
端木荃鷥的眼淚幾乎抑制了住了,她與公羊孚之情,比之親姐弟更甚,此時她心有救人之意,卻無任何能力,這最後的分別,又如何不感傷?
“姐,別難過,這一切都是老弟的報應。我不怕,因爲,那該死的歐陽文嗎,已被我殺了!”公羊孚呼吸急促,可在這樣的狀況下,無異於加快他的傷勢惡化。“姐,你別說話,我這次來,是告訴你,一個陰謀。”
“什麼陰謀?”宇文端正從公羊孚語氣中聽出了緊急,迫不急待地問道。
“我相神教,高手盡出,已派往各地,狙殺誘降武林各門各派高手。潛逸閣,還有這裡,都是目標!”公羊孚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已經聽不清楚。
“無相神教是什麼?怎麼從未聽過?”宇文端正久居大內,自然從大內情報中對天下各門派有所瞭解,可卻沒聽說過什麼“無相神教”。
“一個新教派,沒時間說那麼多了。姐,我先去了。劍如一本秘藉我放在門品,算是給孩子的,禮物。”“老弟,別走。”端木荃鷥想要阻止公羊孚離開,可那道身影轉瞬便如煙般靜去。打開門,地面上只餘一柄赤紅的長劍及一本古樸的書藉。
“姐姐。”宇文端正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只是零星端木荃鷥拾起長劍和書藉,望向遙遠的天邊,他的心裡,也有一道影。
北州奉天地界,錦州境內,一位白衣少年,悄然前行。一柄長劍,繫於腰間,劍眉英目,脣紅齒白,恰似一年俊美的青年。不用多說,正是迴歸的雨辰。
人生地不熟,雨辰過去並未到過錦州,今是乍到,也只野外目的亂轉,感受着北地的風采。
“老大,那個小子……”幾個男子盯上了雨辰,其中一人向另一位彪悍的男子轉聲言道,這一切,自然逃不過雨辰的耳朵,然而,他卻不動聲色,依舊自顧自走着。
“先別惹事,我看那小子雖是書生模樣,可是腳步穩健,雙目神光濺射,恐怕不簡單。”那彪悍男子顯然也是習武之人,俗話說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他自然也覺察出雨辰是高手。
“老大,有個可疑的肥鬥,現在人在四海樓,情況有點扎手……”“我知道了!你們通知所有兄弟準備好,這次的肥鬥可不簡單。”那彪悍男子與手下吩咐完畢,當先注視了雨辰一眼,見他恍若未聞,不由得疑惑地一皺眉,帶部下離開。
四海樓?肥羊?雨圾心中暗笑,這幫人看來是本區的地頭幫會;他們口中的肥羊,自然是他們的目標,不過看起來,這次他們的目標不會簡單,雨辰被勾起了些許的興趣,他決定去看看,權當消遣。
可四海樓又在哪呢?這點雨辰倒不必知曉,他只要悄悄跟上剛纔那一行人即可。而論輕功,他政治家不被發現的自信。一路之上,雨辰一直與一行人保持着一段距離,這也是謹慎起見,畢竟那彪形大漢是位高手。
一行人腳步驟轉,嘩地進一客棧之中,雨辰陡然停住,身形如隼般直飛而起,低下頭走入客棧,卻發現一樓已坐滿了人,見雨辰書生打扮而入,驚訝的盯着他看。
雨辰面無青情的找了個單坐坐下,目光直盯着面前,裝作思考之狀,實則用餘光掃視衆人,卻發現那彪悍男子不在,頓時放了心,極力運轉耳力,聽樓上動靜。
沉默,無論是一樓還是二樓,都安靜地可怕。滿堂的人都凝神靜氣,其中幾人呼吸之間氣息渾厚,顯然是內家好手。
“這位公子,歡迎來到錦州,這位是我們老‘三江虎’童商,今日,有要事相商。”一個聲音打破了沉默,雨辰聽出,這聲音是剛纔那彪悍男子的跟班發出,至於那彪悍男了,定是“三江虎”童商無疑了。
那公子明顯不屑地哼了一聲,這一聲,又讓雨辰覺得幾分熟悉,卻又想不起是誰。
“三江虎童老大,我聽說過,是條漢子。我也知道你們的目的,可惜,你們找錯了人。”那公子音色沉着,隱含幾分傲然不馴之氣,聲音的大小和抑揚也只到好處,有幾分貴族之氣,雨辰身軀一震,他這才聽出,這是玉宇堂玉公子的聲音。
“你什麼意思?”這次是“三江虎”童商的聲音,他並不認得玉宇堂,可他也發現,自己找錯了人,故而如此言語,只爲揮探虛實。
玉宇堂很輕鬆地一笑,好像童商講的是一個笑話而不是問了一個問題。“我當然不是惹童老大不高興,不過我玉宇堂也非好欺負的。你們這次想要的‘彩虹大法’並不在我身上!”
“玉公子!”童
商拍案而起,樓下除了雨辰之外所有人均候地站起,頓時一陣兵器響動之音。樓上,劍拔駑張,而樓下的局勢卻有微妙的變化。
雨辰心裡不由得苦笑,暗叫麻煩。自己表現的過於鎮定,這絕非一般人的反映。樓上的童商也好像知道了樓下的景像,哼了一聲道:“沒想到,還有硬手到錦州地界,請問您是哪路高手,可否賞個臉,上來一見。”
“讓路!”雨辰對一樓的衆人道。“都給他讓路!”童商命令似的一喝,原本猶豫的一衆幫會會友全部退開,雨辰便順着這條道路,緩緩地向樓上而去。
童商和玉宇堂在二樓,冷冷地望向樓梯口,當看見是一個白衣書生的時侯,面色齊齊一變,異口同聲地道:“是你?”
“呵,是我,玉公子,好久不見,童先生,打擾了!”雨辰倒是對兩人的驚訝坦然接受,抱拳施禮,各向兩人打了個招呼。
“原來你們認識。”童商看了看雨辰,又看了看玉宇堂,卻發現他們看對方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頓時道:“看來還有別的高手對‘彩虹大法’有興趣。”
“雨辰,我聽說你去了無爲劍派,那裡可是有一片‘七彩琉璃’現世,我懷疑你,哼哼!”玉宇堂並沒有把話說盡,但意思在場的人都明白。雨辰暗叫不好,他身上確有半片琉璃瓦,可那並非無爲劍派所得,一旦被兩人發現,難免麻煩,登時不再遲疑,立刻道:“無爲劍大會我確實參加,然而那潭中異寶,卻爲北海白鱗島主‘巨魔將’吳越得去,在下武力低微,與異寶無綠,兩位可要明白。”
玉公子似是而非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言,以他玉家的情報能力,他又如何不知道“七彩琉璃”在吳越身上?他之所以有這些言語,只是爲了讓童商猜忌,給雨辰製造些麻煩。
“雨少俠,七彩琉璃真的不在你那?”童商作爲地方的霸主級人物,自然不會輕易的被挑拔,但心中也難免猜疑。
“當然不在。”雨辰只後悔來看這個熱鬧,使得自己現在百口莫辯,苦笑一聲。
突然,一陣香甜的氣味吸入口鼻,三位高手目光同時一厲,未及出言提醒,童商的幾個跟班臉色紫青,驟然噴出一大口鮮血,屍體直挺挺地倒下,緩緩地血肉竟化爲黑水,在地上流淌,腐臭的味道取代了香甜的氣味。
啪啪啪三聲地板裂開的脆響,雨辰、童商、玉宇堂三人緊急從二樓飛出,大批的黑衣劍手已將他們包圍。
“原來是無相神教,怪不得只懂用毒的詭計。”玉宇堂語氣譏諷,鐵扇輕搖,扇面金光粼粼,與之前用的有所不同。
“還以爲是鐵劍狂徒王易笙,沒想到意外的收穫不小。我可問三位,無相神教的規矩,各位可懂?”一位白髮怪人和三位長相極像的男子閃入場中,這發話的正是那白髮怪人。
童商終於也是一凜,冷然道:“沒想到大名鼎鼎的‘白毛殭屍’孟化平也加入無相神教,真是可喜可賀。”
“白毛殭屍”孟化平並沒有因童商的話而生氣,反而咧嘴一笑,悠然道:“識時務者爲俊傑,各位可要想好,“你威脅我!”玉宇堂一怒,眉間陡然激出一股青氣,顯然是驅散了毒氣,功力回覆。
“玉公子,鐵劍盟主,童幫主。三位全是我教極力收納的人才,只要加入我教,到時侯共分天下,榮華富貴享之無盡。”那三位長相極像的男子中一人笑着對雨辰等人說道。當他提起“鐵劍盟主”的名號的時侯,玉宇堂和童商均不由得驚訝的一哼,顯然是想不到久負盛名的鐵劍明會由這個書生樣的年輕人掌管。
“如果我說不呢?”雨辰輕咳一聲,內勁暗運,手中一股黑氣騰起又散去,呯地一聲,劍氣由指尖迸出,兩道毫光飛射最近的兩位黑衣劍手。
噌地三聲,三位長相極像的男子幾乎在兩道劍氣激射的同時身形已然衝起,三把長劍同時抖出一朵梅花般的劍氣,分襲雨辰“印堂”、“膻中”、“氣屍”三處死穴。
一聲長嘯,兩位黑衣劍手猛然撲地,下一刻,雨辰身形三縱,撤出三朵劍氣的包圍圈,掌形甩動,轉瞬間已連抓向三個男子的腰際。
“都閃開,老子親自料理這鐵劍盟主。”“白毛殭屍”孟化平桀桀怪笑,雙拳渾然直衝而出,寒氣與黑氣夾雜,竟是用上了他賴以成名的“殭屍功”。
三位長相極像的男子乃是無相神教飛劍堂的堂主嚴氏三雄,自是知曉這老魔頭的兇威,齊齊自覺的讓開一條路,頓時孟化平的雙拳,已直劈雨辰頭部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