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糊塗了前半輩子,從那三年的牢獄之災後,不會再混沌過完後半生。該珍惜的,他會傾盡全力對他們好,該快刀斬亂麻的,他不會藕斷絲連。沒錯,和離就是兩不相干了的,他不覺得虧欠了雲映雪什麼。
什,什麼,女兒,老夫人,還有那冏卿是誰?雲映雪腦子混沌一片,只曉得一個個字都紮在了她心口肉上。知道他的意思是說,他們已經和離了,無論她是回去做她的老夫人,還是背叛女兒逃出來,他都不會再接納她。
雲映雪這才驀然驚覺,萬一附近圍觀的百姓有人認識她怎麼辦?女兒的叮囑已經形成一種魔咒植入她腦海,她方纔只不過是氣不過才一時衝動,此刻反應過來不由得遮遮掩掩將自己肥胖的臉遮了起來。
原來是認錯人了?那戚夫人名頭不怎麼地,她娘就更沒聽說過了,頓時一干圍在附近看熱鬧的百姓就散了。
江流蘇冷哼繞開雲映雪走上前,季四常趕緊也越過人上去追,“流蘇,流蘇!心肝兒……你聽我解釋……”
“少來!”
雲映雪茫然望着他們走遠,看着季四常用曾經對她唯唯諾諾的態度甚至更加卑微溫柔的姿態去哄另一個女人,他們不顧在大街上的耳鬢廝磨,他們親密無間……雲映雪眼睛漸漸被淚水糊住,胸口衝上一股氣,旋即哇的躬身吐出一口鮮血。
神智模糊的走回宮殿門口,不料卻被宮門侍衛攔了下來,雲映雪愣愣的,“我是戚夫人的母親,你們不認識我了嗎?放我進去!”
“你是戚夫人的母親?不可能,戚夫人早上才宣佈她母親已經死了,如今漪瀾殿里正在辦喪事呢,走走走!”
雲映雪如遭雷擊,她才走這麼一天,女兒就宣佈她死了?是了,女兒定是發現她錢沒帶多少,但是帶走了很多衣服,知道她要逃走吧?因爲她不止一次跟女兒提過,她想回到季四常的身邊。呵,呵呵,好女兒,怕禍水引到自己身上就直接對外說她死了,把跟她的所有關係都撇得乾乾淨淨。
可她不解的是,以女兒的怯懦性子是怎麼一手遮天、瞞天過海的?她就不怕被呂雉發現嗎?
然雲映雪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呂雉似是不經意被人擡着布輦從宮門口經過,又不經意看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是強忍着一種勝利的笑。
雲映雪這時走投無路,不得不叫住令她膽寒憎惡的敵人,衝那布輦招手,“皇后娘娘,是我啊!我是戚夫人的母親啊!”
呂雉擡起蔥指,明明是在罵她,臉上卻抑制不住的燦爛笑容,尖着嗓音道:“哪個蠢婦敢冒充戚夫人的母親,再在那胡亂咧咧就杖斃吧!”
這一刻雲映雪全都懂了,原來是呂雉和女兒聯合的手,把她給‘被死’了。女兒啊女兒,你身邊可信的人已經所剩無幾,呂雉巴不得一個個全挖掉……行了,都自求多福吧。
雲映雪茫然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沒帶多少錢,只帶了幾身衣裳。賣掉幾身衣裳又能支撐多久?
就在她茫然絕望中,旁邊的人不知怎麼瘋跑了起來,她依舊不管不顧失魂落魄的走着,直到有個老女人將她扯下來跪着,罵道:“你想死啊!皇上出行還不曉得下跪,想連累我們這一片人啊!……”
那老女人本想再多罵幾句,只見皇上的儀仗隊伍離這越來越近,那婦人就趕緊閉緊嘴巴了。
雲映雪心中無所謂,皇上有什麼了不起的?她見了也不知多少回了。那臭男人被傳如何如何寵愛當今的戚夫人,還不是被老婆壓得死死的,連應有的安全都給不了她們母女!
劉邦對她來說不算什麼,可雲映雪不經意擡眼看到了個人,那一眼讓她心頭一跳,加之心中對劉邦不是那麼敬畏,鬼使神差的就闖了過去,“正山,正山啊,我是映雪啊!……”
那兩個御前侍衛可比季四常出手還狠,直接一人一腳踹過去,將雲映雪踹了個四仰八叉的。
但她又頑固的爬起來,嘴角還掛着新舊血液,眼神惡狠狠的瞪兩個侍衛,“你們這羣狗東西,等我丈夫和我相認有得你們好受的!”
劉邦蹙眉,問前邊的隨行的馬伕,“正山,是在叫你嗎,過去看看吧。繼續上路!”
因爲此行是要去檀拓寺上香,一路的馬匹最要好生照料,否則出了什麼問題就預示不祥,故而纔將冏卿戚正山也帶上。
而那位自稱映雪的老女人……劉邦閉上眼睛,不想多管,呂雉和戚懿都說那女人死了,那她就真死了吧。他管匈奴禦敵還管不過來,管一個連被女兒都放棄了的老女人幹嘛。
“是。”
戚正山擦擦汗走過去,生怕驚擾了聖駕,衝雲映雪低吼道:“你喊什麼,害我一次還不夠,還想再害我一次!”因爲他所在的職位太低,本質上也還是個馬伕,故而宮裡給這個老女人辦喪事的事情他自然是不知曉的。
“哎呀,你如今發達了啊,穿的這一身真好看啊。我雲映雪還真有旺夫命……”雲映雪自顧自的欣賞的看着戚正山。
戚正山不耐煩的打斷她,“你到底有什麼事?我還得跟上去照料馬匹。”
“照料馬匹好啊,照料個馬還照出官做來了……正山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我現在有難了,你可不能不管我。我以後還是跟你過吧。”雲映雪想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提到這個戚正山老臉有些發紅,對雲映雪道:“咱不是和離了嗎,再說我又娶了一房了。你還是走吧。”
戚正山走了許久,雲映雪才反應過來尖叫,“你們男人怎麼一個個都喜新厭舊啊!正山,正山!你不能丟下我不管啊!”
她一邊喊着一邊追上儀仗隊伍。
劉邦蹙眉,問戚正山,“正山,那女人到底和你什麼關係?”
“回皇上,沒有關係!是她自己要纏上來!”戚正山嚇得雙股顫顫。
劉邦點頭髮話,“糾事者,亂棍打死!”
當着聖上面攔轎子,還說男人,也包含了聖上,都喜新厭舊不是好東西,不打死做什麼?
雲映雪就這麼糾纏到底,也不知是太過想戚正山回心轉意,還是絕望到直接尋死。一棍棍落在她肥碩的身體上,雲映雪皮開肉綻,衣不蔽體,眼珠子都被打爆出來了,嘴裡還口口聲聲四常四常,正山正山……
爲,爲什麼,她曾經輕視的兩個男人都發達了,還一致的不要她了……
雲映雪含着無盡的懊悔怨恨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