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甩頭讓自己不要再去深想,否則只會讓自己的心更亂更無助,我也又是要後悔了。
再回到馬車上,我心思迷離的望着那車子一角。久久也回不過神來。就連若清扶着我下馬車的時候人也是一片恍忽。
“小姐,回來了。”
“哦。”走進院子裡,還在想着那畫,還有那些銀器,真是想不通啊,我孃的事我究竟要如何做呢?還有鐵木爾,我不能撒手不管的。卻在微一側頭的瞬間我發現那門口的馬樁子上拴了一匹馬,那馬,它就是圖爾丹慣常騎着的那一匹
他來了嗎?我四處找他,卻不想他卻是在我的落軒閣,心裡更是狂跳,或許這是上天賜予我的讓我下手的時機了。
才一進了屋,呵呵,還是自己的屋子裡暖。可是一個掃視之後我卻奇怪了,圖爾丹他並不在我的屋子裡啊。
“王妃,大汗來了,說是去馬廄看看飛鳳。”吉日嘎朗的話及時的掃除了我滿心的疑問。原來他果真來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稟告大汗,就說雲齊兒回來了。”支走了吉日嘎朗,我又向着若清道:“去把我的紅茶拿來。”這茶,紅鮮。醇厚而幹溫。既滋養陽氣。又增熱添暖,還可以舒腸胃。但我是不喝的,因着鮎魚的那一件事我更是有了藉口不喝着茶了。
若清從櫃子裡取下了茶,慢慢的爲我沏好了,我輕聲道:“你退下吧。”
屋子裡靜靜的,我悄悄在那茶杯裡輕輕的撒下了藥粉,再倒入茶水,輕晃着,這茶,便是毒藥,便要讓圖爾丹他喝下去,喝了,我孃的性命就保住了。
沉思中我才一放下那剛沏好的茶,圖爾丹就進了來。
我笑着迎上去,“大汗,其其格的藥,雲齊兒已經爲她求了來,雲齊兒已經交給了塔娜仁。”
他不相信的抓住我的肩道:“你這話,可是當真?”
我點頭欠身福了一福道:“是真的。”
他大喜,滿臉的笑,讓我看了卻是心痛。
壓抑着痛楚,此刻我已不是嫉妒其其格了,我是怕着那茶水那毒藥入了圖爾丹的口,可是我想着,卻還是自然而然的端起了那杯茶,“大汗,黎安接我娘來巴魯刺的路上在半路遇上了馬賊,而鐵木爾趕去後也……”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他一擺手道:“我早知道了,早就派人去接應了,你放心吧。”
“謝謝大汗。”
“哈哈,早就有人稟告我了,我要走了,我要去見格格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就是盼着我娘到了,再以我換來狐君的解藥
“是嗎?那我一定要喝。”他端起茶杯,象是以茶代酒般:“雲齊兒,謝謝你救了格格一命。”
他說完就已傾倒了茶杯,我看着那茶就要入了他的口了,我終於要達到了我的目的了,可是我的心卻突然沒來由的痛……
他要喝了,那是毒藥,毒藥穿腸過,那後果是我所知道的。
想象着毒發而亡的那一種場面,我突然間心悸了,我怕,怕那場面出現在我的面前,更怕那將死之人卻是自己曾經愛過的人。
不要,不要喝啊,如果是你自己選擇了不喝那麼我就沒有什麼罪過了,對娘,還有對你,就都沒有罪過了。
可是他的手依舊還是不設防的讓那茶杯繼續傾倒,那茶抑或是毒藥就要進入他的口中了……
我看着,悸痛的心狂亂着,讓他喝與不喝,心猶自還在掙扎着,可是我的手已經下意識的向那茶杯探去。
輕輕的一按,那傾倒的茶杯又回覆了原位。
我這突然的舉動讓他詫異了,他把茶杯收在手中,看着我,彷彿要看穿我的靈魂一般。
被他看着,我慌了,我究竟做了什麼,讓他喝啊,這是我苦心向狐君討來的毒藥啊,我不要那普通的毒藥,那普通的讓他吃了他也會想辦法解了的。
可是他纔要喝下狐君的毒藥,我卻阻止了他。
機會還可以有第二次嗎?可是我已經無心無力了。
我顫抖着低低說道:“大汗,這茶涼了,雲齊兒爲你換過一杯,喝過了再離開吧。”
他點點頭,彷彿不疑有它,他臉上洋溢着笑容,他很開心,開心我的體貼,也開心他的其其格就要醒了。
可是我卻開始慌亂了,是爲着我娘
恍惚着重又倒了一杯茶,再遞給他,人已經有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感覺了。
他一手接過,一手忽地抓住了我的手,“雲齊兒,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很不好。”
我卻恍然未覺,只是依稀知道他在說着什麼而已。
“雲齊兒,你怎麼了?”他貼進我,在我的耳邊低聲問道。
我一怔,纔回過神來,我看着他,滿眼裡都是疑問,他說了什麼,我一句也沒有聽清楚。
“雲齊兒,你怎麼了?”似乎是看出了我心神的恍惚,他又問道。
“沒……沒什麼。我只是擔心娘,擔心鐵木爾而已。
“我早就派人去接應了,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吧。”
他如是說着,可是我能放得下心嗎?真的有事也都是每個人都知道了,就獨獨會瞞着我一個,那是我娘啊,如果真有什麼閃失,那就是我的過錯了。
“帶我去接我娘,好不好?”我扯着他的衣袖急切的說道。
我不想讓他去見他的其其格了,也許他親自去了,就能夠把我娘救了出來,我相信他,相信他的能力。女休呆血。
“這……”他有些遲疑了,他不想救我娘,一定是的。
我慢慢的背轉身,忍着眼中的淚意,悄聲說道:“你走吧。”我自己去,就算是死,我也要與娘死在一起,還有我的孩子,再番不捨,我也沒有辦法了。
“你娘她真的沒事的,她就快到了。”
糊說,我娘明明就被馬賊給抓了去,還有黎安,連鐵木爾都受了傷,怎麼他還說沒事呢。
我無聲,卻被他的無情所傷。
“雲齊兒,我去看看其其格,回頭再來看你
我突然一刻也不想再呆在這裡了,我要去找娘,找到了,從此就再也不回來了。
隨手披了一件大衣,我跑着衝到外面,我不理會一應詫異的侍女,我直接奔向馬廄,我看到了我的飛鳳,纔想起剛剛圖爾丹曾經來看過它,這馬廄裡猶自還存留着他剛剛來過的氣息,那淡淡的草香的味道,讓人迷戀而怡人。
不要想他,不要想他,他不會救我孃的,他的心裡根本就沒有我半點的位置。
笨拙的解開了拴着馬的繩子,飛鳳有些煩躁的樣子,它踢蹬着馬蹄子,它就是不想走。
我拽着它,它今天好奇怪啊,從前都不會這樣的,難道圖爾丹對它做了什麼嗎?
我不管,我就是要騎上它,我要去看我娘。
拼着力拉着它,它好象有些無可奈何一樣,終於奈不住我的固執,隨着我出了馬廄。
我一翻身就上了馬,我向着落軒閣外急奔而去。
“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若清擋在馬前焦急的望着我。
我不理她繼續向前衝去,“小姐,你當心啊。”她一邊喊一邊避過我絲毫也沒有減速的馬,越過了若清,飛鳳飛速的向外面疾馳而去。
十幾米外,圖爾丹正騎行在雪地中,他的方向果然就是我從前住過的蒙古包,蒼涼一笑,我帶轉馬頭,向着他相反的方向騎去。
我身後,是侍女是侍衛們高聲的呼喊,我不理,我一意的向前而行,我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去救我娘。
風聲呼嘯,颳着臉生生的疼,我卻不管,我拍着馬背,我想讓飛鳳跑得更快些。
可是飛鳳卻是越跑越慢了,它是怎麼了,從前的它是不會這樣子的啊。
我騎在馬上,低頭看着它的頭,彷彿很是疲累的樣子,它是怎麼了?我不放心的翻身下馬
我回首,兩匹馬一前一後的向我而來,一男一女,齊齊的向我喊着。
是燕兒,還有圖爾丹。
燕兒她怎麼追來了,她不放心鐵木爾吧。喜歡她來,她來了,會給我一種安然的感覺。可是圖爾丹我卻不解了,他不是去見其其格了嗎?怎麼連他也來了。
我站在那裡,馬不走了,我只能求助於他們,而燕兒她一定是爲我而來的。
迎着風,滿目是一望無際的雪,那雪映襯着夕陽如畫,我看着我的倒影默默的等待着兩個人的到來。
“王妃。”燕兒迅速的停在我的馬前,“你怎麼騎得這樣的快?”她是在擔心我,這草原上,除了鐵木爾除了大夫白倉就只有她才知道我有着身孕了。
我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讓圖爾丹知道,“我要去接我娘。”
“老夫人與王爺就快回來了。”燕兒不解的說道。
我有些糊塗了,不是鐵木爾也受了傷嗎?“王爺他的傷沒事吧。”或許燕兒她都知道。
“受傷?王爺嗎?”
我點頭輕道:“是的。”
“你聽誰說的?”
“一個報信的人對落軒閣門口的侍衛說的。若清也知道。”我如是說道。
燕兒站在那裡愣住了,“不會吧,怎麼有人報信我卻不知道呢?”
我聽着她的話更是糊塗了,難道根本沒有報信這回事?
我急忙問她道:“這兩天你去哪裡了?”這一問一答已讓我產生了許多的困惑,難不成還有什麼隱情嗎?
燕兒飛身下馬,向我一揖道:“回王妃,奴婢這兩天象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一直肚子痛,所以就沒有過來侍候王妃了
這答案讓我詫異了,“那爲什麼你不事先通知我一聲?”
“那天夜裡我與若清姐姐一起聊天聊到很晚,突然間就病了,當時王妃已經就寢了,我不好打擾。若清姐姐說讓我安心去休息,她自會照顧王妃。我見夜深了,也就只好先自行離去了,本想一好些了就馬上回來,可是肚子卻是越來越痛,到這會纔好些,但也還是疼着呢。看了大夫只說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了。我一直惦記着王妃,就忍着疼回落軒閣了,誰知,人還未到,就聽見侍衛與侍女們的喊叫,我纔看到王妃騎着馬一個人獨自跑出來了,所以就急急的追過來。”她說着還兀自撫了撫肚子,好象真的還疼一樣。
看來事情有些蹊蹺了,我轉首看向圖爾丹,他一直在默默的聽着我與燕兒的對話而並未作聲,“大汗,我娘與鐵木爾真的沒什麼事嗎?”似乎他的話纔是正確的。
圖爾丹點點頭,“是真的,昨兒就有人回報了。”原來他也一直在暗地裡關心着我孃的消息,原來是我錯怪了他。
聯繫所有的對話,我終於有些頭緒了,一切的予頭似乎指向了一個人,那人就是若清,從燕兒開始,再到那個報信的人,她盡皆接觸過,她在做什麼,她爲什麼給了我一個虛假的消息。
我沉思着,我想不能。可是我知道娘可能沒事了,我是高興的。
我這些心思圖爾丹並不知道,可是爲什麼他也奇怪的追了來,我看向他,“大汗,你怎麼來了?”燕兒是關心我,那麼她呢?
“雲齊兒,飛鳳她不適合長途騎行的。”
“爲什麼?”
“它要做媽媽了。”他說着臉上是祥和的笑,那笑容讓我看了就不想移開了,好溫馨的笑啊。
一匹馬要做媽媽而已,他也這樣開心嗎?那麼我呢,他會不會也喜歡我的孩子?我想着,卻不敢問出來,問了,他就知道了我的秘密,知道了我也有了身孕的這個事實。
我還是怕,怕他不要這孩子,怕他送給我藥,再生生的把孩子殺死在我的腹中,我不要,我不要冒險。
真羨慕飛鳳啊,它可以自由自在的要它的孩子,而我,卻只能偷偷的保護我的孩子,卻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存在
幽幽的一顆心,總是有太多的無奈。
“王妃,你看,那邊有人回來了。”
我回首,那來自哈答斤的方向,十幾匹馬正向着我的方向而來,而中間似乎有一輛馬車,那馬車裡會是我娘嗎?我驚喜一笑,期待着他們的到來……
漸漸的,我看到了鐵木爾,看到了黎安,那馬車裡一定就是娘吧,我鬆開飛鳳的繮繩,我不理會燕兒也不理會圖爾丹了,我飛奔着向他們而去。
馬隊停了,就在我的面前,所有的人似乎是知道我的心思一般,都不吵我,我向着那馬車走去,我娘她一定就在那裡面。
快到了,我突然有些緊張了。許久未見娘了,娘還是老樣子吧,發可不要白,皺紋也不要多啊,娘還年輕,娘還可以再活個幾十年。
站在那車前,我卻不敢掀那車簾子了,定定的看着,只怕一掀開了娘不在,那是多少的傷心啊。
才這樣想着,那門簾就動了起來,我的眼眨也不眨的盯着看着,恍惚中,我終於看到了我熟悉的那張容顏,從小,娘就給了我太多的關愛了。我揉揉眼,還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娘慈祥的看着我,伸出手摸着我的臉,“雲齊兒,你瘦了。”
真的是娘,這是孃的聲音,孃的話讓我心酸,我握着孃的手,柔聲叫道:“娘。”
“上來吧。”娘似乎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她身上還是一身的素衣,我纔想起,娘還是那個向佛之人。
看了看鐵木爾,再看了看黎安,我彎身一禮,再大聲道:“謝謝你們。”
兩個人對我一笑,“雲齊兒,上車吧,我們也好繼續趕路。”
“嗯。”我點頭,我上了孃的馬車,那車外的事我不管了,還有飛鳳,一切就交由他們處理好了,我要跟我娘好好的說說話。
俺了簾子,讓我的世界裡就只有我娘一個。
“娘,真怕你不來呢
“本不想來的,可是不知爲什麼黎安來接我的那一夜裡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雲齊兒頭破血流的,我一時不放心,就來了。”
我心一激棱,娘是夢到我在冰宮裡撞破了頭吧,“娘,我沒事的,你看我現在好好的是不是?”
看着娘,我才爲自己的自私而慚愧了,就在不久前我竟是差一點的毒死了圖爾丹,多虧我心一軟才按下了那個茶杯,否則那後果我真不敢想了。假如圖爾丹真的死了,那麼此刻的巴魯刺已是一團亂了,羣龍無首,四方割據,那種景象一定很慘烈。
“雲齊兒,他有沒有欺負你?”娘握着我的手,認真的問道。
我搖頭,“沒有,我與他,很好的。”我與圖爾丹的事我不想讓娘知道,更不想讓我娘爲我擔驚受怕。
“娘,爹知道你離開了嗎?”我小心翼翼的提起爹,只怕娘會反感,娘與爹,似乎真的沒有什麼感情在。
“哦,走的急,黎安又催,我便給他留了一封書信在家廟。”
“九夫人她知道嗎?”我總是不信娘會這麼容易就離開了。
“也留了書信給她啊。”?
我頭一暈,孃的心腸啊就是好。被人算計了,還不知道呢。“娘,一路上可還好。”
“那一天走的真急,我們沒有走正門,黎安說你大婚的路上就被人截了,差一點丟了性命,所以就說要帶着我偷偷上路纔好,於是我就從他挖好的地道里神不知鬼不覺的出了家廟。”
我聽着,心才瞭然,原來不是九夫人的放生,而是黎安的聰明。“那地道很長嗎?”
“很長,要是挖啊,我想少說也要幾個月呢,也不知黎安他是什麼時候就挖好的。”
原來黎安他早就有此打算了,可是他卻從未對我說起過。黎安他知道九夫人要以我娘來要挾我嗎?看他的意思,他似乎早就在防着九夫人了。
“路上可遇上了什麼奇怪的事?”比如遇上馬賊,我很想聽娘說說這段故事,可看孃的樣子,根本就象是假的一樣
“也沒什麼,就是前幾天啊,一行的人突然集體吃壞了肚子,連趕路也趕不成了,只好在原地休息了幾天,不然早就到了。”娘感慨的說道。
我聽着卻突然想起燕兒的話,她也說她吃壞了肚子,所以纔沒來服侍我,一切似乎是有人在搗鬼。
“那之後,隊伍裡可少了人沒有?”那報信的人也許就是那時候才脫離黎安的掌控的。
娘想了想對我說道:“那天夜裡我在車上纔要打盹睡了,好象聽到黎總管說一個姓武的人不見了,我沒理會,就睡了。”
姓武的人,那是誰呢?我想着若清房裡的那個人,真是後悔啊,爲什麼當初不跑進去看看他是誰,說不定他就是九夫人的爪牙呢。
總不信以黎安的精明怎麼會被一幫馬賊給算計了呢,原來竟是如此,一定是那報信人先下了藥,藥倒了一應衆人,再先行跑去巴魯刺向我報了假信,再與若清合演了一齣戲,逼着我殺了圖爾丹,他們對圖爾丹的性命,似乎是勢在必得。
“雲齊兒,發生什麼事了嗎?”娘看着我的沉思有些擔心了。
我回過神來笑道:“娘,沒什麼。”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虛驚罷了。也幸好這場虛驚讓我先救了其其格,此刻的她一定醒了吧,可是圖爾丹還沒有去見她,他是擔心我,才追了過來。
想起其其格,就想起我與狐君的約定,如今娘沒事了,我還要去赴他的約嗎?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可是看到娘,我竟不想去了。去那深山,娘會適應嗎?可是推了那約,就是違背自己的約定,那樣的我是連我自己也瞧不起的。
與人要誠信,這是做人的準則。
心裡矛盾着,且待回去再從長計議吧。
“雲齊兒,還有多遠啊。”娘真的累了,眼圈一圈圈的青,許久都沒有睡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