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大好的日子,這天夜裡,江海波卻做了一個噩夢。
他頭一回夢到了方舞。他夢見在一個充滿陽光的午後,方舞躺在他腿上,她笑眯眯地賴着不肯讓他走,還擡起臉湊到他耳邊,大熱的天可勁兒地撲着熱氣。
他往後退,淡漠地說:“我要走了。”
她就拴着他的腰得寸進尺地往前靠,嗓音壓得低低的,強詞奪理地說:“成大事者,臉皮要厚。”說着聲音愈發地軟糯,直耍賴,“我今天就想你陪着我。”
他就眯着眼睛瞅她,眼波橫掠,說:“今天不行。”
“真不行?”
“不行。”他的聲音越發的冷。
聞言她愣愣的,執拗的目光淺淺沉下去,強光下的她,一絲表情都藏不住,目光幽幽有怨,緊接着卻歸於淡然,揚着下巴,她的語氣慣然的傲,道“那你走吧。”眨眼就像變了個人,全是無所謂。
他就真的起身要走,轉過身再回頭,卻見方舞已經倒在了地上,她的目光死靜,身下緩緩流出血來,那血鮮紅熾烈,好像流不停,就像是要勾出一條河。
他急忙跑過去,方舞卻已經化作流光飄然而去,他伸手去撈撈不住,想見,也再見不着了。
因這個夢,江海波被嚇出了一身冷汗,黑夜中他睜着眼等到天亮,手機通訊錄一直顯示在方舞號碼那一頁,卻終是沒有撥出號去。
對於童阿狸來說,這個夜晚又是另一個開始。
她終於還是追出去了,但方舞的反偵察能力遠遠勝過她,機場停車庫裡,童阿狸眼見着搭載方舞的車就在面前,可就在她熄火開門下車那一眨眼的功夫,方舞這個大活人就不見了。這一不見,便是天高地遠,滄海桑田。
喬以樑自然也跟着出來了,他緊跟着追到機場停車庫。車還沒停穩就見童阿狸特別無助迷茫地站在空蕩蕩的走道中央,垂頭喪氣,眼眶都是紅的。
喬以樑嘆了口氣,走下車安靜地看着她,緩緩走近,體貼童阿狸的身高微微弓了點身子,怕嚇着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纔對着她的眼睛萬般縱容地問:“要我幫忙麼?”他不問是什麼事,只問要不要幫忙。一直以來喬以樑都是這樣的,他對待童阿狸,簡直是寵到不分青紅皁白,寵得旁若無人,沒有王法。他從不問她爲什麼,只問她要什麼。只要她要,他就給,
童阿狸搖搖頭,這時看見喬以樑,她的心底暖得簡直可以起泡泡了。童小狐狸伸手一把就抱住了喬以樑,哭得眼淚汪汪,又踮起腳尖親他的額頭,蹭着他的線條剛毅的臉,她先是說:“怎麼辦?我好像闖禍了。”接着又說,萬般真心,“以樑,謝謝你愛我。”
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但凡牽扯到兩個人就再也無法篤定。只要有一方跟不上步調,遲的久了,那就是魚死網破。但還好她沒有落單,她孤注一擲地去愛他,他也全心全意地回報她。
童阿狸這時作爲一個旁觀者,才清晰的明白了什麼是愛?愛,要志同道合,纔不至於分道揚鑣。所以,這個世界這麼大,另一半卻那麼的難找。你要中意他,還得和他在一條道上,還要步調一致,還要懂得相依,懂得對方的重要。
關於“另一半”這個說法,應該是源自柏拉圖的《會飲篇》。
柏拉圖在《會飲篇》裡轉述了阿里斯托芬的話,他說,人的身體原本如同一個圓團,每個人有四隻手、四條腿、兩個身子和兩個腦袋,它們各朝相反的方向。但人類得罪了宙斯,宙斯一怒之下把這個圓團分成了兩半。於是,活活生離後,一半想念着另一半,彼此都希望能夠融合,能夠迴歸本源。這就是我們所相信的“另一半”。
這世上的每個人都不該孤單,孤單,只是我在尋找你的那些日子。但總有一天我會遇見你,哪怕穿過艱難險阻,哪怕經歷滄海桑田,哪怕世事變遷,烏絲變白髮。但我堅信,我總會遇見你,抱緊你,再也不離開你。因爲,我們原本就是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