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格停了一下,雙眼依舊停留在德爾這個他並不知道姓名的年輕人身上,直到看見德爾的眼中因爲自己這句話眼神有一絲閃動之後,榮格才把自己的眼神移開,雙眼開始遊弋在因爲自己的這句話而擡起頭了的人中,繼續說道:
“而打敗你們的指揮官,殺死你們將軍的人,就是我,薩魯佐及蒙費拉託兩地伯爵,伊爾?阿勒拉米奇的熱娜亞戰區指揮官,榮格將軍。“
榮格的話說完,俘虜營地之中就爆發出了一陣的騷動。
這裡的人,鮮少有知道熱娜亞之外大人物的,最多最多也就知道一些熱娜亞旁邊的,也就是皮埃蒙特的伯爵是誰,或者是周邊那些真正的大人物,也就是公爵、主教之類的,像是伯爵,這些底層人民對於他們認識的興趣還不如自己那條街道上的行政官是誰更重要的。
“不認識嗎?哈哈,並沒有什麼關係,你們只不過是一羣被熱娜亞的無恥商人們所矇騙的可憐人而已,讓我想想,他們是怎麼跟你們說的呢?高額的報酬?優厚的待遇?擁有極大的安全保證可以讓你們有來有回是嗎?“
看着俘虜們的騷動,榮格的心裡倒是沒有什麼波瀾,可是對於這羣俘虜竟然無知到連伊爾這個最近在蘇薩地區出盡了風頭的伯爵都沒有關注過,這倒是讓榮格有些驚訝,虧他還怕直接報自己的名字會沒人知道,所以才報伊爾的呢,沒想到這羣俘虜竟然不關心時事到了如此地步。
真是除了吃和睡,還有女人,沒有什麼東西可以佔據他們大腦哪怕一分鐘了呢?
不過也好,越無知才越容易控制,這一點對於自己來說,可是萬分的有利啊,榮格的腦子動了動,趕緊把自己原本想要通過威嚇來降服這羣人的做法從腦海裡刪除,馬上想出了另外一套鼓動的辦法。
這些話,都是榮格臨時想出來的,並不是真的知道他們的待遇,至於爲什麼他能說的那麼準,自然是他以前在即將面對惡劣的戰鬥時就會做出這麼一番動作來鼓舞士氣,把整支部隊的精氣神調到最高,並且給他們以無畏的勇氣,這樣的軍隊自然是身爲主帥最想要的了。
熱娜亞的商人們雖然並不是職業的騎士家庭,但是對於作戰的精要,榮格並不會小瞧他們,畢竟這些商人們可以在野蠻的叢林中,荒涼的沙漠裡,蠻橫的部落中建立出自己的一個個海外根據地,絕對不是光靠錢就夠了的,所以榮格在猜測上自然也就把自己這一套會做的事給說了出來。以此來打破這些士兵們的心房。
果然,榮格的話瞬間引起了俘虜們的躁動,相比於剛纔的輕聲談話和只有少數人敢擡起頭,這次擡起頭的人數佔了將近7成左右,顯然他們都有些奇怪,爲什麼榮格會知道他們的長官曾經告訴過他們什麼
而這時,等他們轉頭四顧尋找他們的士官長在哪裡想要尋求解答的時候,這些管理軍隊的士官長們早就已經被帶走了。
沒有了可以回答問題並且讓他們信服的人,同仇敵愾的氣勢自然就不攻自潰了,榮格看在眼裡笑了笑。
這就是領導者的作用,他可以提供這些底層士兵最起碼的安全感,當榮格把這些士官長跟他們的士兵分割開來的時候,就像是把這支軍隊的骨頭給抽調了一樣,這些士兵自然也就只能跟一堆爛肉一樣,躺在原地,任榮格宰割了。
“我說對了。“榮格第一句話就是一句肯定句,讓很多有些還在思考的人也都停止了自己的思索,準備聽着榮格怎麼說。
“他們在欺騙你們去爲他賣命,熱娜亞的市民們。高額的報酬?優厚的待遇?短時間的駐紮,他們說的其實並沒有錯,因爲你們在那裡,活不過一個月的時間,所以那些卑鄙的臭蟲是說對的,只不過你們享受不到罷了。“
說到這裡,榮格停歇了一下,把自己從蠱惑的語氣轉化到平淡的語氣繼續說道:
“你們要去的,是一座被叫做比德爾的城市,這是一座原本非常美麗的城市,生活在那片土地上的人民也像原本的你們一樣,無憂無慮,縱使生活上有所拮据但是日子卻也能勉強度過,有着自己的家庭和所揹負的責任,不需要去承擔戰爭所帶來的傷痛,是一座幸福的城市。
可是現在,那座城市卻已經在戰火中變成了一堆斷壁殘垣,而那裡的人民卻比你們更加的悲慘,只能拋棄自己的家鄉四處流浪,有的餓死,有的變成了奴隸,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安全的存活到另一塊自己的家鄉,不過,在那片土地上展開戰鬥的人顯然不會去管這些賤民的死活,就像他們不會管你們一樣,就像你們也要被送去那裡填充進那個永遠也填不滿的被叫做戰爭的怪獸的胃口一樣。
熱娜亞的商人們點燃了戰火,把你們投入了這頭怪獸的肚子裡,而我們也不得不爲了自己的人民不至於落到比德爾人的境地,像是流浪的野狗一樣四處的徘徊而必須參戰。“
德爾聽着榮格的敘述,這讓他不禁想到了那個正在等着自己回去的姑娘,那個每天晚上都會藉着怕冷的藉口而緊緊摟着自己的女孩兒,即使是夏天也不願意放手,在睡着之後,臉上也依舊帶着笑容,彷彿抱着自己就像抱着全世界一樣滿足,即便自己在別人眼中只不過是一個搬貨沒出息的人。
“我要回熱娜亞,我要見到她。“德爾喃喃的說道,聲音在周圍人嗡嗡的議論聲中顯得很小,不過一旁的骨瘦如柴二號男還是聽到了德爾的低喃,問道:
“德爾,你打算回去嗎?你要相信這個殺人魔嗎?”說話之間,二號男的聲音之中有着明顯的顫抖,也可見得,榮格這殺一儆百的技術確實是夠高超的了,不過也有一些負面影響,就是二號男這樣謹慎的人對於榮格所說的話,並沒有太多的信任,更大程度上還是停留在恐懼上。
“我們不相信他還能怎麼樣,反抗嗎?反抗了我們就能見到自己的親人嗎?”德爾偏過頭去一臉真誠的看着二號男,語氣之中並沒有被榮格脅迫所有着的無奈,而是帶着一絲輕鬆。
德爾的問題二號男沒有辦法反駁,反抗能夠得到的只有現在馬上被送到森林裡去腐爛,不會有第二個可能,二號男非常清楚,所以對於德爾的提問,二號男只能沉默以對。
看着骨瘦如柴二號男沒有回答自己的問題,德爾笑了笑說道:“我現在只想見到丹妮,還有佐伊大哥和喬治大哥,賺錢什麼的,我已經無所謂了。”
自己當初就是爲了錢跟佐伊大哥和喬治大哥鬧翻的,現在的他已經徹底的想明白了,自己要回去,跟丹妮好好過日子,跟佐伊大哥好好幹活,用自己的勞動去賺錢,讓自己的孩子可以上的起學,讓親愛的丹妮不用擔心我的安危,這是德爾現在最想做,也是他最爲後悔的。
像德爾一樣下定決心的人並不在少數,畢竟打戰是要死人的,而越是弱的人自然越是容易在最開始的時候死掉,如果現在聽從眼前這個殺人魔的,那麼他們還能再活一段時間,可要是不聽,那麼現在就得死,在馬上死和不一定死之間做決策,絕大多數人還是會選擇不一定死的。
“每個人都飽受痛苦,我也是,我的士兵們在戰鬥中死了不少,也在森林中因爲生病也死了不少,我相信你們的人死的也不少,而在比德爾,上萬人的廝殺則更是一場難以言說的災難,所有人都在受苦,上帝給了我們每一個人所不應該承受的懲罰,卻給了那些本應受到懲罰的人一個安全的屋子,在裡面肆無忌憚的策劃着其他人的命運。
是的,我說的就是那些說要付給你們錢卻把你們趕出熱娜亞去比德爾送死的人,那些貪婪的商人,那些沒有榮譽的蠕蟲,那些只會躲在金碧輝煌的用金幣搭建的宮殿裡看着有人因爲他們的命令而死去哈哈大笑的侏儒。
那些商人憑什麼決定我們的生死,就憑他們的錢嗎?還是憑着他們祖上跟你們一樣的出生?
他是貴族嗎?還是教皇冊封的主教?他們甚至連騎士都不是,只是一羣比你們更爲吝嗇的普通人罷了,他們只是一羣憑藉着沒有道德、沒有良知、沒有感情的大腦在賺取着所有人的每一個馬克罷了,難道不是嗎?“
“你們來告訴我,我允許你們說話,誰能告訴我,你的親人沒有被這些跟你們一樣出生的人欺負過,誰能告訴我你的尊嚴沒有被這些跟你們一樣的人壓迫過,誰能告訴我,你們跟他們過的一樣美好,在******?有嗎?“
在榮格看來,這些熱娜亞的商人自然不是如他所說的一無是處,甚至他的內心裡還覺得這些商人之中的精英絕對不會比自己的戰略思維要差,不以血統身份論高低,而以才學論短長,這是榮格一向的態度。
有着高貴血統的屠夫榮格沒有少見,穿着粗布沿街乞討的好人榮格也並不是沒有見過,只不過既然是勸降,榮格自然不會說熱娜亞的商人們半句好話,所以揚長避短,壞話說盡,這纔是榮格現在需要做的。
至於自己的口無遮攔?
還是等到戰爭結束以後再說吧。或許在他們的墳前跟他們道歉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我告訴你們,是的,他們跟你們並沒任何的區別,這些人的祖先也跟你們的祖先一樣,都是農民和窮人,他們沒有權利用你們的生命去收取自己的財富,這是不公平的,真正該死的,難道不是他們嗎?你們難道不應該向他們索要回本應該屬於你們的一切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爲了這些人去跟其他人戰鬥嗎?“
“熱娜亞的市民們,熱娜亞自古就屬於所有熱娜亞人而不是熱娜亞的商人,跟隨我向着熱娜亞前進吧,我以我的家族名義向上帝啓示,你們會得到你們應得的,那遠比你們要想象的多得多。”
榮格的話從快到慢,抓住了在場每一個俘虜的心,這些底層的人民本來就在巨大的貧富差距之下,對於那些熱娜亞的統治者們心懷不滿,整天在自己貧民窟的家裡就會想着自己爲什麼會住在這些破爛的房子裡,而那些跟自己一樣的普通人爲什麼可以住在只有貴族才能居住的宮殿之中呢?
他們又不是貴族,沒有高貴的血脈也沒有悠久的家族歷史,憑什麼他們能獲得鉅額的財富,擁有美麗的妻子,嬌柔的女僕,衆多的僕傭,豪華的別墅,這些不滿早就已經在富者越富、貧者越貧的世界裡積累了不少,現在經由榮格一引導,給了他們一個可以進攻的理由,這自然就讓衆人的心中開始激盪起來。
‘這可是一個貴族啊,是一個真正擁有高貴血統的人啊。’這是其中一部分人的想法,在他們的腦海中,平民就是平民,是絕對不能愉悅自己的出生而爬到貴族頭上去的,所以在他們這些人的眼裡,自己是遵守規矩的好人,而那些商人則是破壞規矩的壞人,榮格的話對於這部分人來講是最具有吸引力的。
更多的人則沒有如此淳樸的觀念,而是在內心之中起了取而代之的想法。
‘既然那些商人可以擁有財富,那麼爲什麼我們不能呢?’
很多的人心中冒出了這個想法,反正他們現在走回去,熱娜亞也不會爲他們開門了,想要回去的唯一辦法,就只有跟着這個叫榮格的貴族一起打進熱娜亞,那麼到時候,自己從那些商人的家裡拿點兒東西又怎麼樣呢?
看着衆人眼中的光芒,榮格的嘴角死死的按壓住笑容的綻放。
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