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藍下意識的閉緊了嘴巴,臉色就有些微微的發白,卻又怕貝定一瞧見,急忙別轉了身子,兩隻眼睛早已經是亮晶晶的。
蘇婷看在眼裡,嘴裡卻沒說什麼,只是跟貝均澤一路出了病房。
“均澤,我覺得,你是不是對路藍有點太過冷淡了?”看看四下無人,蘇婷這才低聲說道。
“難道你想讓我對她很熱情嗎?”貝均澤原本前行的步子,突然停了下來,猛的一個轉身,一雙鷹眸驀地盯緊蘇婷,那雙眸子竟然是陰鶩的,“婷,我可以容忍自己接受你對她表示親熱,但是我絕對容忍不了我自己。一個處心積慮想要謀算貝家的家產,還三番兩次要害我親愛老婆小命的女人,即使是她跪在我面前請求原諒,我也無法接受。”
他一貫溫柔的聲音,突然異常的冷戾,在這寂靜而空曠的走廊裡,顯得陰森森的。
雖然明知道他的冷戾並不是對她,蘇婷還是忍不住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因爲她從未見過貝均澤現在的眼神,冷戾陰森,閃爍着如同地獄鬼火般的光芒。
下意識的閉緊了嘴巴,足足呆立在那裡一分鐘之久,直到貝均澤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臂,蘇婷都不知道她該回應他點什麼。
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詭異的沉默着,只有男人和女人的兩串腳步聲,一清脆一沉悶,彼此相映成趣。
很快,到了電梯口。
蘇婷剛想停下腳步,卻又被他扯着手臂往前走去。
“咦,我們不是要下樓嗎?”蘇婷不覺就是一愣,終於先開口打破了兩人這一路走來的沉默。
“誰說我們要下樓了?”
他詫異的轉眸看她,似乎對她竟然不能理解他的心思,顯得有些惋惜的樣子。
“那個……不是你……剛纔在病房說要……下樓嗎?”
被他一搶白,蘇婷的口氣一時有些結巴。
“好吧,算我沒說清楚。我想去找下爸爸的主治醫生,問下爸爸的情況。如果你餓的話,我剛纔上來的時候,注意到醫院一樓有家咖啡廳,要不你到哪裡等我?”
貝均澤倒是善解人意,竟然聽出她結巴口氣後面的另一層意思:其實她是有點餓了。
“我沒事,我陪你一起去找醫生好了。”
她精緻的小臉一紅,如同一樹桃花盛開。其實她想說的潛臺詞是:你讓我去咖啡廳,不是爲難我嗎?明知道人家不動德文,英文也不好,算了,我還是先陪着你好了。
他好看的雙眸突然向上一彎,就像是天邊的彎月不慎遺落,明亮而又魅惑:“好吧,那就一起。等會兒我陪你去。”
她這才由衷的高興起來,興沖沖的反手挽住他的手臂,跟着他疾步朝着醫生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細心體貼果然如他,一下子就讀懂了她的潛臺詞。
蘇婷只知道貝均澤英文很好,可是等見到貝定一的主治醫生,她卻不禁目瞪口呆,再看向貝均澤的目光,已經滿
是欽佩與羨慕。
他的德文竟然也很好,跟那醫生你來我往的對答如流,而一句也聽不懂的她,只能坐在一旁當聾子。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兩人的來意蘇婷卻是知道的,不過從貝均澤那時而緊皺時而舒展的眉頭上來看,顯然醫生介紹的情況,並不全是樂觀的一面。
驀地,也不知道貝均澤問了一句什麼,反正嘰哩哇啦的蘇婷也聽不懂,那醫生就突然明顯的愣了一下,然後也嘰哩哇啦的說了一串什麼。
就見貝均澤明顯的有些目瞪口呆,帶着滿臉的不敢置信,聲音就是陡然一高,即使蘇婷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也明白他的口氣不太好。
那醫生詫異的看着貝均澤,突然起身走到檔案櫃旁邊,從裡面拿出一份文件,迅速打開送到貝均澤的面前。
蘇婷瞟了一眼,滿篇德文和符號,對於她來說如同天書,不過她還是看出,那應該是一份化驗報告之類的文件。
貝均澤的表情非常嚴肅,仔細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等到全部看完,這纔將文件再次送回到醫生手中,口氣極爲客氣的說了點什麼,然後朝着醫生就是一鞠躬,彷彿是在道歉。
蘇婷在一旁是看得莫名其妙,心裡更是充滿了好奇,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看來這聾子的日子果斷不好過,她算是能理解那些到了國外語言不通的人,爲什麼心情會鬱悶痛苦了。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貝均澤的聲音已經在耳畔響起:“婷,我們走吧。”
蘇婷急忙收回散亂的思緒,衝着那醫生微微一笑,這才和貝均澤一起出了醫生辦公室。
“均澤,你和醫生究竟談了些什麼?是不是爸爸的狀況不是太樂觀?我看你的表情……”
“哪裡那麼多廢話。”
剛一出門,她便急不可耐的詢問起來,但是迅疾便被他粗暴的聲音打斷。
蘇婷不覺嚇了一大跳,急忙閉緊嘴巴。
莫非她果然不幸猜中,貝定一的情況,根本就不像路藍說的那樣樂觀?
這麼說,活體移植的風險將會加大?
腦海中忽然浮現的這個念頭,讓蘇婷的一顆小心肝兒頓時惴惴不安起來,尤其是一想到貝均澤可能會有危險,她的後背上陡然就有些冷汗淋漓。
她真的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她失去他的話,她又該如何一個人生活下去。
但是她現在又能說些什麼?
畢竟即使有危險,貝均澤和她也只能選擇眼前捐肝救父的決定,誰讓他們之間是父子,當初她對養父蘇長柏,不也是這樣的心情嗎?
貝均澤的步子很快,快得蘇婷必須保持着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他的節奏。
如果蘇婷穿的是平底鞋倒還好,偏偏此刻她腳上的卻是一雙高跟鞋,被貝均澤這樣拖着走,腳下的步子不覺就有些踉蹌,好幾次差點都要扭到腳。
但是看他
的表情陰晴不定,蘇婷卻也不敢吭聲,只能是竭力忍耐着,跟着他一路奔向病房的方向。
顯然,他是要去找路藍問個清楚。
眼看已經要到病房了,貝均澤卻突然停住了腳步,蘇婷根本沒想到他會突然停頓,腳下的步子一時收不住,身子往前就是一撲。
如果不是她反應快,再加上兩人手臂還挽着,恐怕她就要摔一跤了。
“均澤,你這究竟要幹嘛?是出了什麼事情嗎?你這樣一聲不吭的,只是拉着我到處走,人家穿的可是高跟鞋哎,你再這樣折騰下去,我的腳踝非斷掉不可。”
見他窩着不說原因,蘇婷可是有點不樂意了,用力甩開貝均澤的手臂,蹲下身子揉着有點疼痛的腳踝,兩道眉毛早不高興的擰成了疙瘩。
但是他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因爲她的抱怨而做出討好的表現,反倒是突然冷冷的注視着她,鷹眸中的陰鶩更重。
“爸爸的手術日期已經定在後天下午兩點。”
“啊?怎麼會?”貝均澤突然爆出的這個消息,驚得蘇婷頓時從地上跳了起來,“你的血樣雖然早就送過來,可是不還得重新配型確認嗎?怎麼會這麼快?這樣會不會……太冒險?”
“因爲,要給爸爸做活體移植的人,不是我。”
貝均澤深吸一口氣,分明是很艱難才說出這一句。
但是這就已經足夠了,足夠讓蘇婷原本已經目瞪口呆的表情,再次放大到極限。
“路……路藍?她怎麼可以?”
“難道你忘了曾經奶奶給我的那份路藍的醫院鑑定報告嗎?當時奶奶說到有一天,路藍可能會救了爸爸,我並沒有想太多,現在我卻突然明白了。怪不得奶奶內心一直不容路藍,卻依然讓她留在貝家,我一直以爲是母親的勸說,現在看,倒是奶奶自己的主意。”
貝均澤突然長嘆了一口氣,拉了蘇婷轉身朝着電梯走去。
剛纔他還想找路藍問個清楚,可是現在被蘇婷這麼一打岔,他倒是突然覺得沒必要了,既然路藍已經做出了決定,他又何必再起波瀾?
“哦……這麼看,倒是奶奶讓均銘也來德國,卻是有原因了。我先還以爲奶奶是怕手術有危險,萬一均銘沒機會再見到爸爸,現在看,倒是因爲路藍。”
“嗯。看來奶奶從一開始就做好了打算。也許這都是命中註定,路藍做的那些惡事,早晚有一天要用血來償還。”貝均澤的聲音突然有些幽幽的,“你知道當初我第一眼看見路藍的醫院鑑定報告,爲什麼會吃驚嗎?”
蘇婷懵懂的搖了搖頭,這個問題她當然不知道。
“因爲我看見路藍的血型,竟然很驚人的,屬於極少數的那種,和我跟爸爸的血型完全相同。而且那份醫院鑑定報告,你知道是什麼時候的報告嗎?”
蘇婷再次搖晃了一下腦袋,其實她明白,他並不是想要問她,只是此刻想要找到一個傾聽者,而她就是合適的那一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