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打聽的也很快,太醫署內,近幾月只有領出去,參着極少麝香的藥膏。並沒有誰直接領過麝香塊,只是讓輔助的太醫清點餘下的東西時,溫太醫發現不記錄在冊的麝香少了一塊。
負責登記的太監搖頭說不知,他就負責領了才登記,若是有人夜半偷偷到來拿走了。他也不清楚,太醫署中一天十二個時辰都是有人輪番值班。溫太醫讓太監把半年內的藥賬拿出來,看了好幾天纔在每天都要清點的藥賬中發現了端倪。
四月的時候藥賬中就漏了一筆,溫太醫之所以記的清楚,是因爲四月的時候他恰好是要替太后娘娘做拂煦膏,領過一塊麝香,當日是無人再領,而如今藥簿中所記錄的,四月十八這天,他這兒是兩塊。
因爲記錄是每天都登記的,當日登記的最後的數額也都會寫下來,四月十八這天總計是一塊,分記上面卻是兩塊,到後來別人都是跟着總計來算的,所以沒注意那一塊變兩塊的領去數。到如今計算時候,還是少了一塊。
那多出來的一橫,是後來添上去的。
......
往後幾天讓太醫署的人回憶,東宮這兒,茗申院的宮女好似有去拿藥過。在藥房中呆了一會兒出來,沒人瞧見她做了什麼。
當時那藥房中,人剛好不在,宮女離開後也沒有人在意,如今回想起來,倒是有很多疑點在。
沈香茉往東宮這兒一查。查到了十五娘紫衣身旁的宮女,把人喚來一問,出乎沈香茉的預料,這十五奉儀,承認的倒是十分得快,“妾身是命人去太醫署領麝香了,不過剛好那兒人不在,她取了之後就在藥賬上自己添了一橫,等那記賬的太監回來,應該能看到纔是。”
紫衣的神情顯得十分的隨意,直截了當的承認自己是有命人去領麝香,她平日裡又不來請安,幾乎是隔幾日都見不到太子妃,有什麼關係。
“你要用這做什麼。”一旁的瑞珠責問,紫衣懶懶的擡頭看她。
“娘娘還不知道吧,麝香可擬比香料,尋常人家可用不起,這還是養顏的極品,每日敷於肚臍之上,可保容顏不老,妾身領的那一塊也快用光了,得再去太醫署才行。”紫衣身上沒有佩戴荷包之類的東西,沈香茉看她的氣色,看起來好似真的比別人來得好。
“你可知道這亦是毒藥。”沈香茉定定的看了她一會兒,開口緩聲,“這本是隻屬太醫署那兒可用,宮中妃子皆不可碰,這些規矩,入宮的時候教養嬤嬤沒有告訴過你麼。”
“妾身知道這是毒藥,不過妾身是爲了服侍殿下而入宮的,殿下喜歡看妾身年輕的樣子,妾身自然是要努力,再者,妾身在花滿樓的時候就已經喝下過紅花湯。”言下之意,她本來就是一幅不能生養的身子,又何必去害怕麝香帶來的危害。
這東宮之中,還只有十五奉儀做了這件事,在太醫署那兒不算是領,只能算是偷的的來了一塊麝香,等餘媽媽帶人去搜出來時候,這麝香已經用的只剩下一小半了,那不翼而飛的一大半,紫衣則說是用光了,可到底用沒用光,用作何用,都只有她自己才明白。
光是從太醫署那兒不告而取已經是大罪,紫衣還一副渾然不知自己犯了大錯的樣子,餘媽媽把人帶下去的時候,紫衣還在那兒喊冤。
而季熠辰這兒,在閔昭訓這兒並沒有查到什麼,陳昭訓有的荷包,閔柔送給過好幾個人,十五奉儀那兒有,甚至連秦良娣這兒也有,她們的荷包都沒什麼問題,唯有陳昭訓那個出了狀況,實在讓人難以信服是在源頭這兒就被動了手腳。
陳家那兒對這事兒查到後來用了兩個姨娘頂替,而宮中這兒,沈香茉這兒提防的更緊,每日出了請安之外,沈香茉沒再接見,都以身子沉推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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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一,十五奉儀被關的第五天,紫衣死在了自己屋子裡。
這時她正在關禁足,身邊只有一個丫鬟伺候着。
等太醫前來一看,發現紫衣的腹上肚臍眼處還塞着尚未揮發完全的麝香塊,而她的肚臍眼附近已經黑了一圈,那是長期用麝香後沉寂下來的毒素,最後浮在了表層。
沈香茉命崔媽媽前去看,太醫署那兒已經驗屍結束,崔媽媽回來稟報,十五奉儀身邊近身伺候的宮女所言,十五奉儀像是犯了煙癮一樣要用那麝香,除了那被搜走的,她還偷偷私藏了一點,宮女以爲是像以往那樣不會用太多,可沒想到等她出去了一柱香的時辰,等她回來,十五奉儀已經躺在那兒不會動了,她把那點東西全用着了,似乎還服用了一些,身子骨哪裡能經受得起折騰。
這是距十娘和十三娘處置後又一個,十五娘死了。
當初娉婷院的那麼多侍妾,如今已經去了三個,她們之中還有懷疑十五奉儀是被人給害的,可誰都不敢說,茗申院這兒,一下冷清了很多。
沒有十五奉儀和十六奉儀拌嘴,沒有十五奉儀在院子的歡聲笑語,安靜下來了,這羣素日裡沒有任何擔憂過的侍妾,還是害怕起她們的以後,會不會和十五奉儀,還有海棠她們一樣,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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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七,十五奉儀頭七,茗申院裡昔日的好姐妹爲她燒燭火和值錢,那十六奉儀紅芙還是穿着一身的紅走出來,引的大家紛紛指責。
六娘花裳霍的站起來瞪着她,“你真是夠了,怎麼現在人死了你還不讓她安心是不是,還要和她吵是不是,穿着這一身紅算什麼意思,沒那誠心給她來燒紙錢你就呆在屋子裡別出來了,你是想做鬼的都要氣死她是不是,你的心腸怎麼就這麼惡毒。”
紅芙不耐的看了她一眼,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看着她們燒紙錢,耳畔是六娘喋喋不休的話,遂懶懶的扔了一句,“怎麼死的不是你。”
六娘一愣,在燒紙錢的大家也愣住了,閔柔擡頭看她,眼底是不贊同,“紅芙,你怎麼說話的。”
紅芙看閔柔的眼神裡一抹意味不明,她放下交叉的雙手,“我就這意思。”
六娘上前要揮巴掌,被紅芙擡手阻攔了下來,她拍了拍裙襬上剛剛沾上的灰塵,低頭之間,語氣也不甚好,“我是想氣死她,你要是看不過眼,你自己回屋子去。”
花裳險些沒讓她氣死,“你...最該死的就是你了,你怎麼不去死,爲什麼是紫衣死了,就該你死纔對,你安的什麼心,你怎麼不去死!”
紅芙笑了,看了看一早剛剛塗的鳳仙花指蔻,“我當然不會這麼早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這句話你聽過沒有,我啊,命長着呢,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你要是想死在我後頭,那估計是不可能的了,像你這麼愛打抱不平的,都是早死早超生的命,早點去投胎,有什麼不好的。”
無人聽出她語氣裡淡淡的惆悵,紅芙的視線一直在那一團火上掃過,死了,都死了,每天和她拌嘴吵架的人都死了,這後宮中再呆着還有什麼意思。
紅芙心裡比誰都清楚,太子殿下過來她們這兒,根本是沒有過夜行房,她在花滿樓的時候伺候過太子這麼多次,從沒有碰過她,難道這些人不說,她就猜不到太子到底有沒有碰她們麼。
都是假裝的,一個比一個更能假裝,假裝把太子伺候的很好,假裝太子對她欲罷不能,這事兒紫衣最愛炫耀,她伺候太子的次數和她奇虎相當,兩個人吵的最兇,紅芙也知道,她用那些麝香的緣由,年輕了,才能留住殿下多過來。
花裳被她氣的說不出話來,指着她,最後罵道,“你怎麼就這麼狠毒,你心腸都是黑的不成,如今紫衣她已經走了,你還不讓人安生,你還不讓人安生!”布宏豆血。
她越是罵,紅芙笑的越高興,看着自己新做的衣裳,這一身紅別提多好看了,紅芙看了一眼那漸漸熄下去的火,轉身回了自己屋子,那笑聲還沒斷。
花裳氣的直跺腳,看着跟過去要勸解的閔柔,語氣也不爽的很,“你去勸什麼,她壓跟就沒把咱們當成是什麼姐妹,你看她穿的那一聲衣服,紫衣要是知道了的話,還不得從地底下給她氣出來。”
閔柔笑着拍拍她的肩膀,跟着到了紅芙的屋子裡,敲了敲門進去,紅芙正在銅鏡前畫眉,轉頭看到是她,語氣很淡,“你來做什麼。”
“紫衣走了,你心裡也有不痛快吧,其實表現出來也沒什麼,你們爭爭吵吵也過去了好幾年,吵着,也有感情了。”閔柔勸着,“往後我們這些人,還都要相依爲命,一碗紅花湯沒了結果,往後我們都得相互扶持。”
紅芙執着眉筆的手一頓,輕輕的放了下來,指尖摸了摸眉筆的尾端,似乎是在端詳着話,半響,紅芙轉過頭看她,一副笑的毫不在意的樣子,語氣輕佻,“你看起來也沒顯得有多難過麼,這麼比起來,我倆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