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顏兒會來這裡?趙烈陽不知已經答應要把顏兒接到他的住處麼?你是大夫,不會不清楚顏兒的身體狀況,你竟然還……還讓她長途跋涉,到軍營來……”成王爺明白許照泉與般若顏的關係,私下裡也不再保持距離,對他說話的態度,簡直可以說是用咬牙切齒來表達自己的擔心。
“正是因爲在下是大夫,所以纔敢帶郡主來軍營。”許照泉一句話出口,就將成王爺的憤怒噎了回去。看着成王爺憋不出話來的表情,許照泉繼續說,“況且,郡主自己也是妙手回春的神醫,怎麼會不懂得照顧自己呢?”面上話這麼說着,許照泉在心裡又偷偷說道,若顏會懂得照顧自己纔怪!
“可是這裡仍是太危險,”成王爺額頭青筋畢露,懸了好幾天的心放下來,心中的怒火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消退的,“來人,將子午先生安排在本王的營帳之內,爲炎公子就近再搭一頂帳篷。傳令下去,任何人不得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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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公子,子午先生求見。”
般若顏聽見帳外中規中矩的回報,不由得更加煩亂,張口大聲喊道,“不見不見,統統不見!!”來軍營已經五天了,自從她到了這裡以後,她就被困在這頂據說是剛剛爲自己搭建的帳篷,一日三餐有人送進來,除了如廁,她連出去的機會都沒有。真不明白她當初爲什麼會想着要到這裡來。留在成王府,沒事兒與“成王妃”耍耍心機,也比在這裡有趣得多。
自己第三天想偷偷跑出去的時候,結果連一頂帳篷都沒有經過,就被得着(dei zhao)了。然後自己的帳篷四周多了五個士兵。越想越生氣,自己在這裡待了五天了,照哥哥自己一進軍營,就跑的沒影了。連成王爺,她的父王也不來看自己一眼。哇呀呀,氣死她了!!
今天照哥哥想起來還有她這樣一號人了,晚了!!哼,她就是不見他!就是不見他!!不見他!!不見他!!堅決不見他!!!
可是,坐在榻上的般若顏又忍不住支棱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令她
失望的是:外面再也沒了動靜。般若顏心中越想越氣,直想把她身邊的枕頭扔出去撒氣。卻在這當口聽到了聲音。
“子午先生,又有兄弟被擡回來了。”陌生的聲音,般若顏不知道那個人是誰。
“傷的怎麼樣?”是許照泉的聲音。般若顏聽了不由得心口一縮,怎麼會聽上去那麼疲憊。
“大腿上的傷深可見骨,肩頭被砍了一刀,流了很多血。還有人是手腕被砍斷了、還有有臉上受傷的……”陌生的聲音說出的話越來越驚人,般若顏聽了不由得心驚肉跳。
按耐不住,般若顏衝到營帳出口,猛地掀開營帳的簾子,“照……師兄!”
正皺着眉邊走邊聽小將說傷情的許照泉停住如飛的腳步,轉過頭來,笑着說道,“炎兒……”
般若顏心驚的看着陽光下許照泉灰白的臉色,還有充滿血絲的眼睛、浮腫的眼眶,很明顯,這是勞累過度、幾天幾夜不睡覺纔會出現的結果。“讓開,我要出去。”般若顏心急的呵斥擋住自己去路的門衛,“我要和師兄說話!!”
門衛看了看勞累不已的許照泉,猶豫地收回了攔在般若顏身前的手臂。
般若顏快步跑到許照泉面前,皺着眉看着許照泉,“怎麼回事?你怎麼弄成這樣?”
許照泉笑着伸出手摸摸她的額頭,而後在她的面具上輕輕的敲了敲,“師兄要去傷兵那裡救人。幾天沒見你了,過來看看。再過幾天,我纔有空照顧你,你乖乖呆在營帳裡不要出來。聽到了麼?”
般若顏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抗議,“爲什麼不讓我去?我也是大夫,我還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呢,我也要去。”
許照泉原本溫和的臉色一下子嚴肅起來,語氣也變得強硬,“炎兒,聽話。待在營帳裡不要出來,是爲了你好。”
般若顏正想再反駁,就聽見身邊站着的陌生人急急的開口道,“先生,兄弟們受的傷太重了,再不救就來不及了。炎公子如果想去,就讓他跟着去吧。既然他是先生的師弟,醫術自然也是了得。”
許照泉心中苦笑,看了看一臉堅持的般若顏、再看看一臉焦急的小將,知道一時半會兒是無法說服般若顏,無奈的是
傷情不等人,只好點點頭。“如果炎兒真的要跟着,你必須保證,受不了就馬上離開。”
“好好好,”般若顏忙不迭的答應,卻在心裡疑惑,到底受不了什麼呢?
……
到了住着傷兵的地方,般若顏終於明白了許照泉所說的受不了指的是什麼意思。慘烈的哀嚎聲不絕於耳,折磨着人的耳朵。而那些傷更是觸目驚心,有的人背上有一道從肩頭到腰際的長長刀傷、有的人少了一條胳膊、有的人斷了腿,更悲慘的是那些骨頭斷了、只剩下一點點皮肉相連的人。血浸溼了傷兵身下的土地,乾涸的土地迅速的吸走了所有的血液,黃色的土壤最終變成了暗褐色。鼻端除了藥劑的味道,剩下唯一的味道就是,血的味道。
站在這裡,般若顏第一次意識到戰爭到底帶來了什麼。相比於這些傷兵,一路北上看到的那些餓的皮包骨頭、走不動路的人,是何其的幸運。
般若顏看着不斷流出的血,喉嚨裡一陣陣噁心的感覺襲來,那些哀嚎讓她想用手將耳朵堵住。可是,她是大夫,她要救人。般若顏在心中默默的重複着這句話,讓自己忽略掉那些哀嚎。受傷會痛是正常的,自己就是來幫他們的。
竭力忽略血腥味對自己的影響,般若顏對許照泉點點頭,示意自己還好。而後抓住跟在自己身邊的親兵惡狠狠地問道,“你會不會點穴?”
進來以後一直有些懵的親兵緩慢地點點頭,接着就被般若顏拖着走到最近的一個傷病面前,蹲下來,“快,點他的穴道,給他止血。”
眼前的傷兵相比那些斷胳膊斷腿的人而言傷的並不算重,但是實際上,他也是重傷:血沿着傷口不斷地滲出來,一條長長的刀口,深可見骨,下巴、然後是胸口、右肩頭,幸好沒有傷到大動脈,否則,他早就死在戰場上了。現在,這個“幸運的”士兵只能無力地躺在薄薄的蘆葦蓆上虛弱的嘶喊。親兵迅速的爲傷兵止了血,然後站在了一旁。
“你忍着點兒,”銀色的面具映出傷兵已經扭曲的表情,對此般若顏卻是無能爲力,剛剛聽見有幾名士兵在議論,這場仗纔剛剛開始,後面幾天還會有更多的傷患……麻沸散之類的藥物,能省則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