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城,西山墓園。
雖已入夏,但半夜的溫度依然有點低,夜色清冷。
喻楚楚在這裡呆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墓碑上少年的照片眉目清秀,笑容明亮,永恆的表情,永遠的微笑,猶如一束暖暖的陽光直照入她的心底,讓她冰冷的心暖和了一些。
如果陸亦晟還活着,他不會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如果陸亦晟還活着,他會護她周全。
只是陸亦晟不在了。
喻楚楚看着漆黑夜空中稀稀疏疏的星光,心中時而痛得緩不過起來,時而心中又變得很滿足。
陸亦晟在這裡,他睡在這園子裡,他會一直都陪着她,一直都對着她笑。她不孤單。
可陸亦晟卻只能在這裡,她離開這裡,他還是隻能在這裡。她會很孤單。
喻楚楚輕輕的撫摸墓碑上他的臉龐,她似乎看到他從墓碑上走出來,他牽着她的手,他的手心溫熱又溫暖,他帶着她沿着皎河騎車散步,他們走過的春風都是暖的,他們看過的鮮花都在怒放,他們賞過的煙花都璀璨無比,他們仰望過的天空都靜謐又晴朗。
所有的美好在她16歲那年的今天戛然而止。
那天晚上,她上完晚自習準備回家,平常她回去的時候都有陸亦晟送。這一天因爲陸亦晟有事,他和她說,他可能晚上不能送她回家,讓她早點回。
回家的路上雖然有好長一段是灰暗的小巷子,喻楚楚已經走過了千百遍的道路,她不覺得會有什麼危險,而且她還是學過跆拳道的。
情犢初開的女生,和戀人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新鮮的,不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是煎熬,陸亦晟不能來送她,讓她唯一不開心的那就是她會很想念。只是都不算什麼,因爲明天就能見面。那時的喻楚楚很開心很快樂。因爲她根本沒想到第二天會再也見不到陸亦晟。
晚上下着毛毛細雨,喻楚楚打着傘回家,走過馬路,走過公園,當她走進一直都很平靜的巷子的時候,巷子的前面突然出來兩個凶神惡煞的男人,喻楚楚渾身想起預警,害怕的往後退,可往後一退,巷子的後面也有兩個男人走過來。
四個男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喻楚楚冷靜的站在原地,幾乎已經確定了他們四個是爲她而來,特地選在她沒有陸亦晟、沒有豹子宋她回來的時候,堵截了她。
“你們想幹什麼?”喻楚楚鎮定的問。
“嘿嘿,小姑娘,你長得這麼漂亮,你說我想幹什麼?”其中一個耳朵邊長着一顆大黑痣的男人道,這聲音極具猥瑣,聽的她汗毛都警覺得樹立起來。
“你們不要過來,我有學過武術的。”喻楚楚手放後面,不動聲色把書包後面放着的刀握在手上,只要他們一上來,她先防身,然後進攻。
“我們就是知道你學過的,所以才四個人一起上,當然最後也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分享你這個盛宴。要不,你就直接從了吧?這樣也不麻煩我們哥們幾個動手。”
“你們調查過我?”喻楚楚冷冷的問道。
“知自知彼百戰不殆,像你這樣的美人,我們不做預備工作,怎麼能成功?”
“見鬼的成功!”
喻楚楚學跆拳道兩三年,趁着她這跆拳道的功夫,還收服了豹子和野貓幾個笑弟兄。她自然不害怕面前這幾個男人,她甚至覺得還面對這幾個,還可以練練手。
這樣的想法讓她變得無所畏懼。
可不管她在怎麼不畏懼,她都低估了對方的實力,這四個男人,都不是隨隨便便的男人,他們也都會武功,武功不厲害,可他們人多,而且他們體力上有優勢。
巷子周邊幾乎沒什麼人羣,她想求救都很困難。
沒多久,喻楚楚就慢慢偏下風。
其中一個男人一腳踢在她臉上,重大的衝擊力把喻楚楚一下子就打飛了,而後她被他們像小雞一樣拎起來,然後扔在地上。
“老大,收服了。夜長夢多,在這裡讓兄弟們過個癮,然後分屍解剖算了。”其中一個男人的語氣就像是宰雞宰鴨那麼輕鬆,不用她說,她就是他們嘴上說的小雞小鴨。
風吹進巷子裡,天空下着雨滴越來越大,喻楚楚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無望的看着天空,她喻楚楚難道今天晚上真的要死在這裡?
她死了她媽怎麼辦?難道她死的時候連陸亦晟最後一面都見不到嗎?
人生爲什麼會這麼無常?危險爲什麼來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既然你們已經抓到了我,我都要死了,你們可以告訴,到底是誰要我性命?”
“哈哈哈。反正你要死了,告訴你無妨……”
“住嘴!”耳邊有痣的男人冷然打斷了這個男人的話,笑得猖狂的男人立馬噤聲。
喻楚楚冷然一驚,看他們的語氣,還真是有人要取她性命!
她立直身子站穩,打開自己手中的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錚錚的道,“你們都不要過來,你們不都是想要我死嗎?我可以死!但我覺不允許你們欺辱我!”
“小丫頭,你威脅我?”耳邊有痣的男人冷聲說。
“我只是如你所願。”喻楚楚眼睛裡沒有半點懼怕。都到這份上了,她沒有選擇。
“性子夠烈,我喜歡!”耳邊有痣的男人突然笑了起來。
“啪~”喻楚楚的頭突然從側面受到撞擊,手上的匕首被彈了出去。人再次倒地。
“小丫頭,想和我玩,你還嫩了點。爺想要你三更死,你就得三更死,不許晚一刻,也不可以早一刻!”男人蹲在喻楚楚的身邊,一隻手捏着喻楚楚的下巴,一隻手用力的扯喻楚楚的校服,他一用力扯,喻楚楚校服的扣子直接被扯掉了好幾顆,她的內衣以及內衣裡面的圓潤殘酷的被暴露在空氣中,喻楚楚身子不斷顫抖,而這個男人卻是滿臉的得意和滿足,笑容猙獰又恐怖。
“住手!”寂靜又血腥的巷子裡突然傳來了一道宏亮又冷沉的聲音。
絕望的喻楚楚用力擡起頭,在巷子的另外一頭,陸亦晟就像是一個聖戰鬥士一樣背後帶着光芒走進了巷子。
“亦晟,你不要過來!”喻楚楚朝他揮手,讓他離開,陸亦晟不會武功,他進來只會讓事情變成更糟糕。
“啪!”男人嫌棄喻楚楚多嘴,一個耳光掃在喻楚楚的臉上,喻楚楚暈了過去。
接着好長一段時間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等她在睜開眼睛的時候,巷子的兩頭傳來了綿綿不絕的警笛聲,她所在的周邊,都是猩紅的鮮血,血液被雨滴衝散,蔓延到每一次人眼能觸及的地方。
“亦晟,亦晟!”喻楚楚嘶吼,她在幾個男人中間,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陸亦晟。
陸亦晟白皙的臉龐上有很多條血痕,觸目驚心。他的身上都是血,可他的眼睛裡卻帶着笑意,脣角的弧度剛剛好,他的笑容依然如春風一樣,“楚楚,你沒事就好!”
喻楚楚嚎啕大哭,“亦晟,我不好!你如果不好,我就都不好,你不要有事。你一定會沒事。”
陸亦晟輕咳一聲,嘴裡吐出一口鮮紅的血,滿臉都是血的臉上顯得格外慘白,聲音虛弱,“楚楚,不管什麼時候,你都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因爲太累,因爲失血過多,陸亦晟說完就閉上眼睛。
喻楚楚的手上,身上都是陸亦晟的血,她驚恐的輕啪陸亦晟的臉蛋,“亦晟,你睜開眼睛,不要睡覺。不能睡覺,我在這裡。陸亦晟,你不能死,你敢死的話,我也馬上死掉。”
聽到喻楚楚這句話,陸亦晟的心就像被重錘敲打了一下一樣,微微睜開眼睛,氣若游絲,“楚楚,你不能死,你要活着。否則,我就白,白死……了,……你死,我會不瞑目……”
“答,答應……我……”陸亦晟的眼神裡都是乞求。
喻楚楚哭得不可遏止,雨水、血水流在她臉上流淌,只能猛點頭,“好,我答應你,我不死,你也不要死!救護車已經來了。”
陸亦晟再次給了喻楚楚一個微笑,安然躺在她懷裡,輕輕的閉上了眼睛。
喻楚楚絕望抱着陸亦晟,心鈍痛得無法呼吸,氣血逆流,再次暈在了血泊和雨水中。
喻楚楚在醒來的時候,她只看到太平間被蒙着白布的陸亦晟,在太平間裡,她甚至沒有勇氣掀開罩着陸亦晟的白布,只是在太平間裡站子啊陸亦晟的遺體旁邊一直站到暈倒。
而後陸亦晟葬在這裡。
陸亦晟下葬的時候,她沒有來,陸家人一直反對他們兩個戀愛,陸亦晟又是因爲救她而死,陸家人極度討厭她,拒絕讓她參加陸亦晟的葬禮。
以前在皎城的日子,喻楚楚沒事的時候總會來陸亦晟的墳墓邊和她說話,看着他的照片,她就覺得他一直還活着,一直對着他笑。
她聽從陸亦晟的話,好好活着。
他因爲她而死,她也要爲他而活。
她要守護他們的愛情,她要守護他們誓言,她要好好的活着。
只是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後,她活着也猶如死了。
而現在,她連他們曾經的諾言都守不住了。
事情發生之後,警察立即對這宗案子立案,案件中四死一傷一逃,陸亦晟死了,其他的三個人死了,只有耳朵邊上有痣的那個男人逃了。
喻楚楚不知道當時手無寸鐵的陸亦晟爲了保護她是怎麼和他們三個拼死搏鬥的,卻知道這個仇她一定要報。可是這麼多年過去,警察那邊沒有眉目,她更是沒找到任何關於這起事情的線索。
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相愛卻陰陽相隔;最絕望的事莫過於最聖潔最美好的東西被玷污了;最悲哀的事,經過了多年,連對手是誰她依然不知道。
她悲傷她愧疚,她更無助。
“亦晟,也許我錯了。我不應該嫁給沈牧謙,不嫁給他我就不會這麼愧疚,這麼難過!可我當時也只是想通過他……”喻楚楚目不轉睛的盯着陸亦晟的照片,喃喃自語道。她走錯了一步棋,非但不能通過沈牧謙找到兇手,她還被沈牧謙傷的體無完膚。
黑黑的夜空,風微微吹動,幽暗的墓園裡偶爾會有烏鴉在叫。
陰森又詭異的墓園裡,似乎有一個身影壓過來,心如死灰的喻楚楚此刻也忍不住一驚,她壓着自己的害怕,微微轉頭,一個高大的人影隔她只有一步之遙。
喻楚楚驚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