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用心險惡

妻不如妾之夫人要下堂

到了書房,如夢打起簾子,讓凌小小進去,自個兒倒是很有分寸的站在的長廊外面:凌嘯和凌小小兄妹二人說話的時候,向來不喜有人打擾。

書房裡因爲燃燒着瑞炭,是難得一求的珍品,有錢也買不到,也只有一些位高權重的大臣能得到這樣的稀罕物:因爲是貢品,只有聖恩濃厚的大臣纔有這樣的殊榮,顯然凌嘯這侯爺不是封的玩的。

凌小小進去的時候,凌嘯正在寫字,看起來神情算不上愉快:自己的兄長,她還是知道的,若非有了大事,他不會有這等雅興。

凌嘯瞧着她進來,就將手中的筆一扔,隨意的招呼凌小小坐下:“今兒個,皇上召見我。”

凌小小靜靜地等着並不答話,果然,凌嘯長長的深呼吸一口:“皇上有意賜婚朝霞郡主於我爲平妻。”

凌小小眉頭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哥,你答應了?”

凌嘯搖頭:“我百般推辭,已經讓皇上變了臉色,倒是九賢王出手相助,不過怕是推得了一時,推不了一世。”凌嘯的眉頭緊蹙:“皇上此次顯得異常堅決,只怕下次再提起的時候,就不是這般好推辭了。”

凌小小眉頭也緊蹙了起來,她和凌嘯一般,都在思索這個簡單信號後面的深意:皇上怕是要有大動作了。

凌小小和凌嘯二人都沉思片刻,對這位皇帝的舉動都有些猜測不透。

凌小小沉默了一會兒,道:“此事,莫要驚動了嫂子。”

凌嘯點頭:“你嫂子是個心思重的,現在又是個雙身子,自然不能驚動了她。”

兄妹二人一時對此事也都沒有法子,只好彼此寬慰了幾句,卻都沒有什麼實質性的辦法解決眼前的困境:皇權至上,凌小小再次感受到——若是皇帝執意賜婚,凌嘯除了接受,沒有任何法子。

凌小小這天連自個兒的美麗之家都沒去,反而陪了王雨燕一天,心裡對着王雨燕幸福的笑臉是嘆了又嘆:這樣的笑臉,她還能見幾天,若是皇帝真的將朝霞郡主賜婚下來,以朝霞郡主那樣的性子,那樣雄厚的背景,她怎麼還能如此幸福的微笑,不管凌嘯是否寵愛朝霞郡主,這根刺埋下了,怕是再也拔不出來。

凌小小由己度人,她對羅海天尚且如此,王雨燕這個一心以夫爲天,對凌嘯充滿愛的女人,只怕更是難受,自己的丈夫活脫脫的要分出去一半,是個女人都不能忍受。

世道對男人向來寬容,對女子卻又太苛刻,男人三妻四妾尋常事,女人若因此哭鬧,只怕倒是妒婦了,而以王雨燕的性子,只怕到時候,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吞。

因爲這件事,凌小小對風揚生出來的那麼點喜愛也受到了質疑,若是他日風揚也面臨如此的境地,她該如何自處,凌小小剛剛從一段讓她倍覺窒息的婚姻中跳出來,只要想想那些日子的苦悶,那些日子裡的心力交瘁,那些日子裡的絕望,她自己心裡頭就有了陰影。

女人不能對自己的丈夫有情,因爲有了情,就不能再用一顆尋常心去面對婚姻中必然會出現的一些問題:比如說通房丫頭,比如說納妾,比如說外室。

而她,比天朝的任何一個女人更不喜這些,因爲她天朝的身體裡有着一個現代的靈魂,二十多年的思想讓她完全不能接受這些。

凌小小的心微微的沉了下去,狠狠地緊了緊拳頭,從發現自己喜歡風揚開始,那股子酸酸甜甜的感覺,這時候冷卻下來,就變了味道,有些苦了。

她的喜愛不過才短短的半日時間,她只顧着沉浸在這種喜愛之中,感受着自己的這股子特別的情緒,卻沒有思索過現實問題。

瘋子是誰,是風家正經的嫡子,是皇后的親弟弟,現在皇后有了子嗣,只怕以後的富貴更爲驚人,這樣的一個人,一輩子會只有一個妻子嗎,即使瘋子願意,風家會容許他只有一個妻子嗎?皇后會容許她只有一個妻子嗎?子嗣不光在天朝是頭等大事,就是在現代也是大事。

何況她還是個二嫁之人,還拖兒帶女的,風家人怎麼會放心?這些現實擺在她的面前,她還有膽子去喜愛這樣的一個人嗎?

她是應該在這份喜愛只是淡淡的情愫之時,將它扼殺,還是繼續放任讓它茁壯成長?

若是她讓它繼續成長,日後這份子淡淡的情愫會長成參天大樹,變成她自己都控制不了的情感,她到時又該如何自處,風揚的身份,註定了和凌嘯這般無法隨心所欲的生活,凌嘯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她放任自己的感情恣意的生長,到時候,她難道要和天下的女人一樣,忍氣吞聲嗎?

且,這不過是她自己廂一情願的想法,瘋子那裡是怎麼想的,她也沒得一個準話,現在若是真的將自己陷進去了,到時候若真的落到那樣的境地,她之前所做的那一切不就是笑話了,還不如留在羅家來得好。

因爲沒有對羅海天已經不抱希望,所以她不會再有失望。

因爲心裡對羅海天沒有了愛,所以她也不會再有傷心。

瘋子對她是不同的,可是她卻不知道這份不同到底可以走多遠,畢竟她的身份在這裡,二嫁之人,容貌也不算出衆,在這美女如雲的京城,她到底有什麼值得他喜歡的?

凌小小不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她想的更深,也更遠,所以對忽然發現的這份喜愛,產生了劇烈的懷疑,忽然覺着自己的這份心動特別的難以抉擇:是繼續還是扼殺?

凌小小長長的嘆息一聲,覺着從來沒有這般煩惱過,即使當初獲知羅海天出軌,她都沒有這般左右爲難:因爲無愛,所以才決斷的乾脆吧!

凌小小一番思索之後,還是沒有任何主張,不過對風揚的心思倒是淡了一些:當現實比人強的時候,她一向知道選擇對自己最正確不過的路。

因爲在感情的潔癖,讓凌小小清楚的明白,若是日後,自己成了第二個王雨燕,她是真的擔心自己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爲,她這種人一旦真的愛上了,那就是毫無保留的愛,不容任何人侵佔,分享一份,只怕到時候會歇斯底里的和風揚鬧個玉石俱焚,這樣激烈的情感,對她,對風揚都不是好事。

凌小小發現自己骨子裡還是曾經的那個自私的女人,自私的想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這或許就是當年她會毫不猶豫的嫁給羅海天的原因:因爲她不愛他,所以纔會嫁的坦然,羅海天在她的心中,或許雖然有些淡淡的情愫,不過她更當他是一個合夥人,一個可以合夥過日子的人,所以當另一個合夥人出現的時候,她覺得受了傷害,一心想着散夥,卻還能在轉身之後活得很好。

而面對動了心的風揚,她卻無法做到如此的風輕雲淡。

因爲太知道自己是怎樣的人,所以凌小小在做出決定的時候,她是苦笑的。

人無求自然就品性高潔,只要放棄了那個獨佔的念頭,只要守好自己的一顆心,自然行事就會多了份坦蕩。

所以餘下的日子,凌小小又恢復了過往的風輕雲淡,即使風揚再來時,她又是一副哥們好兄弟的模樣,好似那日的異樣,從來沒有發生過,風揚畢竟是個聰明人,她的變化,自然有所感覺,那眉頭也就一日緊過一日,卻對凌小小的改變無法可想。

這女人若真的固執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頭,可是,他看在眼裡,卻絲毫不惱,反而有種說不出的喜悅。

看在跟着他多年的護衛眼裡,不知道未來的主母在自己主子的心裡這般的有地位,居然能牽動主子那根淡薄的神經,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凌小小與風揚的婚事還在有條不紊的進行着,凌小小既然找到自處的辦法,她的日子過得又有些閒散自在,再加上朝霞郡主的事情,皇帝也沒再提起,這心裡的思慮少了點,每日忙着自己生意場上的那點事情,也過得頗爲自在。

因爲經歷的兩世,早就知道銀錢的好處,想到日後的生活,想到聖心難測,皇上的行事倒是讓她有些忐忑不安,讓她難以放心。

不管怎麼說,自己有錢底氣也足,所以對生意更加的用心。

凌小小隻要想到那個跋扈的朝霞郡主要進門,這眸光就微微沉了下去。

官位做到凌嘯這個地步,幾乎是富貴到不能再富貴,皇帝不想法子將凌嘯攥在手掌心,只怕是對這位新封的侯爺不放心啊。

凌家因爲凌嘯的封侯,因爲她這個公主之尊,因爲她和風揚的親事,幾乎已經是烈火烹油,被架在了火上烤了,正因爲如此,她纔要早點做些打算,否則真到了緊要關頭,就真的是寸步難行了。

偏偏這樣的時刻,皇帝的舉動隱晦不明,讓人看不透,但是即便是如此,她這個局外人都能感受到朝政的動盪,這些日子,不管是凌嘯還是風揚,眉頭都不自覺的鎖了起來:凌小小也不願意貿然進言,畢竟她身在內宅,對朝政不甚熟悉,若是貿然進言,只怕會弄巧成拙。

而且,凌小小也懂得言多必失的道理,凌嘯這邊還好說,而風揚那邊若是她的話多了,就反而不美了。

一個深宅內院裡長大的女子,就是在商場上走幾圈,就能對朝堂上的政治鬥爭有什麼不得了的心得,是誰都會心生戒備,因爲女子從來都被圈在內宅,宅鬥上手段高杆,那是聰明,若是再朝堂之中依舊如此,那就不是簡單的聰明二字可以解說的了。

凌小小沒打算沾染這點餿水,再說了,凌嘯和風揚可不是那些沒腦子的男子,能走到這一步,憑的可不單單是運氣,沒點手腕,怎麼在黑的冒油的朝堂之上站穩腳跟。

凌小小就此一心一意的爲凌家的後路盤算起來,倒是將自己與風揚的親事,放到了腦後。

但是從凌嘯越發沉重的神色之間,每日裡都能感受到朝堂之上的不安,不過因爲凌小小的心思沉穩,倒也過得不算太難,就在這份淡淡的不安和忐忑之中,籌備着新年的事宜。

凌小小張羅着過年的吃食,凌嘯喜歡吃點臘肉,她早就吩咐了丫頭婆子準備了不少,而又考慮到王雨燕雙身子,不能多吃醃製品,所以新鮮的魚肉也備了不少,倒是將家裡張羅的服服帖帖,就是凌老將軍和凌威三兄妹那裡都沒有怠慢了:何必這麼小家子氣,凌小小可不想再這麼點事情上面給人落了口舌。

因爲年關將近,凌小小的生意自然更忙,尤其是美麗之家,凌小小絞盡腦汁之下,將美麗之家的服務延伸的更爲廣泛,基本上是集美容美髮瘦身居住爲一體,這等新鮮的玩意自然引得天朝一番震動,衆人好奇之餘,倒是讓凌小小賺的荷包滿滿,這消息傳到羅家人的耳朵裡,自然就不那麼痛快了:沒有義絕的男方希望女子過得好的,女子過的好就是打他們的臉,不過羅海天這些日子倒是沒來給凌小小添堵,黃明珠也很安分,沒有再蹦躂出來做跳樑小醜。

凌嘯很忙,風揚也很忙,凌小小也很忙,不過凌小小到底心細,忙碌之餘也不忘時常照料王雨燕以及她腹中的胎兒,時常也刺繡點什麼小玩意送給王雨燕腹中的胎兒,偶爾也拉着王雨燕做點什麼新衣,說說笑笑間,日子過得也不慢,一下子就到了除夕。

凌小小今兒個這身份已經非同尋常了,雖說只是九賢王的義妹,但到底是上了冊子的公主,除夕這頓飯自然就不能留在家中用了,而是要進皇宮陪着皇室的人一起用:美其名——家宴!

若是凌小小可以選擇,自然不會選擇到那個看着就讓人退避三舍的皇宮,可是在這件事情上,她是絲毫沒有選擇的餘地。

進宮赴宴,那可不是小事情,尤其凌小小的身份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公主,自然不能怠慢,於是身邊的丫頭爲她張羅一套寶石頭面,紅綠的寶石均比貓眼還大,再穿上一套金銀滿繡對襟長衫,凌小小對鏡自攬時,都甚爲滿意:這身裝扮既不會落了皇室的面子,卻也不會過於高調,與她這個尷尬的身份最爲合適。

而凌嘯原本沒資格參加這樣的家宴,不過當今聖上爲了顯示聖寵,破例宣了一起赴宴,凌嘯到底是在朝堂中行走的人,自然知道怎麼裝扮更是得體,早就穿戴整齊。

兄妹二人一道進宮,凌嘯是武將自然騎馬,凌小小是坐馬車,二人到了宮門前通報的名此,就出來了宮人將二人帶進場子。

凌小小雖然上一次進過宮,但當時心中藏着事情,憂心忡忡,回來時又遇到曾經的黃淑妃惹事,哪裡有閒情逸致仔細的瞧過這皇宮的景色,這次倒是隨着宮人,細細的觀察了這皇宮的極致,真是三步一景,其中的榮華富貴沒有見到的人自然是怎麼都想象不出來的。

凌小小和凌嘯隨着宮人到了宮裡的太液池,水面上隱約見着幾條龍舟的身影,凌嘯在來的時候就提點了她:皇家人的家宴往年都是在太液池的龍舟上舉行的。

凌小小當時聽了,腦中就只有四個字:附庸風雅。這

些貴人們爲了顯示自己的尊貴身份,就是連吃個團圓飯都不得安生,想當年她小時候,記得祖父,祖母在世,不過是簡單的幾樣菜餚,一大家子圍着一臺破電視,吃吃喝喝,雖然簡單,但是那份幸福從來就不比別人少,只是祖母,祖父去世之後……

凌小小心裡長嘆一聲,就有些出神的瞧着水面上顯得波光粼粼的池水,映着天邊那輪皎潔的月色,在冬日裡也別有一番滋味,對應着岸上那無數色彩斑斕的燈籠,還有湖面上人工栽培出來的荷花,倒有幾分蓬萊仙境的錯覺:倒底是尊貴到了天邊的人,簡單的一頓飯,就搞出這麼多花樣。

凌小小不知道怎麼就想起《紅樓夢》中元春探家的感嘆。

凌小小和凌嘯在池邊等了須臾,就有宮人準備好小舢板,擺渡到停靠在一邊的龍舟之上,凌小小和凌嘯的時辰掌握的剛剛好,這時間不算早也不算遲,太皇,太后,皇上,皇后,這幾位正主都已經在船艙中就坐,九賢王和風揚也都到了,老王爺和朝霞郡主也到了,凌小小和凌嘯自然與諸位貴人一一見禮,不知道是不是凌小小錯覺,當衆人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時候,似乎都頓了頓,尤其是朝霞郡主,那目光不知怎麼的,就讓她渾身涼了一下。

太皇倒是慈愛,要凌小小落座手邊,她哪裡敢點這個頭,只好重新惶恐的跪下,嘴裡說着不敢,還是九賢王這個義兄夠意思,三眼兩語解了她的危機,讓她如願坐了次等座位。

陸陸續續,又有不少人進來,待到船艙中的位置坐滿之後,也就不再有人進場子,因爲打的是家宴的招牌,倒是男女不拘,凌小小有留意過皇后的神色,一貫的沉穩,面色紅潤,看起來氣色不錯,看來有孕後,她這精神狀態倒是好了不少。

等到衆人見禮,落座之後,已經是花燈初上,太皇興致今兒個顯然不錯,掃視衆人一眼,笑道:“今年喜事諸多,天朝大興,皇上添了皇長子,皇后又有了喜脈,國之大事,家之大事,我這個老頭子年紀大,也不圖啥,就圖個兒孫滿堂就好,眼看着這龍舟都快裝不下了,這心裡頭歡喜,來,我就先討你們一聲彩吧!”

太皇不愧是太皇,這麼幾句場面上的話,給他說的偏偏就多了幾分家常的味道,倒是更容易籠絡人心,既風趣卻又半點不失了他尊貴的身份,半點太皇的架子也沒有,衆人聽了都小聲輕笑起來,一時間到處是喜慶一片。

衆人都站起身子,紛紛討好:“天下大興,天朝大興。”

而和皇后交好的公主們都笑道:“皇后傳出喜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

凌小小微微詫異,與凌嘯對上一眼,又看出彼此眼中的不解:皇長子的分量是不是輕了點,這樣的場合,公主們居然大刺刺的將皇后有孕之事當成天大的好事,這不是暗示皇帝心中從來就沒打算將皇長子作爲皇位的繼承人嗎?

凌小小從來就不敢小看這些公主,這些公主都是在皇宮裡長大,能夠活着走出皇宮,只有一種可能,就是她們都不是笨人,或許她們高傲,跋扈,但是千萬不能小看她們的察言觀色的本領:皇宮是什麼地方,就是十句話要當一句話說,一句話要當十句話想,這裡面生活着的人那腸子都比別人多幾道彎彎道。今天公主們敢這樣說,就說明這其中絕對不會有太大的錯。

凌小小與凌嘯不着痕跡的錯開眼色,又顧盼了皇后一眼,只見皇后身穿大紅鳳袍,頭戴純金鳳冠,高貴典雅,氣勢不凡,但依舊如第一次見到般的氣定神閒,不急不慢的應酬着諸位公主,心裡就有些納悶了,這位皇后的態度是不是太過榮辱不驚了。

心裡有了疑惑,就偷偷的再看一眼風揚,只見風揚淡漠的嘴角因爲她的注視彎了彎,居然有着和皇后幾分相像的不驕不躁,她心裡微微有了幾分底子,纔有低頭含笑:皇后和風家不急,她何必替他們操心。

九賢王自然沒有錯過凌小小和風揚的互動,那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有些發白,那倒進口中的陳年佳釀不由得多了三分苦澀,輕歌曼舞的身姿窈窕的舞女也勾不起他半點興致。

在座的不免有那些個喜好女色之人,難免盯着那舞女的目光就放肆了起來,凌小小暗自撇了撇嘴,對那些個垂涎的目光多了幾分不屑,卻見凌嘯將一塊百花糕放在她的碟子上,不由得心裡一暖:黃家的宴會什麼都多,規矩就更多,雖然菜式很是豐盛,不過卻無法讓人生出什麼好胃口,相信做人下屬的都有這個體會,掌握你生死的大頭頭和你一起,怎麼也不敢放開肚皮吧!

這段舞蹈足足跳了小半個時辰,原本就是凝神觀賞的人,也忍不住交談起來,就是凌小小也偷偷的和凌嘯咬起了耳朵說些閒話,心裡卻對着這舞女們抱屈:舞女也是人好不好,爲啥你們皇家過年,卻還讓人家不得安生,好歹春節晚會上了,還能賺個知名度,人家這些舞女到底落得個什麼好?

好容易這段舞蹈結束了,下面又是一陣子舞蹈,換湯不換藥,總之皇家的家宴她是見識到了,就是舞,不是羣舞,就是雙人舞,要麼就是獨舞,凌小小看的都快有些眼皮子睜不開了:也不知道家裡的兩個孩子吃了,睡了沒有?

可憐天下父母心,凌小小算是深切的體會到了。

雖說這宴席打着家宴的名頭,但是依舊是依照禮部規範所定,按律頒賜虛應罷了,說話處事依舊是處處小心,不過因爲打上一個家字,到底多了幾分隨意,彼此間也多了幾分笑顏。

待酒過三巡,衆人也就不再拘束,對千篇一律的歌舞倒是失了興致,向來性格爽朗的朝霞郡主,此刻笑吟吟的說道:“皇叔叔,總是看這歌舞,年年都這樣,禮部的人怎麼也不知道換個花樣,再好的節目年年看那也會膩啊,不如大家玩點什麼新花樣,做做遊戲,對對聯子,吟詩作畫,舞文弄墨,倒也不是一番風雅。”

朝霞的這番話自然正對衆人的心思,就連凌小小都不由得點頭,沒想到這位朝霞郡主是粗中有細,凌小小在現代身受春節晚會的荼毒,倒也能理解朝霞郡主的鬱悶。

不但凌小小覺着朝霞郡主的主意可行,就是太皇也來了興致,可見天朝的春晚一樣不被大家喜歡,於是也就讓朝霞郡主行事。

朝霞郡主在一邊伺候着的宮人耳邊嘀咕幾句,那宮人就下去,片刻之後卻又回來,只是這一次身後跟了幾名宮人,每人手中都捧了一隻竹筒穿梭在席間,卻也有宮人捧着相同的竹筒伺候在太皇等人的身邊,竹筒不同的地方,就是穿梭在席間的是綠頭籤,而太皇身邊的是紅頭籤和金頭籤。

凌小小在生意場上也見過一些世面,對朝霞郡主居然想出這麼個法子,倒也覺着新奇:朝霞郡主走的是鬥籤,綠頭的是行籤,上刻有不同的數字,專供遊戲人抽選,太皇等人作爲主人,手上又有同等數目的紅頭的擇籤和少量金頭的令籤,席間的人抽了籤,而等下太皇等人再選擇同樣刻有數字的擇籤,凡是被抽中的,皆要繼續親自選了金頭的令籤,根據上面的指示,做一件事情才行,最後等到行完籤,太皇等人會選擇一位完成的最好,最優秀的人送上彩頭。

凌小小和凌嘯神色從容的從宮人的手中的竹筒裡抽出一支行籤,凌小小將自己的窄窄的木籤翻過來一看,果然見到下邊角落處刻有“三十八”兩個淺淺地小字,若不是細看,還真的發現不了。

她又問了凌嘯,凌嘯伸出手指比劃出一個“六”,凌小小知道凌嘯是六號,她也用手比劃出一個三十八的樣子,兄妹二人一番手腳,自然是在私底下進行,凌小小和凌嘯自然不擔心被人看在眼裡,卻不知道朝霞郡主瞧着凌小小的目光,早就帶了幾分冷意。

待兄妹二人做過這一系列小動作再擡起頭來的時候,只見在座的人每人的手中都有了一支長籤,不過好些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雖說這鬥籤本是個附庸風雅的事情,往日裡也是女眷們打發時間的樂子,令簽上的要求不過是吟詩作畫的要求,可是經過朝霞郡主的手,她們就有些不太相信了,這位鬼見愁的手段,她們往日裡沒少領受,但是再不甘也只能受着,誰讓太皇他老人家一臉興致的模樣,誰敢討太皇黴頭,那也太沒有眼色了。

朝霞郡主見每人手中都有了行籤,就開始講授規矩:“在座一百零八席,每席二人,共二百一十六值行籤,我已經將紅頭籤交與皇伯伯,若是二百餘人每人都準備節目,那就少了樂趣,故而等下由皇伯伯親自抽取十支令籤,各位請注意自家的數字,到時候被皇伯伯抽出來,想要賴張可不行,小輩也不能哭鼻子,要知道願賭服輸。”

待到朝霞郡主說完了話,太皇就笑盈盈的飲了一口酒,顯然對朝霞郡主的主意十分的滿意,凌小小心裡釋然,朝霞郡主爲人雖然跋扈,不過能得皇室如此厚待也不是沒有道理,寂寞的老人,最喜歡會哄他們開心的人,至於性子怎麼樣,很多時候都不那麼重要。

等到太皇一口酒飲下,將空空的酒杯放在案上,就開始饒有興致的將手在紅頭籤筒來回尋找,衆人也都屏住了呼吸,盯着他的手間,他這才抽出第一支籤來。

“二十七。”

太皇身邊的宮人清脆的聲音清晰的念出簽下面的數字,卻不見有人動作,太皇臉色就有些不開懷,就是皇帝的眉頭都剛要皺起來,就聽到一聲嬌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巧了,第一個居然就是我這個罪魁禍首。”

剛剛落座的朝霞郡主到是一臉無奈的站起身子,衝着衆人比劃手中的長籤,太皇被朝霞郡主逗的哈哈大笑,湊趣道:“朝霞,你讓別人不可抵賴,你也不可抵賴——快點,快點,抽令籤!”

朝霞郡主也很爽朗,利落的走到太皇身邊,從金頭籤筒中抽出一支木籤遞給了太皇,太皇笑吟吟的瞄了一眼木籤,便對着衆人讀出:“七步成詩,應景之作。”

衆人提着的心放了下來,朝霞郡主還是知道分寸的,還沒做出什麼離譜的事情來,不過是吟詩作畫,這點事情都難不倒在座的。

朝霞郡主雖說往日裡是個跋扈的,但是到底出生皇室,這點水準還有的。

她擡起頭瞧了天邊的月色,又看了看岸上的梅花,微微沉思,就緩緩道來:“除夕連日風蕭蕭,看送春痕上雀巢,明月有情還約我,夜來想見枝頭俏。”聲音落下的時候,目光像是不經意的掃過凌嘯,就有點幽怨的味道:看來凌嘯的拒婚,朝霞郡主心裡面很是怨懟。

知道朝霞郡主心思的人,都掩脣笑了起來,老王爺忍不住咳嗽一聲,目光卻瞧着凌嘯的時候,卻有些冷,倒是太皇像是無所覺的一般大聲稱好,太皇都稱好了,衆人只好一個勁的稱好。

這過程之中,凌嘯一直低頭飲酒,像是對外界的情景毫不知情的模樣,落在凌小小的心裡,倒是有了欣慰,她這兄長到底是歷練出來了。

太后又抽了一個“一百三十六”,是一位後宮的婕妤,這位婕妤抽了一支金頭籤,倒也不難,不過是“撫琴應景”,這位婕妤也是個妙人兒,不撫夜色之曲,反而撫了首極其喜慶節日曲子,引得太皇,太后眉開眼笑,就是皇帝的目光也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後宮如戰場,這後宮的女人果然人人機智多謀。

待到下一位,就是一個“六”,正是凌嘯,凌嘯也不藏着掖着,也抽了一支金頭籤,倒也雅緻:“吹笛賀歲。”

凌嘯是儒將,這點自然難不倒他,待到宮人送上玉笛之後,他便吹起了《鷓鴣飛》,這本是民間樂曲,注入了民間的風格,樂曲清麗動人,輕音、打音、疊音等手法,使音樂悠揚委婉、明澈、圓潤,音樂活撥流麗,表現鷓鴣展翅高飛的情景。

凌小小暗暗展眉,凌嘯這曲子選的好,很適合他現在的境況,想必皇帝聽了應該會非常滿意吧!

凌小小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帝,果然見皇帝眉梢眼底流露出滿意之色,雖然極其輕微,也極快,若不是她歷練過人,時間把握的較好,只怕在皇帝諱莫如深的臉色之間根本尋不到絲毫痕跡:帝王心,最難窺。

待到凌嘯一曲吹完,衆人的神色都多了點深意,再瞧這位新封的侯爺,就多了份親熱。

這樣又過了幾個,眼看着就剩下最後一支簽了,衆人的神色又多了緊張之色,鬥籤的人都知道,這最後一支籤,往往纔是大戲。

太皇也故意吊胃口一般,在紅頭簽上來回的搓揉一番,待到衆人的眼珠子都望的快要掉下來的時候,他才從中抽出一支,身邊的宮人清脆的念出:“三十八。”

凌小小有些百無聊賴的呆着,一心想着自個兒留在家裡的兩個孩子,卻不想忽然聽到這個數字,一時間沒有轉過過來,就聽見凌嘯的聲音響起:“小小,快過去取令籤!”

凌小小這才怔怔的站起來,又被身邊的宮人輕輕的一拉,猝不及防之下,就差點倒地,好在身邊的宮人是個機靈的,伸手扶住了她,等到站穩的時候,才發現大廳裡所有的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電光火石間,她似有所悟,擡頭看向朝霞,果然瞧見她冷冷的如同銳利刀鋒般的目光。

凌小小心知今兒個這所謂的鬥籤只怕朝霞郡主都是對着她來的吧,也虧得她用了心思,先讓凌嘯中籤,若非如此,只怕現在站起來的就是凌嘯了。

凌小小看着面色陰沉的朝霞郡主,心裡有些苦澀,因爲被寵着愛着,所以就可以有這樣肆意傷害別人的資格嗎?

難道真當她凌小小是地上的螻蟻一般,怎麼都不敢反抗嗎?

凌小小心裡暗罵一聲瘋子,步伐有些沉重的上前,微微彎着身子立在案前,抽了一支金頭籤遞了出去。

太皇抽走她手中的木籤,親自看清書籤內容,哈哈大笑:“左手詩,右手畫,一心二用!”

“有趣,實在是太有趣了!”太皇顯然對這個要求很是意外,一直哈哈大笑。

凌小小一下子,就感覺到衆人投注在自己身上似是譏諷,或是同情的目光,心裡的苦澀就更加倍了:這些貴人們,怕是沒少議論她這個二嫁之人吧!

凌嘯似要站起身子,卻被九賢王用目光安撫住,而風揚卻是一臉冰色,真跟千尺寒潭差不多,淡淡的看了朝霞郡主一眼,那麼極淡的一眼,就是跋扈的朝霞郡主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九賢王似笑非笑道:“一心二用,朝霞,你這腦袋可真想得出來,你九皇叔長這麼大還沒瞧見過這樣的異人,你倒是很會刁難人。”原本衆人或許以爲這事情只是巧合,可是聽九賢王這麼一說,這中間都品出味道來了。

九賢王瞧着太皇道:“皇兄,皇弟瞧着這道題太過刁鑽,不如換上一道?”

太皇還沒答話,九賢王就笑嘻嘻的說道:“九皇弟,你倒是疼自個兒的義妹,只是這簽有籤規,怎麼能朝令夕改?”這句說看似小,實際上可大了,說的是天朝的規矩,就是九賢王,風揚,皇后等人再想說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凌小小暗暗嘆息一聲,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若不是趁了朝霞郡主的意,狠狠的出個大丑,怕是不行了,連九賢王都救不了場子,她也只能靠自己了。

心裡有了主意,凌小小的面色就好看了一些,對着太皇笑道:“既然這是鬥籤的規矩,那明月就獻醜了。”明月自稱,就是狠狠地削了朝霞一下子,果然朝霞郡主的臉色更陰沉了。

凌小小說着就朝中間早就準備好的桌子走去,宮人們早就將雙筆,雙紙準備好了。

凌小小輕輕的撩起自己的袖子,剛剛染了墨汁,準備落筆,就聽到朝霞郡主不陰不陽的說道:“人都是你才華無雙,九皇叔更把你說的天上有,地上無似的,今兒個,一心二用,你都絲毫不懼,大家對你都報以厚望,可不要讓大家失望。”

朝霞郡主這句話,自然贏得了一陣輕笑,不少人臉上都掛了嘲諷的笑意,大有搭好戲臺,看好戲的模樣。

凌小小就算是個泥人,也按捺不住了:今兒個她要是不狠狠地打一巴掌在朝霞郡主的臉上,她就不知道她凌小小的厲害——她凌小小才女一名,可不是吹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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