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斂走出辦公室,嚴少琛無力地跟了上來,隨手關上了門,兩道黑影夾來。
“出息了啊,嚴大醫生。”歐謙和杜若似笑非笑地瞪着他,雙手環在胸前,他們哥倆站在門外都能聽到一清二楚,嘖嘖,尤其是咆哮的力度,吶喊的聲帶,那可都是沒的說了。
被杜若這麼猛地一拍肩膀,瞬間嚴少琛打通了任督二脈,清醒了過來,漂亮的臉蛋刷白:“內啥,我沒說什麼吧。”無比真誠無辜的目光投向歐謙,歐謙嘴角揚着呵呵的笑,杜若則是聳了聳肩,一副等着看好戲的模樣。
“唉——”嘆了口氣,嚴少琛的表情沉下來了不少,眼裡流轉着晦暗不明的流光,“蘇卿她,有可能熬不了這一關。”
“……”
歐謙和杜若俱是一震。
她向來討厭醫院,病得嚴重了,無論怎麼哄都不肯去,寧願獨自一人承受着折磨,也偏偏是這個時候,最黏着他,溫順得像只貓咪,懶懶地躺在他的懷裡,嘴角流露着淺淺的溫馨。
白斂僵直着背坐在病牀邊,目光繾綣深邃地落在臉上蒼白的人兒身上,纖細的手插滿針管,和平日裡一樣安安靜靜地處在角落裡。
“卿卿——”
一開口,白斂早已聲音沙啞。
“你趕緊醒來,我什麼都依着你。”
哪怕是,你還要選擇離開我。
“哥,對蘇卿,你真的考慮好了嗎?”遲疑地望着陷在沙發裡的男人,歐謙已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一個人,沒想到霍晴那麼溫順的性子,犟起來也不是一般地厲害,不過,歐謙心情稍稍好轉,倒是越來越合他的拍了。
月光打在地上,泛着銀光,看不清白斂臉上的神色:“嗯。”淡淡地應了聲。
歐謙低下頭,和紙箱子裡面的咖啡大眼瞪着小眼,而他旁邊的那隻大白就更可氣了,連瞄都懶得瞄他,睜眼看了他一眼之後,眼睛一直都是閉着的。
“好,等你什麼時候改主意了,也成。”
他是白斂,所以無所不能,這就是他們信奉的真理!
歐謙提着紙箱出去,腳步卻愈發地沉重。
意大利的冬季溫和多雨,有時候會莫名地讓人覺得火大。
眉頭皺的死死的,一黑色長髮的女子面無表情地瞪着車站外的細雨,該死的,她又忘記了雨傘。
“啪啪——”
一輛高檔的黑色轎車緩緩開到旁邊,女子困惑地望去。
“小姐,上車?”
“……”蘇卿警惕地回退一步,搖了搖頭,“沒錢。”扯了一個比較真實的藉口。
“免費送您回去。”
“……”
應該沒有人會腦殘到用加長林肯版限量豪華跑車來免費做善事的吧……
“先生,不用了。”
蘇卿一口拒絕。
見車裡面的司機又要開口說話,蘇卿果斷從風衣裡掏出手機:“喂,警察嗎?”
諸如此類詭異的還有,比如生活裡無時不在地被監視感。
說不上來的感覺,好像自己跌進了一個圈裡,無論自己怎麼地想要甩掉後面的影子,它都有辦法尾隨而來。
一路跑回家,蘇卿狠狠甩上門,屋子裡的熱暖溫度開得剛剛好,一系着暖色調小熊維尼圍裙的男人從廚房裡走了出來,右手的長勺還沒來得及放下,興致勃勃地揮了揮手:“嗨,卿卿,回來了。”
“第一天工作怎麼樣?”
她能說很糟心嗎?
“嚴少琛!”
蘇卿眯了眯眼。
嚴大美人立馬正襟危坐,洗耳恭聽。
“說,律師所的簡歷是不是你幫我投的?”
“呃,這個……”嚴少琛尷尬地抓了抓後腦勺,目光低了下去,“其實,我是看到那個律師所的薪資待遇什麼的都挺好的,手一快,就先幫你投了。”
“是嗎?”的確,工資高得離譜,可蘇卿卻總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的,“最好是這樣。”
拋去一個冷眼,蘇卿回到臥室換掉工作裝,着了一身柔軟的睡衣。
等蘇卿坐在沙發上,咖啡就跳到他的懷裡,大白這些天一改以往,慢騰騰地撓着爪子也想要爬上來。
端好菜,嚴少琛一把將大白送到蘇卿的懷裡,有些爲大白難過:“工作怎麼樣?”
儘管知道有那個人在,根本沒人敢欺負她,嚴少琛卻還是想從蘇卿的嘴裡聽到答案,略略受傷地看着她:“哎,你到現在都沒回答我呢?”
“挺糟糕的。”
蘇卿順着咖啡和大白軟軟的毛,目光沉了下來:“很難說。”
嚴少琛欲言又止,最後什麼都沒說:“好了,如果你做的不開心,也是可以換的。”
“先吃飯去吧。”
“嗯。”蘇卿應道。
上班的第二天,因爲嚴少琛糾結蒸蛋的時候到底要不要放蔥花這個嚴謹的問題而耽誤了蘇卿出門的時間,簡直懶得理他這個人了,蘇卿拿起包就跑了出去,顧不得後面嚴大美人伸手叫喊:“吃好了之後再走啊。”
蘇卿沒搭理他。
一下公交,蘇卿一路小跑着直奔着公司的大門。
B&S
“咔——”
蘇卿重心一個不穩,差點兒連人一頭栽上去。幸好她反應機靈,雙手及時撐在黑色蓮花上。
一擡頭,目光就跌進一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裡。
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呼吸頓住。
“啪啪啪——”
男人從容不迫地擡手按了按喇叭,蘇卿及時回過神來,驚愕着退到一邊。男人油門一踩,揚長離去。
“嗨,親愛的,該收魂。”滿臉絡腮鬍子的皮奈側身撞上蘇卿的胳膊,手裡拿着一塊三明治,大口咬着,“那是BOSS的車。”
“BOSS?”蘇卿顯然沒多大意外,多嘴問了句,“BOSS怎麼樣?”
皮奈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長道:“這個BOSS,有點冷。”
“……”對,這就是皮奈,大叔級的人物,卻偏偏喜愛講冷笑話。
“哈,我們趕緊走,我可不想聽朱莉整天像只老母雞樣地對着我嘮叨個不停。”
一想起她的那張嘴,皮奈的血壓就升了上來。
臨走的時候,皮奈還特地塞了一塊三明治給蘇卿:“我寧願給你吃,也不要給朱莉那隻老母雞吃。”
蘇卿嘴角抽了抽,這個皮奈,難得真的就看不穿一個女人的心嗎?
回到辦公室,桌上的文件已經堆得一大摞,蘇卿現在的主要任務是翻譯,針對中國、意大利、英國三國間的文件來往。以前她是拼了命地想要將中文翻譯成中文,現在卻反了過來。
“SUSan,今晚公司有個聚餐,可一定要出息哦。”朱莉擡了擡紅色眼鏡,踩着七十公分的高跟鞋
拿着文件在桌子上敲了敲,蘇卿擡頭,“新員工可不能太孤僻,我們可是一個團隊。”
“好。”朱莉就是這點不怎麼討下面人的歡喜,居高臨下的既視感。
給嚴少琛打了電話,電話那端的他支支吾吾的,丟了句“早點回來。”就匆忙掛了電話。
“嗨,SuSan,你怎麼不和他們聊聊?一個人走在後面太孤單了。”左戈是B&S比較有資歷的律師,難得的是他也是中國人。
能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裡,見到幾張熟悉的面孔,蘇卿扯了扯嘴角:“還好。”
左戈理解地拍了拍她的肩,目光裡氤氳着一層淺淺的霧氣:“SuSan,這個世界很殘忍。做人,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蘇卿撇過頭,沒接話。
“我想吃冰淇淋。”
“哈?”
頓住腳步,蘇卿聞到甜甜的冰淇淋味兒。
“好,我請客。”左戈順着視線望去,看到一輛冰淇淋車,“等我一下。”
蘇卿倚在燈柱下,還沒站穩,一道黑影襲來,生生將她扯進一個冰冷的懷裡。
“Boss?”
頭腦當機了十秒。
白斂沉着臉將她大步拉着離去,隱約起伏的面部線條暗示着主人此刻的惱怒。蘇卿困惑地由着他抓着自己往黑暗的角落裡走,拐彎來到公園的一腳,白斂一個轉身,將蘇卿欺壓在白牆上。
“我不準。”
“什、什麼?”
“不准你接別的男人東西,不准你和別的男人說笑,不准你吃冰淇淋。”最後三個字,白斂幾乎是咬着牙說的,大冬天的吃冰冷的,是不要自己命了嗎?
蘇卿沉默,伸出雙手推開他的身體,彎下腰:“抱歉,你不是我的什麼人。”
“……”白斂的眼睛簡直噴出火來,死死地瞪着懷裡的人兒。
呵,真是諷刺。一個簡單地不記得,就可以做到和過去斷得一乾二淨。
“別吃冷的,對胃不好。”無力地垂下手,白斂鬆開了蘇卿,優雅轉身,精緻的輪廓落到夜幕中,看不清神色。
“……”
回到原先的地方,左戈早已拿着冰淇淋等候,見蘇卿來了,忍不住孩子般地抱怨道:“你啊,亂跑到哪裡去了?”
將手裡的巧克力冰淇淋遞到她的跟前。
默默接過,蘇卿長舒了一口氣,眼睛泛着瑩光,在左戈驚愕的眼神下,將冰淇淋扔進了一邊的垃圾箱。
“SuSan……”
蘇卿紅着鼻頭望去,斂下眼臉:“突然,不想吃了。”
“覺得我很難搞?”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左戈搖了搖頭,面容上蒙上淡淡的憐憫:“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個很有故事的人。”
“左戈,我發誓,爲了你好,別和我走得太近。”
畢竟,那個男人的醋意一旦發作,殃及魚池是一定的。
抱歉,你不是我的什麼人。
抱歉,你不是我的什麼人。
該死的。一想起這句話,白斂一向自詡優越的自制力就忍不住要崩潰掉,恨恨地一拳打在方向盤上,目光死死地瞪着眼前一對登對的男女,似乎發覺了什麼,眉頭打得更死。
可惡,兩人居然都戴了紅色的圍巾……
心情在看到蘇卿將冰淇淋扔進垃圾桶好了不少,可又因着她眼角的晶瑩而沉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