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安王爺着急的渡來渡去,見到大夫出來,便連忙問道:“怎麼樣了?”
“郡主的熱已經退了,只是尚未清醒。”
“什麼叫做尚未清醒?”
“這……這小的也不知道。
定安王爺一把抓住了大夫的衣襟,將他提了起來。“治好她,治好她,不然本王饒不了你!”
定安王爺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冷靜,衆人也都面‘色’凝重。
“上淮,你現在立刻拿着這個去將蒼院首請來。”定安王爺將腰上用來壓衣的龍蟠額佩扯下,丟給了上淮。
“是。”上淮沒有絲毫耽擱,轉眼便沒了身影。
守在‘牀’榻邊的定安王妃嘆了口氣,道:“你此時急也沒用,這孩子會這般,還不是你害的。”
“我……”定安王爺頓時啞口。
“其實這孩子只是不想醒,她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她剛纔一直在夢囈,說好累好累,只是一個孩子啊。”定安王妃說着,雙眼便溼潤起來。“清顏去的時候,也就這麼大吧。”
定安王爺沒說話,只是走過來,伸手‘摸’了‘摸’小舟的額頭,另隻手輕輕拍了拍定安王妃的肩膀。“不是說不提了嗎?你身子不好,太醫也說,不能傷神。”
“都成了這樣,我能不傷神嗎?說到底,就是你的殺戮太重,不然也不會這樣。”定安王妃看看小舟,又想起自己逝去的孩兒,鼻一酸,壓低了聲音說道:“就你忠義,人家都不去,就你一個傻的站出去,帝君若是信你也就罷了,偏又猜忌於你,你又不傻,怎麼就不爲咱們府考慮考慮呢。”
定安王爺聞言,嘆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可是……“我這不是已經注意了嗎?你便別哭了,讓人瞧見了,總是不好的。”
定安王爺也是壓低了聲音,也沒有用本王,而是自稱爲我。
“不是我愛說你,實在是你太讓人擔心了,你不知道你每次入宮見駕的時候,稍微回來晚一些,我有多擔心,我就怕……”定安王妃抿了下嘴‘脣’,眼見淚水就滑出眼眶,定安王爺便伸出指頭給抹了去。
“本來有你一個,我已經夠擔心的了,現在又多個孩子,讓我怎麼不傷神?”定安王妃眉頭緊鎖,她知道王爺會將這孩子領回來,有一些原因是爲了她。
她也想疼愛這個孩子,可是她只要一想到這孩子也許還會跟清顏一般出事,她便整宿無法安眠,恨不得在佛前長跪不起。
“婉淑啊,這王府富麗,皆爲定安王爺這一名號,我只有你跟孩子,你要是走了,我當如何是好。”定安王爺輕聲道。
天下人都覺得定安王爺權傾朝野,其實他不過孑然一身。
蒼院首急匆匆的趕來,其實根本無需上淮掏出‘玉’佩,他只是聽到長留郡主四個字,便已經站起身來。
到了定安王府,他便匆匆準備絲線,跟在他身邊的正是孫衍,他見到小舟昏睡不醒,便凝眉深思。
“還傻站着做什麼,快些將絲線遞給王爺。”
蒼院首見孫衍在發愣,便出聲呵斥了聲,孫衍連忙將手中絲線一頭遞給了定安王爺,示意定安王爺將絲線綁在小舟的手腕上,然後便慢慢滑動絲線,將絲線的另一頭‘交’給了蒼院首。
蒼院首診脈時,面‘色’凝重,擱下線,又重新換了絲線,再次嘗試,如此反覆數次,後來乾脆的走到‘牀’榻前來。
隨着他的動作,衆人的心也跟着揪起來。
“蒼太醫,這孩子究竟怎麼了?”定安王爺見這般一直診下去也不是辦法,便開口詢問。
“孩子沒事,至少我這糟老頭子瞧不出她有什麼‘毛’病,只是有些虛弱,就好像睡着了一般,可又不是。”如果只是睡着了,早就該醒了,哪裡還用得着現在這樣,這麼多人吵鬧,也沒有見到絲毫反應。
“那當怎麼辦?”定安王爺又問。
“她可能只是自己不想醒,誰也沒辦法。”蒼院首搖了搖頭,將定安王爺拉到一旁去,低聲問道:“這孩子怎麼了,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定安王爺嘆了口氣,便將事情略微說了一遍,他與蒼院首雖然不能說好到什麼地步,但也終究是‘交’好的,加之此時當以這孩子的病情爲重,也便沒什麼可隱瞞的。
“說來也丟臉,府中竟然出了這等事情,蒼太醫莫要與旁人說與纔是。”定安王爺說完又是一嘆。
蒼太醫“哦”了一聲,便有些疑‘惑’的說道:“依着你所說,這孩子就是爲了商先生不以身作則而鬧彆扭,不至於啊。”
“那依着蒼太醫的意思,這其中還有隱情?”定安王爺說完便搖了搖頭,說道:“商先生跟着本王日子也不短,他的秉‘性’,本王還是有了解的,不可能在其中爲難這孩子,應當是旁的事情。”
“嗯,商先生其人,老頭子我也不是不知道,不過這孩子也不可能爲這事情,‘弄’的連做夢都喊累,一準還有別的事情,你這當爹的沒發現。”蒼院首的脾氣便是如此,根本不給定安王爺留任何情面。
蒼院首又想起了什麼,便又開口問道:“說起來,那個卑賤的鄉野夫子是何人?”
“聽着這情況,應該就是這孩子在南奔時的夫子,姓趙,幾次入都城,都未能高中,他的文章本王也翻閱過。”定安王爺說着,搖了搖頭,顯然並不滿意。
“原來不過是個庸才,這也值得商先生與郡主吵起來,當真是可笑至極。”
“也不是,這夫子應當是她的恩……恩人。”定安王爺懵了懵,蒼院首也驚訝的看了眼他,然後看向尚躺在‘牀’榻上的小舟。
許久,他才喃喃道:“難怪了,這也便難怪了,這孩子重感情,那夫子在從前應當很是照顧她,又是她的恩人,商先生罵那夫子卑賤,她自然會鬧脾氣。”
“她何以不直說,她若直說,本王豈能怪罪於她,商先生也不會惱羞。”定安王爺‘弄’清楚了小舟鬧脾氣的緣由,便氣惱這孩子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裡。
“依着王爺所言,郡主時至今日,也依然喚王爺爲王爺,而非父王,可見郡主根本沒把自己當做郡主,而只當自己寄人籬下。”孫衍收拾着‘藥’匣子,頭也不擡的說道。
“去去去,你知道什麼,我跟王爺說話,你‘插’個什麼嘴。”蒼院首呵斥了聲。
“不,讓他說,本王想知道。”定安王爺開口說道,蒼院首也沒攔着,其實他方纔的呵斥也無幾分真的呵斥,多半是怕孫衍說的多,得罪了定安王爺,此時是王爺要知道,那便另說了。
何況,他其實也好奇,好奇這孫衍能說出什麼來,畢竟郡主在宮裡的那段時間,這孫衍與郡主也是相識的,也許能說出什麼來。
“回王爺話,孫衍之所以那般說,只因郡主聰慧過人,王爺所想,郡主不見得全然不知。”孫衍說到這,悄悄掀起眼簾瞧了定安王爺的臉‘色’。
“繼續說。”
得了令,孫衍又繼續說道:“郡主心中將自己當做外人,便不覺得將此事說出來有什麼用處,且郡主既然過繼給王爺您,便是要斷絕過往一切,這是祖宗規矩。”
說道這,孫衍輕輕嘆了口氣,道:“孫衍不過一奴醫,與郡主也不過數面之緣,不敢說了解郡主,但也常常聽德林說起,說郡主重情義,滴水之恩,便以涌泉相報,郡主如今在王府中盡享榮華,可曾經一些有恩於她的人,卻不知道在何處漂泊,她本就愧疚,又見商先生這般說,她卻礙於尊師重道之禮數,只得將事情再次壓抑,這一事二事堆積下來,郡主說累,能不累嗎?”
定安王爺凝眉,孫衍所言,瞧上去有些不可思議,其實也算得上合理,畢竟這孩子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的確無法再像尋常孩子一般天真活潑,她總是處於一種警惕的狀態,謹慎的連每一步都要算好,他們只看到了她的笑,她的聰慧,忘記了她其實很羸弱,也需要人照顧。
“這些事兒,此時都可以拋開不提,本王只想知道,她何時能醒來。”
“這,便要看郡主自己了。”蒼院首說完,便搖了搖頭,領着孫衍離開了王府。
定安王爺回頭看向‘牀’榻上的小小人兒,百感惆悵。
……
“千帆。”
是誰在喊她……
“千帆,我的千帆,你不能這樣一直睡下去。”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聲說着。
好癢,有什麼在她臉上……下意識地揮手去抓……抓住了……
是什麼呢?
“嗚嗚……”放開我!
想睜開眼睛看看,卻被人捂住嘴巴和眼睛。
“睡吧,明天天亮的時候,再醒來。”
“嗚嗚……”不要走……
是誰,告訴我,你是誰。
明明想要睜開眼睛,明明都抓到了,明明……
好想睡覺,好奇怪……
破曉的瞬間,‘牀’榻上的人猛然坐起身來,隨後驚恐的看着顫抖的雙手,在她的手上纏繞的……銀‘色’髮絲。
她用力的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眼睛,仔細的看了看手中的東西,沒錯,的確是銀‘色’。
在夢寐中,她似乎抓到了什麼,難道,那夢竟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