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六八五年冬,漢王殺盛京將軍達克瑪、黑龍江將軍薩布素,屠遼陽滿城,貶八旗一族,焚滅清天命汗努爾哈赤、天聰汗皇太極陵墓,梟首戮屍,遣使者奔波於四方,詔告天下,赦令僞清之漢奸官吏即刻恢復本族衣冠,一時之間,諸侯惶恐,天下震怖。
神州大地沐浴在一片硝煙戰火之中。
自從林風絞殺盤踞北京的以康熙爲首的民族叛亂匪幫之後,因爲戰局劇變的關係,戰爭曾經平息過一段時間,各方勢力在如此形勢下,不得不再次審時度勢,重新擬定自己的戰略計劃。經過短短數月的修養之後,各路諸侯紛紛藉機再次開戰。
就在漢軍大舉出關的同時,南周吳三桂集團也開始整頓內部,同時自長江防線上抽調精銳部隊集結於永州、衡州、寶慶一線,隨即派遣大將馬寶誓師出征,對清軍廣西孫延齡、傅鴻烈部隊發動進攻,這時清軍士氣大衰,民心盡去,儘管鐵桿漢奸傅鴻烈拼死抵抗,但依舊沒能擋住周軍的猛烈攻勢,首府桂林僅僅堅守七天便被攻破,是役,馬寶爲激勵部下震懾廣西清軍,悍然屠城,一日夜間斬殺桂林兵民十六萬餘人,隨即兵分多路,分取柳州、梧州,清廣西提督孫延齡恐懼非常,當即下令斬殺髮妻孔四貞,率軍降周,至一六八五年冬至,各州府或叛或降,周軍囊括廣西全境。孫延齡因投誠有功獲封安靖將軍並被吳三桂招爲駙馬。
除了吳三桂的南周軍事集團之外,廣東尚之信、福建鄭經、浙江傑書亦是混戰不休。秋收未久,尚之信親自率六萬大軍,自潮州出發,擊敗了鎮守龍巖的馮錫範部隊,迫使其主力朝福州方向撤退,方纔在龍巖站穩腳跟,鄭軍大將劉國軒立即率軍兩萬來援,與馮錫範的殘部回合後,在龍巖一線與尚之信相持不下。
東南三方之中,論軍力雖然是傑書最強,然而此時清廷連敗,京城失陷皇帝殉國,大軍士氣低迷之極,所以雖然人數最多,卻反而沒有大規模進攻能力,而就在鄭經與尚之信鏖戰未休時,清康親王傑書一面收縮兵力,修整城牆鞏固防線,一面派遣平南將軍賴塔率數千正白旗騎兵偷襲、騷擾鄭軍領地,卻分別爲陳近南一一擊敗,稍後江浙後方又傳來警訊,鄭經親率臺灣艦隊偷襲溫州、台州、寧波等地,登陸後連克州府,清軍猝不及防損失慘重,被鄭經擄走大批金銀、糧草和壯丁,至此傑書聲勢大衰,更加無力對福建發動攻勢。
相對於南中國來說,西北戰場顯得相當平靜,周軍***、王屏藩與清甘陝綠營張勇、王進寶部隊對戰數年,雙方俱俱筋疲力盡,彼此都奈何不得,所以雖然不時有小股騎兵交鋒,但戰線卻依舊穩定在漢中一帶。
真正對中國政治形勢產生決定性作用的,是在江西戰場。昔日東蒙古科爾沁部與漢軍結盟之後,布爾亞格瑪立即秘密派遣使者飛馬南下,通知仍在清軍安親王嶽樂麾下效命的一萬三千餘蒙古鐵騎北歸。接到訊息之後的蒙古騎兵當即在九江、南昌發動叛亂,一萬多蒙古騎兵忽然爆營,脅裹數萬綠營漢軍在城內四面縱火搶劫,因事起突然,安親王嶽樂莫明其妙不知所措,一時間還以爲是周軍大舉偷襲,急忙集結親信八旗部隊出營抵抗,然而黑夜茫茫,八旗部隊還沒來得及探清戰場形勢,科爾沁鐵騎立即大舉殺到,驚愕之中數千八旗部隊竟在兩個衝鋒中全軍崩潰,清安親王嶽樂身中十六箭,在逃亡的路途上因傷重而死,此外,清軍在江西戰場的勒爾錦、莽依圖、覺羅舒恕等多名大將戰死於亂軍之中。
消息傳出後,江西、湖北一片大亂,萬餘科爾沁鐵騎連續擊破九江府多座縣城,大肆殺戮搶劫,隨即強徵船隻繞鄱陽湖橫渡長江,一路孤軍直撲黃州、安慶,而身畔近二十萬精銳清軍龜縮自守,竟無一人敢戰。
自汝州一線與清軍對峙的楊起隆聞訊大喜,近十萬農民軍傾巢而出,兵分兩路,一路由義軍著名將領“鏟不平”旁大疤子統領,率軍三萬圍攻信陽,另外一路則由楊起隆親自統帥,率六萬大軍經穎州進攻合肥。
前有十萬義軍壓境,後有蒙古鐵騎借道,安徽一省上下震動,軍民恐慌不已,安徽提督巴爾泰、巡撫袁功懋束手無策,自督撫衙門出發的八百里求援軍報一撥一撥的朝江西、江蘇等地疾馳,而敵軍未到,清安徽按察使李富貴、河道石越、淮南知府武安國等竟棄職而逃,楊起隆大軍兵不血刃連佔穎上、下蔡、壽縣、淮南數城,臨東肥河屯兵瓦埠湖,派遣使者奔赴合肥,以大明皇太子的名義,許諾高官厚祿,企圖招降安徽提督巴爾泰、巡撫袁功懋。
正在此時,林風遣使者分至各地,一路繞過軍事重鎮,在各州、府大張旗鼓的散發漢王詔令,漢使雖輕車簡從,然節旗所向,各省督撫無不戰慄,數十人的小隊伍囂張跋扈的穿越河南、山東等省朝南中國進發,各地清軍十數萬,竟紛紛緊閉城門,既不敢出兵阻截,也不敢迎漢王詔書。
當漢使進入安徽境內時,安徽全省兵民如同撈到了一顆救命稻草,巡撫袁功懋在閱完漢王檄文之後,當夜即與安徽總兵周球等數十名漢軍綠營軍官密謀,隨即合肥政變,八千綠營漢軍在軍官的督促下絞斷髮辮,反穿號衣,殺盡一旁駐防監視的數百八旗軍,在合肥城內衝突縱火,巡撫袁功懋與總兵周球親自率領主力圍攻提督衙門,剛剛合圍,提督衙門內當差的漢軍、僕役在巡撫的呼喊下紛紛反戈一擊,未及半個時辰,提督衙門陷入一片火海,安徽提督巴爾泰全家。爾後全城暴亂,一晝夜之間,居住在內城的兩千八旗婦孺眷屬被亂軍屠殺殆盡。
翌日天明後,巡撫袁功懋及總兵周球派數百騎兵迎接漢軍使節進入合肥,宣佈安徽奉漢王詔,下令其他各路道、州、府、縣各級官員、駐軍殺盡駐防八旗兵,全省兵民必須絞斷髮辮,改穿漢服,同時焚燒所有帶有“清”、“滿”、“金”等字樣的旗幟、文書、令牌,從即日起奉北京爲正溯。
此令一出,安徽全省震動,除被義軍佔領的數城和臨近江西、江蘇的幾個小縣之外,其他各地紛紛熱烈響應,八旗官員除了極少數匿名潛逃之外,幾乎全被殺盡,在林風未出一兵一卒的情況下,淮河南北廣大土地上全部掛起了他的旗幟。
迎得漢使入城之後,袁功懋除了向北京飛馬傳報之外,分別給楊起隆大軍以及蒙古科爾沁鐵騎派去了使者,未過一旬,林風收到消息之後立即加封袁功懋爲大漢安徽巡撫,周球爲大漢建威中郎將,同時命大漢步兵第二軍劉栳泗部立即拔營西向,兵迫河南邊境,楊起隆無奈之下,只得攜主力西轉,與“鏟不平”旁大疤子的部隊匯合,一齊會攻信陽。
而科爾沁的蒙古鐵騎卻對袁功懋的信使置之不理,仍自朝安徽府城進軍,一路燒殺搶掠,林風聞訊大怒,隨即下令大同寇北中郎將趙良棟部,宣化蒙古中郎將趙廣元部、以及寧錦平遼中郎將王大海、奴爾幹破虜將軍馬英部集結兵力朝東蒙古科爾沁移動,布爾亞格瑪大驚失色,急忙派遣使者札木合攜戰馬五百匹、黃金兩千兩至北京求和,同時飛馬斥責安徽境內的蒙古騎兵,命令其按漢人官員的指定道路北歸。
剛剛回到北京的林風還沒來得及好好休息,就被這一大攤子事攪得頭昏腦脹,連續幾天以來,因爲不費一兵一卒得到安徽,北京內各路人馬紛紛跑到中南海的漢王府大拍馬屁,弄得他連和老婆親熱的時間都欠奉,心中確實有些窩火,實際上他對這件所謂的“喜訊”並不是很上心,要知道雖然此刻漢軍節節勝利,勢力倍增,但殘餘的清廷勢力卻也還是不容小窺,眼下雖然安親王嶽樂這個笨蛋掛掉了,但江西到底還是有將近二十萬清軍,此外江蘇還有簡親王喇布統領大軍坐鎮南京,而安徽與直隸有河南和山東阻隔,近成一塊“飛地”,所以這個安徽能不能保確實還真的很難說,現在就大舉慶賀,確實是過於樂觀了點。
眼下他最爲擔憂的其實並不是安徽那塊飛地,而是臨近直隸的大省山西。山西表裡河山,一直就是中原重地,爲兵家所必爭,且依據眼下的局勢來看,更是北京的門戶,所以不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說,漢軍都非奪取山西不可。
根據軍械統計衙門汪士榮呈交上來的報告,此刻山西局勢堪憂。隨着準葛爾的大舉東進,大片蒙古騎兵由西北高原涌向甘、陝等地,待到葛爾丹擊敗土謝圖佔領呼和浩特之後,數萬蒙古鐵騎自陝西榆林入寇,越過長城侵入陝西、山西北部,而此時中原大亂,各路軍閥互相混戰,如此大敵如侵,竟無力抵抗。準葛爾數萬大軍連破邊塞,鐵蹄已經踏破了保德州,而此刻山西的清軍主力盡數被抽調南下於農民起義軍作戰,這時匆忙集結兵馬阻擊葛爾丹,數月以來連戰連敗,山西提督阿穆圖戰死,巡撫于成龍敗逃,待到如今,準葛爾的前鋒鐵騎已經循汾水南下,威脅太原。
如何策應山西局勢,漢軍之中意見不一,以李光地爲首的一衆文官認爲此乃敵方混戰,漢軍應乘機修養,待時機成熟時收取鶴蚌之利;而總參謀部的一批極端民族主義少壯軍官則認爲漢軍應大舉出擊,驅除蒙古鐵騎,收復漢家江山。兩派互相爭執,彼此攻訐,在朝堂內吵得不可開交。
連續兩天,合議都在爭論中度過,除了決定讓漢軍劉栳泗的部隊借道河南進軍安徽之外,幾乎沒有作出任何決意,兩派人馬都紛紛朝漢王進言,要求採納自己的主張,攪得林風煩不勝煩,待到後來會議時,他多數時候僅僅只是坐一坐就走人,任由他們辯論。
才踏進王府大門,親衛將領李二苟就匆匆闖入大堂,“啓稟主公,巡檢都御史陳夢雷晉見!!”
自從擔任這個得罪人的官職後,陳夢雷在漢軍體系中的人緣就越來越差,而且因爲公務的關係,他平時也多是在漢軍領地內四處巡查,所以和林風見面的時間也越來越少,而就是上次一衆大臣出迎林風凱旋,同僚們也把他撇在北京留守,所以雖然位高權重,但日子也不是很好過。不過在林風心目中還是把他看得很重,撇開其他不談,怎麼說他也是第一個投效自己的謀士,無論如何也是要給面子的,所以當下不顧疲乏,勉強振作精神,對李二狗道,“有請則震先生!”
因爲奔波忙碌的關係,陳夢雷消瘦不少,一進大門還未行禮,林風就笑吟吟的挽住他的手,“今天就不用搞這個禮節了——來、來、來,則震請坐!”
待陳夢雷貼着椅子邊坐下後,林風笑道,“這麼晚了則震還跑過來,那肯定是有急事罷?!”
陳夢雷恭敬的拱了拱手,“啓稟主公,夢雷此來,正是有要事稟告!”
果然有事,林風吃了一驚,根據他的職權範圍來看,他的“要事”那決計不是什麼好消息,難道是漢軍內重臣貪污?大將謀反?!禁不住緊張的問道,“什麼事情?則震你可別嚇我!”
“回稟主公,卑職此來,確實有一件案子不好處置……”出乎林風意料,陳夢雷的臉色變得非常古怪,吞吞吐吐的道,“咳……咳……主公,這樁案子咱們大漢史無前例,所以卑職特來請主公拿個方略!”
林風錯愕,不能置信的道,“甚麼案子這麼古怪?!連則震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陳夢雷苦笑道,“主公,此事說來確實……咳……咳……卑職屬下有一員佐吏叫吳之榮,原本是清廷的吏部主事,後來在主公大義感召下投效大漢,卑職見此人見事明白,辦事也還算爽利,故也委他爲一方御史,這件案子就是他辦出來的……”他尷尬的捋了捋鬍鬚,探手深入袖中,摸出一封公文,站起身來恭恭敬敬呈給林風,“這個……這個主公一覽即知……”
林風莫明其妙,打開卷宗一看,擡頭居然是一首長詩,其文辭句極美,文采飛揚,禁不住隨口吟哦,“……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爲紅顏……”忽然醒悟,大驚道,“這……這個不是那個什麼吳三桂和陳圓圓的曲子麼?”他苦笑道,“這也算什麼‘要事’?!——則震不是拿我開心吧?!”
陳夢雷神色肅然,毫無詼諧之意,“啓稟主公,吳之榮在卷宗中批註此《圓圓曲》作者吳偉業居心叵測,詆譭當今王妃娘娘,屬大不敬,可以謀反論,故判其腰斬,夷三族……”
“開什麼玩笑?!”林風愕然道,“這也算謀反?還株連家屬?!……”
“咳……咳……啓稟主公!”陳夢雷苦笑道,“這個……這個王妃娘娘確實爲周主與陳妃所出,吳之榮等人認定吳偉業含沙影射,羞辱漢王妃,卑職等人也是無可辯駁的……”
林風尷尬萬分,無可奈何的端起茶碗,岔開話題道,“那這個……這個什麼吳偉業死了沒有?!”
“回稟主公,卑職等以爲此事還須漢王決斷,故還未用刑,吳偉業尚收監於都察院獄中!……”他稍一猶豫,“主公,卑職以爲,這個吳偉業或許……還是不殺爲上,自收監此人之後,北方士林多有轟傳,不少名望大儒也曾上書營救,故臣以爲,爲我大漢威望計,還是……請主公鄭重些纔好!!……”他偷偷瞟了林風一眼,“此次微臣過來,還帶了一人,此人乃當世大儒,名望極高,此次入京,就是想爲吳偉業之案於主公面前申訴!”
“哦?!大儒?!”林風奇怪的看了陳夢雷一眼,“誰?!——”
“崑山顧炎武、顧寧人先生!”陳夢雷再次起身,朝林風深深一躬,“請主公賜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