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野狼從來沒有來過!奶奶說過,她會法術,她一念咒語,野狼就不敢來了!……”
聽着他自言自語一長段話,水六兒便曉得他內心懼怕,畢竟那麼小的孩子,真不知道他的孃親怎麼捨得扔下他獨自一人。
凌兒不再言語,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水六兒微微歪了歪頭,“你想說什麼?”
“你……你來這裡幹什麼?”小傢伙眼中精光一閃,水六兒隨口找了個理由,“在山中游逛,看見人家便想來拜訪。”
凌兒大喜,“那你還有沒有要緊的事?”
聽他如是問道,水六兒心下了然,小小年紀便會拐彎抹角,真不知道他長大後又是怎樣一副光景。心下想着,便想存心嚇他一嚇,便皺起眉頭說道,“當然有事。”
原本光鮮的小臉一下子被灰暗籠罩,沮喪地低下了頭,長長地“啊”的一聲。
“怎麼,你有事找我?”水六兒忍着笑,故意語調生硬。只見他擡起頭,很有骨氣地高聲道,“當然沒事!”說罷,便轉身進了屋。
看着他僵硬的小腿,水六兒心頭一軟,放輕了步子走到開着的窗邊,低聲問道,“不過事情也不是很要緊,你要不要我留下來陪你等你孃親回來?”
屋裡半天沒人迴應,水六兒遲疑地走進門去,身子剛剛站穩,門就被‘砰’的關上,原來他一直站在門後!
迅速的把門插進,凌兒得意地看着她,“既然你想留下來陪我,那呆在這裡好了!”說罷,高興地拍了拍手上的土,趾高氣揚地回到炕上。
水六兒被他的舉動弄得哭笑不得,小孩子家怎麼那麼高的傲氣,他以爲把門插上她就走不了了?
“你留下來陪我,我請你吃豆餅!”說着,凌兒伸手朝竈臺上一指,一盤盛好的粗豆餅蓋在篦子下。
聽他這麼一說,水六兒才感到腹中飢餓,現已是下午光景,她還沒有吃午飯。掀開篦子,一陣清香鑽入鼻孔,看來味道不錯,既然他開了口,那她也就不客氣了。
凌兒看她吃的歡快,不由得皺起了眉,他一直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麼好吃的,總是塞得他滿嘴,還
有一股苦味。
“真的很好吃?”凌兒出聲問道,水六兒點頭,“是你孃親做的?”
凌兒砸吧砸吧嘴,“不是,是奶奶,我孃親不會燒飯。”水六兒一愣,天下還有不會燒飯的孃親?
“不止是燒飯,娘好像什麼都不會,我的衣服都是奶奶給我做。”凌兒跳下炕,跑到桌子邊,用手捏了一小塊豆餅放進嘴裡,依舊是那麼苦,他連連吐舌頭。平時都是奶奶逼着他吃下去,如今沒人看管,他便理直氣壯地吐了出來。
水六兒拍了下他的腦袋,“不準浪費。”凌兒撅了撅嘴,不服氣地撇她一眼。
“那你今年多大?”
凌兒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娘忘了。”
忘了?自己孩子的生辰怎麼會忘?!
水六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坐在板凳上踢蹬着小腳,“娘什麼都不記得了。”
原來,是失憶……
她不禁出神,若是她能夠失憶,將前塵一併忘卻,那該多好……
“六娘?”見她晃神,凌兒輕聲喚道,“你孃親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奶奶說如果天黑她們沒回來,就叫我自己睡覺。”凌兒故意略過吃豆餅的事情不提,見水六兒面露難色,悄悄把身子湊近了些。
“六娘,你陪我到我娘她們回來好不好?”看着他一臉期望,還有可憐巴巴的大眼睛,水六兒心底無奈,柳蕭梧現在不知人是否安全,他怕是傷的不輕,也不知道那南宮玉能否高擡貴手放他一馬。
或許,她得去找找以前他江湖上的仁義兄弟,只是那些人四處遊走,行蹤飄忽不定,只怕等她找到,柳蕭梧也已做了刀下鬼。
“六娘?”遲遲見她不願回話,凌兒以爲是她不肯答應,身子在她眼前扭來扭去,水六兒回過神,心裡也放不下他一人待在這深山之中,“好,我陪你。”
凌兒高興地撲進她懷裡,倒是讓她心頭一震,“你真好!你和我娘一樣好!”
聽他把自己必成他孃親,水六兒心裡涌過一股暖流,眼睛無意間瞥見他頸間因剛剛不安分跑出衣領外的紅線。
她擡頭扶上去,凌兒卻立即撤
開了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領口,“不行不行!這個不能給你看!”
見他反應激烈,水六兒便收回了手,凌兒見她不再執意要看,便又湊上前去,“不是我不給你看,奶奶說過,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讓別人看見這東西!”
瞧見他一臉嚴肅,她笑出聲來,“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就是死。”凌兒低聲,眼中劃過一絲不應有的成熟,叫水六兒不禁詫異。
“你爲什麼一直帶它?”凌兒用手指捏住她的面紗,好奇想要朝裡面張望,水六兒一笑,“你想看?”
見他頭點的飛快,她又縮回了手,“你會被嚇到。”
“爲什麼?”凌兒不依不饒,硬要纏着她把面紗摘下,賴他不過,水六兒只得解開了環扣。
凌兒左看右看,實在看不出什麼異常,便放聲笑了起來,“你騙人,哪有什麼好嚇人的?”
水六兒擡手覆上自己的眼角,指尖凹凸的觸感,叫她一陣惆悵,“你不怕?”
他特意把頭靠近,用小手摸了摸她所指的疤痕,“這有什麼好怕的?我娘也有啊!”
她一愣,沒想到她一直遮遮掩掩的東西,在旁人眼裡看來竟如此尋常,而且,還是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
看來是她太過矯情,硬要把些傷痕藏起來,自以爲神傷,在別人眼裡,卻又都不算些什麼。
凌兒突然眼睛一亮,“六娘,你給我講故事好不好?”
“你想聽什麼故事?”水六兒左右尋找水壺,卻到處都找不見。
“什麼都想聽!外面的事我都想知道,先生他講得每次我都聽不夠,可他總要隔好長時間纔來一次。”
“先生?”對於這個稱呼,水靈兒不禁莞爾。
“奶奶讓我這樣喊,說先生教給了我東西,所以要叫先生。”
“好,那我就給你講一個,皇宮裡的故事,要不要聽?”凌兒激動得立即爬上板凳坐下,一聲不吭地看着她。
她的聲音恬靜似涓涓溪水,不知何時晚霞的光暈彌散在天際,輕柔的晚風吹進屋裡,混着淡淡的青草香氣,撥撩着兩顆柔軟的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