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破空的驚叫聲而來,與東離雜亂的聲音混在一起,場面分外混亂。
赫連絕一受傷,南漠立刻軍心打亂,蕭鳳鳴趁了這個時機快速的入了東離大軍隊伍中:“爾等聽令,南漠大將赫連絕已被我射傷,一部分人帶皇上回營,一部分人,隨我乘勝追擊!”
被他一聲喝,衆人不由得看向他。幾名副將立刻認出他的身份,驚呼道:“是瑾王!”
“對啊,是瑾王!”
人羣驟然安靜下來,恍若在瞬間士氣大振!
“兒郎們,聽瑾王命令,我們衝啊!”
大軍往南漠隊伍壓去,黑壓壓一片,在淡淡月光的照耀下場面分外浩大。
“撤,快撤!”不知是誰喊了聲,南漠大軍隨即在這時快速撤離。
本來就因了主將受傷,士氣大創,衆人就只等着撤離的命令了。眼下聽到一聲“撤”,衆人立即四處亂竄,場面愈發混亂。
而東離大軍便在這時佔了心機,一舉俘獲了好些南漠士兵,餘下的一部分護着赫連絕逃跑的,蕭鳳鳴倒是沒有下令再追。
窮寇莫追,更何況是一羣忠心耿耿護佑赫連絕的人,若是強硬追下去,狗急了跳牆,到時候反而得不償失。
“王爺,不好了,淮江漲水了,水流太急,好幾個人衝入江裡……我們根本過不去……”
有侍衛過來稟告,蕭鳳鳴這才驚覺,不知何時月亮早躲進了雲層,而天空此刻竟也下起雨來。
他擡頭往遠處瞧去,只見前頭黑壓壓一片,只怕是前頭下雨惹得水勢大漲,這才弄得水流湍急。w。
不好,皇兄!
他吩咐過前面的人帶皇上先走的!
心下猛然一驚,蕭鳳鳴急忙打馬往淮江方向飛奔而去。
人未至江口,雨勢一驚大了起來,豆大的雨點落在身上,浸溼了傷口,遍身都疼。但他顧不得這些,只是拼了命的往江口飛奔而去。
皇兄之所以改了主意全軍出動的來偷襲南漠大軍,爲的,只怕是他吧。
不管他出於何種原因改變主意而來,他只是知道,若是沒有皇兄,他此刻定然早已身死軍營,那裡還有活命的機會。
“停下來,停下來,不要過江!”隱約的看見了遠頭有人,他慌忙大聲叫喊着,就怕遲了一步!(就愛網)
只是待到了跟前,他翻身下馬看到的哪裡有龍飛塵的影子。十來個士兵站在岸邊,身上已經溼透,他們看了蕭鳳鳴一眼,慌忙跪到地上嚇得哆嗦不止,卻不敢說一句話。
“皇上呢?”蕭鳳鳴寒劍一指,厲聲逼問。
“回……回王爺,江水太深太急,又加上下了大雨……原本系好的過江的繩索突然打滑鬆開了,一百多人,就剩了我們幾個……都沒了!”
“那皇上呢?皇上呢!”蕭鳳鳴心下恍若被颶風颳過,寒涼一片。
“……也沒了……”那人哆嗦片刻不敢說話,終於是整個身子伏到地上開口道。
手中的劍驟然落地,蕭鳳鳴踉蹌後退一步,似問話,又似自言自語:“怎麼會沒了?”
大雨將他渾身淋得溼透,那士兵哆嗦着道:“……繩子一頭鬆落的時候,我們全都跌進了水裡,待到我們幾個奮力游上岸的時候,才知道,其他人都沒有起來……王爺,你殺了我們吧,是我們護駕不力!你殺了我們吧!”
那士兵驟然擡起頭,其餘衆人微微一愣,竟也跟隨着擡起頭道:“王爺,殺了我們吧!都是我們的錯,害得皇上……”
“閉嘴!殺了你們?殺了你們能救回皇上嗎?”
蕭鳳鳴踉步走着,只覺得傷口的痛早已不是痛。他踱步來到滾滾江水翻涌的江邊,驀然跪在地上:“皇兄……是我對不起你!”
雨水將他的面容沖刷得雪白,在墨色黑夜下分外駭人。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卻忽的見到江邊的蕭鳳鳴身子一歪,他們大駭着拉住他的身子,這才發覺他竟是已經混了過去。
而觸手的粘稠這才讓他們看到,他後背的一道刀傷早刺穿了衣服,此刻依然在汨汨的流着血液。
不得已,幾人只得擡起他,往南漠大軍原本駐紮的軍營而去。
待到蕭鳳鳴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日午後,而大雨在瀝瀝下了一夜後,第二日一大早便停了下來。眼看着江水位置穩定,大軍這才重新搭起了繩索過了江,回到原本駐紮的軍營。而蕭鳳鳴則被安置在原本龍飛塵的大帳內。
睜開眼看着頭頂陌生的大帳,蕭鳳鳴愣了幾秒鐘,猛然的劇烈咳嗽起來。他這一咳嗽立刻有了一大羣人圍着牀榻,而幾名軍醫也急忙上前替他把脈,他這才發覺大帳內竟站了滿滿一大帳的人。
上至正三品統領,下至從九品副校尉,俱都停留在大帳內一連殷切的看着自己,裡裡外外,不下二十人。
“你們都圍在大帳內做什麼,都出去吧!”
他心頭依舊堵得慌,衆人聞言卻無一人退出大帳,只見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跪到地上大呼道:“我等願輔佐瑾王登上大統!”
“胡說什麼……縱然皇上有個什麼意外,也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們都趕緊散了!”
“可是王爺,我們早已安排了人尋了一整日,別提人,連快衣服都找不到,這淮江延綿萬里,昨日又江水洶涌,別說是找人,就算是座房子沉下去,那也見不到底兒啊!”
“胡說什麼……咳咳!”一口氣提不上來,只覺喉口又有抹腥甜,強自將異樣壓下去,蕭鳳鳴沉聲道:“你們吩咐下去,一小隊一小隊的安排人馬,沿着淮江尋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淮江的下游就是南漠地域,縱然……縱然皇上真的出了事,也萬不可落入他們手中,聽見了嗎!”他猛然呵斥一聲,衆人只得噤了聲。
“是,末將們這就安排下去!”見他態度這般堅決,衆人只得暫且按照他的意思行事。
其實心中俱都心照不宣,皇上這次,怕是難逃意外了!
一整個大營的人,沿着淮江一直尋了五日,五日來,蕭鳳鳴不吃不喝的守着,只望着一有消息立刻有人通知與他。
可是那日隨着江水一同消失的人,就如同真的從人間蒸發了一樣,任憑怎麼尋都尋不到蛛絲馬跡。
到了第十日,衆人早已精疲力竭,蕭鳳鳴卻早已昏迷不醒。
幾名軍醫合力好不容易救活了他,結果他醒來就問了一句“找到了嗎?”只是聽到否定的答案,他又立刻暈了過去。也就是在這日,西風以及蕭鳳羽,慕容若憐一行人終於尋來了軍醫。
聽到龍飛塵出事的消息,衆人也是驚異萬分,但眼下,卻唯有讓蕭鳳鳴先養好身體。
而一同前來的,還有蕭鳳鳴萬萬意料不到的一個人,已經會說話的安怡。
“安怡乖,叫爹爹!”憐兒哄着她喚蕭鳳鳴。小丫頭看了看橫在牀上的蕭鳳鳴,又看了看憐兒,終於奶聲奶氣的出了聲。
“爹爹……”
蕭鳳鳴怔了一怔,頓時難掩喜悅的心情,也不管身子是不是不適,強自從憐兒手中抱了安怡。
“安怡……”他喃喃自語的看着安怡,衆人雖在他的面上並沒有瞧出太多感情,但卻知道他此刻心中的激動。
幾人相視一眼點了點頭,俱都退了出去。
又過了兩日,直到京城裡傳來南漠屯兵而進的事,蕭鳳鳴這纔不得不振了精神,帶領了一半人返京,而另一半,則留下來繼續搜尋龍飛塵的下落。
二月,京城。
終於知道蕭鳳鳴的消息時,水慕兒幾乎欣喜若狂。
而早在半月多前,行風便接了辦事爲由,將身份巧妙的調換了過來,這樣一來,衆人算着時間這才覺着不突兀。
回京的那天,街上人山人海。
人人只道瑾王這次立了大功,徹底的趕走了南漠人,守住了東離城池,卻無人知道的是,龍飛塵在這一場戰事中出了意外。
若是衆人知道這個消息,只怕整個京城都會掀起一場滔然大波。
她子是去。更有甚者,只怕會講矛頭直指向他,因爲對整個東離來說,龍飛塵的出事,直接最受益的人便是他。
只怕,他人會舊事重提,以當日龍飛塵下達的聖旨說他叛國爲由來治他的罪名,而對於事實上龍飛塵過後究竟有沒有赦免他,已經無關緊要。
他們要的無非就是個理由。
行走在大街上,看到兩岸相迎的百姓,蕭鳳鳴心中五味雜全。
“王爺,是夫人!”行風指了指不遠處入城的路口,城門口挺着大肚子立着的人,可不就是水慕兒。
蕭鳳鳴順着他的手指看去,沉靜的面容上雖未露出太多表情,但眉目間卻是難掩的波動。
只見他快速驅了馬上前。
馬兒至水慕兒三米開外的地方,他已經快速翻身下馬走至水慕兒身側,猛的將她攬進懷裡,連聲音壓抑着一絲顫抖:“慕兒……”
他低頭在她耳邊輕喃,脣角吻着她的發,身子是抑制不住的輕顫。
他險些便回不來見她……
水慕兒眼眶早紅成了一圈,縮在他懷裡,她緊緊環住他的腰肢,眼淚不住往下掉:“這幾月都沒有你一丁點消息,我可擔心死你了!”
她緊抱了他,聞到鼻尖熟悉的甘冽藥香,到底卻還是忍不住裂開脣角:“到底你總算是回來了!”
總算是平安回來了!
只要平安回來,即便連月來因爲擔心他而操碎了心,也值了!
水慕兒吸着鼻子好生的上上下下打量完他嘀咕道:“嗯……瘦了很多!不過,卻是我的鳳鳴,真真實實的鳳鳴!”
聽她這話一說,蕭鳳鳴便立刻意識到她爲何這般說。
一旁的行風瞧見他也是難以自控:“王爺,夫人日日爲着你操碎了心,眼下可算是見着你們團聚!”
“是啊,王爺,我都不知道收到過多少封夫人的探聽王爺音訊的信了!”行風緩步上前,而他的身後是緩步走來的蕭鳳羽和慕容若憐。
“憐兒?”水慕兒驚呼了聲,隨即視線又落到她懷中的小奶娃身上,微微怔了怔,卻不過片刻已經熱淚盈眶:“是安怡吧,安怡……”
“安怡,快,這是孃親,快叫孃親……”
小安怡看了看憐兒又看了看水慕兒,卻只是將小手一拍脆生生的喚道:“爹爹,爹爹……”
她竟將水慕兒換成了爹爹!
本來要涌出的眼淚,驟然憋了回去,水慕兒破涕爲笑,已是忍不住笑意的想要去抱安怡。
“我來!”一旁的蕭鳳鳴剜了她眼,從憐兒手中接過安怡,小丫頭一見着美人爹爹立刻咯咯的笑出聲,不住的喚着“爹爹,爹爹”直把蕭鳳鳴樂得開懷大笑。
幾人這般正是一副其樂融融的場面,卻忽的聽得一道極不合時宜的怯生生的聲音喚了過來。
“王爺……”
是誰?
蕭鳳鳴聞聲看去,只見一女子,長眉杏目立在不遠處,娥挽宮裝,面上是細細描畫過的妝容,姿色雖說不上傾國傾城,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美人。眼瞧着她桃紅色的衣裙隨着風輕輕飄動,他微微凝了眸色,顯然,對於他來說,這張面孔實屬陌生。
“他是龍飛塵賜給你的王妃,兩月以前,行風已經待你與人家成了親。”水慕兒低聲在他耳邊說着,聞言,蕭鳳鳴一眼瞟向一旁的行風,眸色中雖並無太多情緒行風卻慌得心虛的垂了眸子。
“你不要怪他,他也是迫不得已,誰讓你一去那麼久半分消息也無,行風只得替你扛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