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紫靈感激地衝林世傑一笑:“大少爺,謝謝你替我說話。可是,這件事情的確是我的責任,就算是那天收貨我不在場,可南記是我在打理,南記出現的任何問題,都應該由我來承擔。何況,就算是工匠們驗貨不仔細,那也是我平時沒有管好他們。所以,說到底,還是我的錯。”
林老爺沉吟半晌,開口道:“紫靈啊,這樣好了,你和那天驗貨收貨的工匠們共同來承擔這次的賠償,你負擔一半,剩下的一半,他們來負擔。”
“不不不”葉紫靈急得高聲反駁道,“老爺,這可不行啊工匠們都是拖家帶口的,平時掙的也不多,我怎麼能忍心讓他們負擔一半的賠償失去一季的分紅,我還有每月的工錢,吃穿不愁,可他們並沒有分紅,若是賠償,那就是要拿着平時養家餬口的錢來賠的,那對他們來說,不是太殘忍了嗎老爺,就讓我一個人賠償這個損失吧。這對我也是一個教訓,我以後一定嚴加管束南記的工匠和夥計們,不許他們再這樣不認真。”
林老爺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兒,卻一個字也不說。葉紫靈倒還平靜,卻急壞了林老爺身後站着的張老爺夫婦和張清芷,他們擔心,林老爺會被葉紫靈這番花言巧語給迷惑了,忘記要嚴懲她的初衷,因爲當時張清芷將這個壞消息告訴林老爺之後,林老爺氣得差點兒跳起來,表示要堅決按照慶盛昌的規矩重重懲罰葉紫靈,並且表示,林夫人和林世傑答應給葉紫靈的另一成股份,他堅決不答應,除非他死了。
可是這會兒,林老爺早已沒有了剛纔的怒氣,而是和藹地看着葉紫靈,似乎將剛纔要嚴懲葉紫靈的決心丟到了爪哇國,不僅如此,而且還一邊聽着葉紫靈的話,一邊輕輕地點頭,彷彿對葉紫靈的話十分認可。
張清芷實在忍不住了,不顧父親的目光示意,走上前來說:“葉姑娘可真會演戲啊,以爲裝可憐,就能騙過我大伯嗎如今慶盛昌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失去一季的分紅,對你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了不起的損失,就算春季的分紅拿不到,你還有夏季的、秋季的、冬季的,還有明年的,你又不缺這些銀子,自然可以裝出這副姿態來矇蔽我大伯了”
葉紫靈微微一笑:“那麼依張小姐的意見,老爺應該如何做呢”
張清芷冷笑一聲:“按照慶盛昌的規矩,你應該立刻滾蛋,慶盛昌不要你這種吃裡扒外的人”
“吃裡扒外”葉紫靈用目光制止了憤怒的林世傑,平靜地看向張清芷,“這話怎麼講啊聽這話的意思,似乎張小姐知道南記這次購進木料遭人算計的內幕啊”
“我我”張清芷張口結舌了好一會兒,才繞過這個彎兒來,“你血口噴人你自己做錯了事情,卻想賴在我頭上。葉紫靈,你可真是好狠毒啊”
葉紫靈心裡嘆了口氣,殘存在心裡的、對上一次算計張家的最後一點內疚也消失殆盡,這個張清芷,果然是要和自己過不去的,幸虧自己當時沒有手軟,一把火燒了東記的那批傢俱,否則,現在要後悔死了。
葉紫靈從來不認爲自己又多麼善良,而且她也不打算做個善良的人,最多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罷了,更不用說,她早就感覺到了來自張家的威脅,所以,纔不得不先下手爲強,挫了挫他們的銳氣。而這一次,南記遇到這件事,也是意料之中的。直覺告訴葉紫靈,這件事情,一定與張家脫不了干係,而現在,她需要做的是,先穩住林老爺,然後尋找證據。
看着有些氣急敗壞的張清芷,葉紫靈打算好好挖苦她幾句,可是還沒等她開口,張老爺卻先出聲呵斥了女兒。
“芷兒,你回房去,這裡沒你的事”張老爺覺得女兒畢竟年輕,沉不住氣,險些就給了葉紫靈一個翻舊賬的把柄,於是趕忙阻止女兒說出更蠢的話來。
張清芷被父親這一喝罵,忽然明白過來,沒再說什麼,狠狠瞪了一眼葉紫靈,走了。
張老爺對葉紫靈抱歉道:“葉姑娘,小女平時被我和她娘慣壞了,說話沒輕沒重的,請你不要往心裡去。”
張老爺道歉的態度還是很誠懇的,葉紫靈只好說“無妨。”
半天沒說話的林老爺終於開口了:“紫靈啊,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真的願意用你這一季的分紅來賠償這個損失嗎其實,這件事情,本來不是你的錯,正如世傑所說,當時你並不在場,所以,責任不在你。”
葉紫靈說:“老爺,剛纔我已經將我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首先,這件事情,的確是我的責任,如今南記歸我負責,那麼南記出了任何問題,我都是有責任的。其次,這個損失,我必須賠償,並且,是我一個人來賠償。”
林老爺點點頭:“好吧,既然你主意已定,那麼我就成全你,你這一季的分紅,扣除掉應該賠償的這些木材的價錢之外,還只剩下十兩多銀子了。”
“多謝老爺。”
“爲什麼謝我”林老爺詫異道。
“請老爺不要誤會,這不是我在謝您,而是替南記那幾個出了岔子的工匠謝您。”葉紫靈不緊不慢地說,“徐師傅他們若是知道老爺這樣體恤他們,一定會對您感激萬分的。可是,他們又不好意思來見您,無法當面向您表達感激,所以,只好由我來代替他們謝謝您咯。”
林老爺臉一沉:“還是這樣的伶牙俐齒。好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你可要好好地吸取教訓,下次若是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就不會輕饒你了。”
林老爺雖然話說得十分嚴厲,可臉色已經緩和了許多,再不是葉紫靈剛剛來到時那副要吃人的模樣了。林世傑心裡暗暗鬆了口氣。
張老爺夫婦卻暗自咬牙,因爲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葉紫靈居然這麼輕易就躲開了這次懲罰,而且似乎還得到了林老爺的讚許。不過,他們也着實佩服葉紫靈,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她這樣,將手下人的錯處全攬在自己身上,並主動要求得到懲罰。遠的不說,就說上一次莫金山那件事兒,他們可沒有葉紫靈這個氣度,不要說主動請求處罰,就是這件事的責任,他們也是極力爲自己開脫,根本不承認是他們的失誤造成了慶盛昌的損失,反而找了很多理由和原因,總之一句話,就是他們沒有責任,儘管,林老爺也並沒有打算將這個責任算到他們頭上。
聽了葉紫靈的話,林老爺臉上露出了微笑:“好吧,你回去忙去吧,世傑,季山,你們都散了吧,都回各自的店鋪裡去做事吧。”
聽林老爺發話,衆人陸續散去。
看看已經走出雲熙堂很遠,張夫人實在忍不住,快步走到葉紫靈身旁,對她說:“葉姑娘好本事,居然這麼輕易就逃脫了懲罰,我可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啊”
她是看見林世傑不在纔敢這麼說話的。剛纔林世傑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離開雲熙堂,而是陪着林夫人去了西跨院,因爲林夫人說有事要讓他做。
葉紫靈微微偏過頭,對氣得咬牙切齒的張夫人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張夫人,今天天氣這麼好,好像不適合生氣哦況且,女人容易生氣,會老的很快的。所以呢,紫靈奉勸張夫人一句,凡事不要太急躁,免得氣大傷身哦”
“你”張夫人剛纔當着林老爺林夫人和林世傑的面,努力維持着端莊嫺雅的大戶人家夫人的形象,可這會兒,被葉紫靈氣得已經丟了個乾淨,加上本來心中有氣,又知道這裡遠離雲熙堂,林老爺林夫人根本聽不到看不到,而這條路上又沒有旁人,所以對着葉紫靈破口大罵,“你這賤人,敢笑話我”隨即命令自己身後跟着的一個僕婦,“上去掌她的嘴”
僕婦猶豫了一下,沒敢動手,小聲提醒自己的主子:“夫人,這裡是林府,可不是咱們家,動手大人,恐怕不好吧。”
只聽“啪”一聲,張夫人的巴掌早就落在了僕婦的臉頰上,僕婦下意識地捂住了左半邊臉。
“好你個狗奴才,竟敢頂撞哎,葉紫靈,你給我回來”張夫人正訓斥自己的僕婦,一錯眼,卻看見葉紫靈早就走遠了,不由得氣上加氣,一疊聲地喊道。
“行了,你趕快給我閉嘴吧”張老爺氣得直罵妻子,“你是想把林家的人都招來看見你都在做什麼嗎”
張夫人張了張嘴,沒有弄明白丈夫爲什麼不幫自己出氣,卻反而責罵自己。
張老爺放低了聲音:“要對付葉紫靈,咱們還有別的辦法,你何必現在和她爭長論短真是自取其辱哼一個比一個不懂事兒,事情非讓你們辦壞不可”
說完這番很值得張夫人回味的話,張老爺一甩袖子,快步走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