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孰重孰輕

“本以爲五星連珠世無所知,誰知竟爲識破並以三才歸元相御,玉無緣不負天下第一之名!”蘭息望着對面瞭臺深深歎服,這也是他第一次佩服一個人。

“五星連珠,八面相動。”

古書雖有記載,但此陣複雜兇險,無論擺陣、破陣之人數百年來從未有過,而今它卻出現在這東旦渡,便是玉無緣那樣淵博之人也要驚詫不已!

“三才歸元,天地相俯。”

這是《玉言兵書》最尾記載之語,世人熟讀此書者不計其數,卻從未有人能擺出此陣,久了,便只當是兵書結語,而此刻,它也真正的出現在世人眼前!

“五星連珠、三才歸元此等絕世之陣今日竟同時而現,真叫人大開眼界!”惜雲清亮的眸子此刻更亮了,但是習兵者見此兩陣都會心動,“只是如此一來,豈非僵局?”

“怎麼可能!”蘭息目視對面,“平手之局毫無意義!我想對面之人也是同感!”

“那麼五星連珠與三才歸元都要在這東旦渡一顯神威嗎?”惜雲目光一冷,“那麼極有可能便是兩俱敗傷!”

蘭息聞言默然,目光緊緊盯着戰場,最後沉聲道:“五星連珠陣我也是第一次擺出,其威力如何我也不知,但……事已至此,避無可避!”

惜雲聞言心一寒,咬脣看他,然後轉首:“這種不計後果之行不似你所爲!”

蘭息看她一眼,然後移目遙視對面,幽深的眸中少有的射出灼光:“皇朝這樣的對手不盡全力是不可能獲勝!而今日世所罕見的五星連珠與三才歸元同時出現,任何一位習兵者都會想一試,看看這兩陣孰更勝一籌!我若錯過今日,再去哪裡尋此對手!而玉無緣……”

聲音微微一頓,目光一冷,無端的生出一股怨氣:“我就要試試他的仁心與能耐,看看玉家的人是不是真的無所不能!”

那最後一句令惜雲一愣,似不敢相信這種任性之語會出自永遠冷靜自持的他,呆呆的看着他半晌,咬牙道:“若是玉石俱粉,你便從蒼茫山頂跳下去罷!”

“放心,我絕對會拉着你一起跳的!”蘭息馬上接道,話一脫口,兩人同時一驚。

惜雲側首看他,四目相對,那墨黑的幽海中一片驚瀾,昭示着同樣的震撼。心頭一跳,剎那間,腳下千軍萬馬全都消逝,整個天地安靜至極,耳邊只有從對面傳來的細微呼吸,眼中只有對面那雙墨玉眸子,怔怔的、定定的看着,看着這雙她看了十年也未能看清未能看透的黑眸!

而下方的兩軍未得王令皆只是嚴陣以待,未敢有絲毫妄動。

“五星連珠對三才歸元嗎?”皇朝看着下方,“無緣,誰勝誰負呢?”金眸湛亮,有着躍躍欲試的期待。

“不知道。”玉無緣目光清亮,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五星連珠從未有人能破,最後或許會是最不願意看到的兩俱敗傷,只是……”話音一頓,擡首望向對面,目光變得朦朧幽遠,“此刻我竟然會想知道,這種絕不可行之爲,我竟會隱盼着結果!豐蘭息啊,你是否有着魔力?真會被你拉下地獄去!”

皇朝看着他,金眸利光一斂,變得深邃沉靜,仿是要把眼前之人看着透徹。

“無緣,我們也相識近十年了吧?這些年來你所作所爲無愧玉家仁名,只是……”素來清朗如日的聲線變得幽沉,“今日……這場決戰理智告訴你絕不可兩俱敗傷,可你……是想與之同歸於盡吧?”伸手按住玉無緣的肩膀,力透於指,指似鐵鉗,“無緣,你的內心深處隱藏着的自毀之心你自己也沒發現嗎?可我絕不允許的!豐蘭息有風惜雲相伴一生,那麼你和我也會相伴一生!這世間……離我最近的也只有你!”這一刻,這個向來狂傲自信的霸者身上也涌現出落寞孤傷。

玉無緣的目光依然遙遙落在遠方,似未曾聽入皇朝之語,雖人在此,神魂卻已不知飄向何處。

“皇朝,你多心了。”良久後,玉無緣纔開口,轉身握住皇朝的手,平靜溫和,那雙眸子依是無波無緒的淡然,“現在是對着你此生最強大的對手,不要分心。”

“嗯。”皇朝目光移回戰場,看着僵持着的兩軍,然後傲然一笑,“任是你智計深遠,我依要贏這一戰!傳令,火炮!”

“是!”傳令兵揮動令旗,然後便見下方四輛戰車推出,正對着戰場。

“火炮!那是華國的火炮!”剛剛登上瞭臺想一探究竟的任穿雨一見不由驚呼,同時也驚醒了對視中的兩人,“難道皇王想用火炮破陣?但此刻兩軍連結一處,它必會誤傷己軍!”

蘭息與惜雲的目光也被火炮吸回戰場,彼此皆是面色一緊。

“想不到皇朝竟還留有這一手!只是即算他可看清陣勢,但士兵卻無此眼力……”

惜雲的話還未說完,皇國中軍最後方擁聚一處的士兵忽微微散開,然後露出藏於陣中的一輛戰車,車上緩緩升起一座小小的瞭臺。那瞭臺做得十分精巧,桅杆以精鋼築成,並可摺疊,此刻一節一節升起,竟高約十丈,四面也以精鋼封壁,只餘一個一尺見方的小窗,下方士兵緩緩轉動戰車,瞭臺即也跟着轉動,將整個戰場盡收眼底。

“原來早有準備!”蘭息黑眸一眯,“以此瞭臺爲準,炮手便可知距離,瞭臺中人縱觀全場發令指示方向,便不會誤傷己軍。”

“瞭臺中人想必也是武功一流宅否則無此膽識顯身於萬軍之中,且定是頭腦冷靜的將領,否則無法將兩軍陣勢識清!”惜雲看着戰場上空的小瞭臺,皇國軍中武功一流的將領,莫非是……

“棄殊!”蘭息的聲音遠遠傳出。

話音剛落,戰場中一箭射出,直取瞭臺前方的小窗,但箭未及窗口便不知被何物所擊,直墜而下。

“果然是高手!”蘭息眉一皺,盯着陣中小瞭臺,未及再下令,小瞭臺的窗口伸出旗幟,但見那旗一揮,蘭息心頭一跳,即知那是火炮指令。

“五星連飛!”那一刻,蘭息的聲音又快又急又響,卻也清清楚楚傳出。

剎那間,陣中的墨羽騎、風雲騎忽然發動陣勢,情況急劇變化,連帶的爭天騎、金衣騎也無可避免的跟着變動。也就在那一刻,小瞭臺窗前旗幟再次快速一揮,同時響起一聲如雷暴喝:“轉向!”

火星已燃的火炮被炮手急劇一轉,緊接着“砰!”的一聲巨響,皇國右翼右則五丈遠處塵土飛濺,高高揚起,幾遮住了半壁天空,久久才落下。

“可惜。”蘭息看着遠處半空中的塵土有些惋惜。剛纔這一炮若非小瞭臺之人下令及時,那麼他們便要自食其果了!

“好險!”任穿雨輕輕鬆一口氣,“只是若每一次皆以如此行動避其火炮,那我軍會消耗大量體力,反之敵軍則可以逸待勞!而且火炮威力奇大,一刀一劍再利再狠也只可殺一人,而它卻可一擊毀人千百!”

而就在此時,小瞭臺的窗口忽然伸出四面旗幟。

“這人不但反應極快而且聰明!這一下便連他是何時發令,哪一旗纔是真令也難知了!”任穿雨看着不由瞪眼。

“軍師素來多鉑不知此刻該如何對付?”惜雲轉頭,似笑非笑的看着任穿雨。

“觀陣勢均力敵。五星連珠在其絕、險,三才歸元在其深、隱,以陣對陣鹿死誰手猶不知,但若其有炮相助,我軍必敗!”任穿雨看一眼惜云然後垂首道,“而其炮之威得其瞭臺指揮,若毀此瞭臺,則我軍還有五成勝算。”

“毀去瞭臺?”惜雲笑笑,“此瞭臺四面精鋼,刀砍不進,箭射不穿,更何況高高其上,士兵無人能及,這如何毀得?難不成軍師得了神通,可揮手間移山碎石?”

任穿雨習慣性的擡手撫着下巴,有些苦笑着道:“風王無需開穿雨玩笑。人當然無法毀得此瞭臺,若我方也有一門火炮又或……那自能毀之,只可惜啊,穿雨無能,實是慚愧!”說罷小心翼翼的看看惜雲,卻見她遙視前方,並未追問他那“又或……”,不由微微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鬆了一口氣,至於爲何鬆一口氣,他自己也說不個清。

“軍師,若有一個武功高強之人持神兵利器冒死一擊,是否能毀此瞭臺呢?”

正疑慮間,忽聽得惜雲此言,任穿雨不由心頭大跳,擡首看去,卻只望得一個修長孤峭的背影。

“這……”含在口中的肯定答語這一刻竟然猶疑起來,心頭一時竟是五味雜陳,看着那個孤峭得有些單薄的背影,忽然有些酸澀,不知是爲着以往那些毫不猶豫的算計,還是爲着此刻無法斷然的決定。

“軍師也不知嗎?”惜雲回首一笑,平靜寬容,“我倒是想試一試。”不待任穿雨作答,轉身看向蘭息,從容淡定,“五星連珠有‘絕陣’之稱那必應不敗,無需顧我,做你該做的罷。”話音一落,人已躍上欄杆,足尖輕點,身形飛起時復又回眸一笑,恬靜如水,“我一直認爲,作爲帝王,你是十分優秀的!”

人已遠去,笑已模糊,只留那清晰的話語輕輕繞在瞭臺。

“你……”蘭息擡手,卻只抓得一手空氣,握拳回手,再擡眸時,依是那個冷靜雍容的息王,“傳令,若敵軍瞭臺之旗膽敢妄動,便……五蘊剎化!”那一刻,聲音是徹骨的冷厲,黑眸是暗夜最洶涌的潮!

身後的任穿雨清清楚楚的看着,明明白白的聽着,卻只是無言。

風王此舉到底是爲着陣中那數萬將士的性命還是爲着王?那似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會如何!

目光追着那道化爲白鶴飛向戰場的身影,千軍萬馬的虎視也無損於她的鎮定從容,這樣的女子啊,不應屬於這個鮮血淋漓的塵世!回眸看着身旁的王,十多年的相處自能窺得此刻那眼眸深處的悸動,這樣無情的人終也不能逃脫嗎?張口欲語,最後,終只是深深一嘆!

半空中飛掠的那一道白影頓時吸住戰場上所有的目光,有讚歎的,有驚羨的,有畏懼的,有憂心的,也有凌厲的!

“她終於出手了嗎?!”皇朝目光緊鎖半空中那仿如御風而行的身影,“她似乎更適合武林中那個第一女俠的身份,而作爲一國之君她卻是不合格的!一國之君,所有包括自身的性命都不屬於他,而是屬於國,豈可於萬軍中有如此輕率之爲!”眸光一閃,神情複雜,“只是……能得她如此相待,豐蘭息又是修了幾世之福?!”

“長恨此身非我身,何是忘卻營營。”玉無緣目光空濛的遙望着那越飛越近的身影,以清洌無波的聲線輕輕念出。

“長恨此身非我身……”皇朝喃喃念着,這一刻,他似乎隱隱明白了那種感受。無論是她,是他,還是己,此身已非我身!

“她即已出手,那麼皇雨便險矣。”玉無緣垂眸,無意識的擡起手掌,眸光落在掌心,然後緊緊攏起。

“她非嗜血噬殺之人,目的只是瞭臺,況且皇雨也非弱者。”皇朝淡淡的道,只是看着陣中忽然心頭一動,擡手招來侍衛。

爭天騎右翼陣中,無數長箭瞄準了半空之人。

“射!”一聲輕喝,箭如蝗雨飛出。

“王!”陣中風雲騎發出一片驚呼。

箭在疾射,人在疾飛,彼此已只隔一超有人閉上眼不忍目睹。

“啊!”驚歎四起,卻見那白影猛然下墜,頓時,那瞄準她的箭雨便全部射空,遠遠飛去,力竭而墜。

“王!”

提到嗓眼的心還未來得及放下,又被緊緊提起,一支黛青的長箭凌厲而出,那一箭之猛,那一箭之快,決非前面箭雨可比,空中之人避無可避!

“叮!”但見半空中劍光一閃,長箭化爲兩截墜落,而白影半空中足尖互踏,身形猛然前飛,然後輕盈的落在風雲騎陣中。

“王!”馬背上端坐着的的徐淵在這寒天卻已是嚇得大汗淋淋。

惜雲擡首一笑,拍拍徐淵的馬頭:“別擔心。”

目光環視周圍以敬服之目光注視着自己的風雲騎士兵:“記住,此刻是在戰鬥,不論發生什麼事,都必遵軍令,不可妄動!”

“是!”徐淵垂首,衆士兵以目光答應。

“那就好!”惜雲輕輕躍起,落在徐淵的馬背,擡首遙視前方小瞭臺,長長深呼吸,“徐淵,助我一臂之力!”

“是!”徐淵伸掌平攤,惜雲足尖一點,輕飄飄的落在他的掌心。

“去!”

徐淵一聲輕喝,長臂揚起,掌上惜雲騰空躍起,雙臂平張,衣袂飛揚,仿如展翅鳳凰,翱翔九天!

“射下她!”爭天騎右翼陣中秋九霜厲聲喝道,眉峰緊鎖,目光焦銳,而同時,手中長箭已離弦而去。剎時,無數飛箭跟隨着黛青長箭飛射向半空的鳳凰,也就在那一瞬間,風雲騎陣中飛起三道銀影,半空中划起一陣銀芒,斷箭如雨,箭雨落盡,三道人影落回陣中,千萬士兵也無人看清他們的面貌。

而空中的鳳凰此刻離小瞭臺已不過數丈,卻身形微滯,顯是力已將漿正擔心着是否墜落,卻見她左手微揚,一道白綾飛出,縛上臺頂一角,手一拉,身形再次飛起,直向瞭臺而去。

“射下她!絕不可讓她靠近瞭臺!”秋九霜的聲音此刻已是淒厲惶然,雙目赤紅,手緊緊拉開長弓,弦上三枝長箭,銀牙一咬,三箭如雷電射出,黛青的光芒劃過上空,撕裂長風!

爭天騎左翼中冰雪般冷徹的男子猛然擡首,滿頭雪發在風中狂舞,目光追着那劃空而過的長箭,一雙眼眸慢慢變化,化爲純凈透明的雪空,盈盈似雪欲融!

風雲騎陣中的三道銀影再次躍起,上、中、下三柄長劍在空中一閃,剎那間,士兵只覺得冷電炫目,一陣,不由自主的閉上眼睛,迷糊之中似有金石之音不絕於耳,再睜眼之時,看到的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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