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兩淮賊情

其實仔細說來,這個時空的王世充,真是一個被逼越級打怪的苦逼典型。按說吧,一個只買了出門裝“多蘭之劍”的草叢倫,你要是和一個同樣lv1的魚腩對線,那麼如果操作的玩家技術過硬,還是有可能慢慢積攢優勢,最後形成滾雪球效應的。

歷史上,劉元進就是那個不小心越塔送人頭,給王世充怒送一血升級升裝備的主兒——王世充以江都郡丞的官位起家被朝廷授予了剿賊的權限,然後就靠着江都本地府兵那幾千人班底,可勁兒擴軍備戰湊了小兩萬人,然後堪堪和劉元進血戰數場,最後還是靠的在決戰中當場擊斃了劉元進和管崇、打得劉元進部賊軍全軍崩潰,才扛過了一開始的艱難期。

對劉元進一戰,史載王世充俘獲了足足三萬聊可一用的戰俘,王世充又從中淘汰篩選了一番,讓自己的兵力擴充了幾乎一倍。然後纔在後面兩三年北上與兩淮杜伏威等農民軍首領的對抗中不落下風,並且最終撐到楊廣從東都移駕江都爲止。然後楊廣御駕到了江都後,就把王世充調換了個地盤,踢到東都去留守,並且允許王世充帶走其嫡系部隊,這纔有了後來王世充的一番功業——在對王世充的用法上,楊廣頗有一點狗皮膏藥的意味,反正東方兩都江都和東都,只要楊廣自己御駕在其中某一個都駐留,就把王世充調到另外一個都去帶兵防禦。雖然疲於奔命,卻好歹也能見楊廣對王世充的才能還是有所信任的。

然而。現在說這一切都沒用了。蕭銑的橫空殺出截胡,對王世充造成的惡劣影響,那就相當於衝上來怒送一血的白癡敵人。被隊友搶了人頭。結果自個兒本來差一點兒經驗就能升6出大招、還能升級下裝備出個神秘之劍滾滾雪球,結果一下子全部打亂了節奏。

最可恨的是,搶了人頭的隊友還特麼不是和自己一起對線的——比如一箇中單的隊友,到上路刷了個殘血的人頭,然後又特麼跑回中單去了,留下上路的王世充面對級別裝備都比自己高的敵人……

王世充拉下面子來求援,就相當於是被搶了人頭之後。還得求爺爺告奶奶:兄弟,別讓咱扛上單了,咱扛不住。你丫既然搶了一個人頭,就再過來搶幾個,好歹丫的把杜伏威的級別裝備壓一壓,確保比兄弟低兩級。到時候你再走。

……

接到王世充的求援私信。以及楊廣的授權旨意時,其實蕭銑也是有些驚喜的,但更多的是驚訝——他平定江東七郡的任務,基本上算是卡着時間點執行的了,年關將近才把劉元進的首級交上去。楊廣馬上又給他加派支援王世充夾擊淮南亂賊的任務,便不怕朝廷第三次征討高句麗的任務完不成麼?

給楊廣傳旨跑腿的,是蕭銑的老熟人裴世清,所以這個問題自然要着落在裴世清身上了。

“陛下有令。本官自當即刻率兵渡江北上,不敢耽誤。只是去歲陛下曾說,開春時便要重新帶領本部兵馬北上,到東萊取齊,渡海再徵高句麗,如此,豈不是時間有所衝突?卻不知裴兄自東都來,可有什麼新的朝廷消息?莫非是陛下改了安排?”

裴世清似乎是早就知道蕭銑有此一問,直截了當坦言:“此事下官出京之前,也曾聽蕭侍郎向陛下說起過,陛下當時解釋了,說是根據遼東探子回報,因爲前兩年連番血戰,高句麗兵力不足,今年已經不敢再在遼東層層設防了,大軍都退過了鴨綠江,如此,則海路軍出兵日期可以比陸路軍進一步延後。蕭大使的本部兵馬,只要三月末到東萊取齊、聽候來護兒大將軍調遣,便不算誤期。

而且陛下也知道杜伏威似乎略成氣候,並非一朝一夕可滅。只是因爲其如今縱橫兩淮,對邗溝運河威脅巨大,屢屢截破漕運,連淮水上都有數次作案,所以陛下如今給蕭大使和王郡丞的任務,只要在三月份之前把杜伏威以及其他淮南亂賊趕過淮北、並且肅清淮水自邗溝至通濟渠沿線的亂賊,便算是可以了。蕭大使要行軍去東萊,固然可以走海路,但是也不希望從江都走陸路去東萊的道路被杜伏威禍害斷絕吧。”

“那是自然,本官北上雖然可以走海路,但都是爲朝廷辦事,如何又分彼此?漕運乃是國家大計,杜伏威賊子如此囂張,本官北上協助剿賊,當然責無旁貸。”

蕭銑當下便接了旨意,一邊款待裴世清後恭送其離開,一邊點起兵馬,收攏各處將領,籌備軍需物資,還調集了無數平底的內河戰船——原本蕭銑過完年都打算帶兵走海路去東萊了,而所用的大海船有些噸位太大,不適合運河裡航行,此刻改爲協助討伐杜伏威,當然要換一部分小船。

聖旨是臘月末來的,蕭銑籌備了半個月光景,在丹陽過了元宵節,大肆犒賞了三軍,然後才拔營起兵,渡江北上。他手頭的四萬人馬,只帶了朝廷賬面上的那兩萬人,其餘兩萬黑戶的士兵則留在江東守家,交給馮孝慈帶領——畢竟馮孝慈是當初從皮島軍收攏而來的高級將領,不太適合再出現在朝廷討伐高句麗的大軍序列當中。

如此安排,一來也是爲了不讓楊廣覺得蕭銑回江東不過三四個月,就拉起了超額一倍的兵馬,二來江東也確實需要留兵固守,免得再有情緒不穩定的賊頭冒出來。

渡江兩天,到了江都地界,便有王世充眼巴巴趕來接着,勞軍之禮一樣不敢少,如此災荒年代,還湊出數萬人的飽飯,有魚有酒,對蕭銑的部隊很是恭敬。沒辦法,誰讓蕭銑形勢比人強呢。而且最關鍵的是,王世充可不是穿越客,蕭銑知道自己截了歷史上本該是王世充的胡。王世充卻不知道這一點,所以要讓他嫉妒蕭銑,也着實嫉妒不起來。

……

別看王世充如今官位還不算高,不過是從四品級別的郡丞,然而他的資歷和出道年紀卻已經不輕了,論輩分,其實是和來護兒、周法尚那一輩人差不多的——也就是說。都是當年隋朝滅陳之戰前剛剛從軍建功,後來一路爬上來的。

只不過,王世充當時立功沒有來護兒之流那麼明顯。二十三年前陳國滅亡之後,王世充也不過封了個儀同三司,開皇十五年前後才爬到從六品兵部員外郎,又花了十幾年。逐漸爬到如今從四品的位置。

按說。王世充其實和蕭銑的人生經歷應該早有交集,只是蕭銑不知道罷了——開皇十八年末的時候,蕭銑受楊廣之命聯絡拉攏楊約、楊素兄弟時,便面臨如何扳倒高熲讓楊素更進一步的難題。當時楊素設計利用隴西大將王世積謀反一案,牽扯進高熲,最終讓高熲因此失勢,這樁事情裡頭,扮演皮條客幫着牽線搭橋的。便是王世積的遠房堂弟王世充了。只不過那樁髒活兒後期蕭銑自己倒是撇了乾淨,沒有插手。所以不知道楊素後來找了王世充幫手。

如今的王世充,好歹也是奔五十的人了,比高士廉的年紀還大了七八歲,按說足可以算是蕭銑的叔輩,然而王世充的姿態卻擺得很低,與蕭銑見面怎麼都死活不肯以長輩論交,宴請套交情的時候非要以兄弟相稱。搞的王世充的子女只好對蕭銑執長輩禮儀——王世充的長子,其實都已經比蕭銑年長一歲,大業九年都三十了,卻還要喊蕭銑叔。也虧的歷史上沒記載王世充有啥漂亮女兒,所以蕭銑對於王世充的子女喊他一聲叔也沒怎麼介意。

揚州城裡,犒軍宴席不過半酣,蕭銑便問起了正事兒,向王世充瞭解起兩淮賊情近況。

“王兄,此番蕭某北上,期限你也是知道的,三月末就要到東萊取齊,再徵高句麗,那是陛下御駕親征的大事兒,日期斷然耽誤不得。兩淮流賊,咱也只能是過境的時候順手幫你剪除驅逐一些,要想細細的犁庭掃穴,那是來不及的。如今賊情如何,還請王兄分個輕重緩急,與蕭某分說一下。”

王世充放下酒杯,醞釀了一下情緒,好歹調整出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可憐地嘆息道:“唉,蕭大使有所不知,其實看王某給朝廷上報的戰況,兩淮局面這幾個月其實還算是有所好轉的,但是個中實情糜爛,只有王某自己知道。這種報喜不報憂的事情,實在是如同飲鴆止渴,陛下以爲兩淮略微安生了一些,便不繼續調集援軍,要不是蕭大使如今順路要北上,王某還不知道如何收場呢。”

“哦?此話卻是怎講?”

“這番話,王某瞞別人,可是斷然不敢瞞蕭大使的——給朝廷的戰報裡頭,咱上報了十月間擊潰下邳亂賊苗海潮、十二月間擊破海陵郡亂賊趙破陣,這兩封戰報,才讓陛下對王某這個江都丞還算保留了幾分希望,讓咱繼續督辦這事兒。但是實際上,苗海潮趙破陣等小賊失了山頭不假,但真正被官軍剿殺的實力不過十之二三而已,剩下的十之七八殘部……都投靠了杜伏威、輔公佑,被杜伏威吞併了。”

“嘶……”蕭銑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不就和當初魚俱羅、吐萬緒在江東時候一開始上報“賊首朱爕、管崇已被擊破”差不多麼?地方官的上報,總是喜歡報喜不報憂,只說這些賊軍作爲一股獨立勢力已經不存在了,卻不說他們的大部分力量都被另外一夥勢力更大的賊軍兼併了。

震驚過後,蕭銑少不得繼續刨根問底,楊廣可以做糊塗蟲,在羣賊漸平的幻想中繼續意淫下去,他蕭銑是要做實事兒的,自然要徹底全盤瞭解情況,含糊不得:“那王兄便直說,如今兩淮究竟有幾股大亂賊,分別實力幾何,那杜伏威爲何能短時間內懾服兩家巨寇呢?”

“要說那杜伏威,當真了不得,前年他在齊郡從賊的時候,不過才十五歲,然而不過兩年,就看清了齊地有張須陀鎮守,不易展開局面,毅然帶了輔公佑及一小波嫡系南下,到了兩淮這片當時還不曾大亂的地界作惡。當時朝廷在兩淮並無精兵鎮守,大軍正在遼東,又趕上楊玄感逆賊之亂牽制了內地大部分兵力,所以被杜伏威鑽了空子。

要說一開始,杜伏威不過十七歲,也就是輔公佑年長一些,能幫他穩住局面,卻不至於讓其獨大兩淮。這事兒,說到底,還是後來陛下……陛下把彭城留守董純法辦之後,才徹底糜爛的。杜伏威頗有大志,此前江淮其餘諸賊都不敢打彭城堅城的主意,最多剽掠一些小縣,或是在山野之間佔山爲王。唯有杜伏威膽色頗壯,深知董純伏誅後,朝廷在彭城的防禦定然有個低潮,便趁機大軍潛行數百里,突然圍了彭城,不計傷亡強攻。彭城守軍當時羣龍無首,正是新舊將領交接的空檔,而且頗有一些當初董純帶出來的嫡系親軍,本來感戴董純知遇之恩,董純被朝廷問罪斬首後,一直心懷不忿,趁機便從賊做了內應,讓杜伏威破了彭城。

彭城自古便是徐州首治,是設留守府的所在,兩淮之地,除了咱這兒的江都之外,就屬彭城存糧軍械囤積最爲豐富,一下子便便宜了杜伏威。而且杜伏威也因此聲勢大漲,與之鄰接的下邳賊苗海潮被其威懾後,自忖不敵,略微摩擦了一番便投靠了他,只在杜伏威手下做個三頭領。後來海陵趙破陣也是如此,只不過趙破陣更慘,是被杜伏威設宴斬殺、降服其部衆的,連苗海潮那般到杜伏威麾下混個小頭目的機會都沒有。

不過亂中有幸的是也並非所有江淮巨賊都被杜伏威收入麾下了,也有從杜伏威軍中分化瓦解出來的——比如和杜伏威形勢相若的,有一名南下賊首,名叫李子通,原本是濟陰郡首批賊寇左才相麾下,也是覺得在張須陀鎮守的齊地不易發展壯大,見杜伏威南下一下子擴張了數倍,也動心脫離了左才相南下。

只是這李子通來晚了,兩淮容易攻取的地方都被杜伏威圈地圈好了,他一開始只得假意投奔杜伏威,伺機而動。趙破陣被杜伏威斬殺之後,其衆並非全部心服杜伏威的,李子通便跳出來挑唆,最後帶着他自己的人馬南奔海陵郡,佔了海陵郡稱王,並且將趙破陣舊部中不服杜伏威的人馬也拉攏了。李子通南下時本有一萬餘人久戰之兵,又在海陵收攏了趙破陣兩萬殘部,如今也集結了三萬兵馬,只不過和杜伏威縱橫七八郡的十幾萬大軍相比,還是弱小了一些——王某聽說,那李子通原本還在籌備船隻,打算着若是杜伏威要兼併他,逼得狠了,他便從海陵郡渡長江南下,到吳郡地界欺負劉元進這等魚腩,竊據江東。只是蕭大使以雷霆之勢滅了劉元進,而杜伏威似乎也察覺到了蕭大使有北上爲王某助戰的意圖,暫時不敢自相圖謀,放緩了對李子通的威逼,才讓局面如此穩定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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