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白季辰略顯炙熱的目光注視着,白仲辰一陣雞皮疙瘩直冒。
“你別那麼看我,別以爲我這是誇你。心是對的,但你做事的方式方法太過偏激。帶兵衝撞衙門,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罪。”
“你胡鬧也就罷了,怎麼還能帶着姐夫一起胡來。你明知道他那性子……”
陳冕好歹是他們的姐夫,又是王爺,有些話白仲辰着實說不出口。
“爹訓你也好,打你也好,那都是爲你好,心疼你怕你惹出亂子來害了自己,你懂嗎?”
白季辰耷拉着腦袋,一個勁兒的“是是是”“對對對”“好好好”。
“你別在這敷衍我,我還不知道你。你若真是別人家的,我和爹又豈會願意多說你一句。”
“恩恩恩。”
“……”
白仲辰有些接不上話了,往常他說一句,他弟弟頂十句,怎麼今兒個轉性了?
白季辰跟白叔辰的關係就不用說了。
他倆是嫡子,而白季辰是庶子,嫡庶尊卑方面已然就隔了一層。
可白叔辰又向來不喜歡這個弟弟,處處與他爭鋒相對,兄弟倆個人的關係弄的很僵。
往常他跟二弟白叔辰的關係親近些,所以白季辰跟他也不是很熱絡,總是那麼不冷不熱的,但比起跟白叔辰來,只多了那麼幾分禮數在裡面。
全家上下算起來。能在白季辰耳邊說上話的,除了祖奶奶和爹,就剩下他了。
相對於長輩。同齡人之間總是更好溝通的。
對比以往,今天的白季辰確實乖順的有些詭異。
“說吧,什麼事?”
白季辰這有求於人的姿態做的太刻意了,他不想無視都不行。
“還是大哥英明。”
白季辰咧咧嘴:“是關於孟錦浩的,他雖是充軍發配,但不需要坐監。之前爹和二哥在跟我置氣,死卡着不放人。大哥你看……”
“孟錦浩?就是那個孟家幼子?”
“恩,是他。”
聽到這個名字。白仲辰不免皺了下眉。
“季辰,這個人你儘量不要跟他扯上太多關係,那顧思田你能給個新身份,可這孟錦浩卻是脫離不了這個孟姓的。你同他走的太近,小心日後受牽連。”
“他是思田的弟弟,我不能不管。”
這是第一次,兩兄弟平心靜氣的坐在這裡說話。
白仲辰有些詫異,他的話,他弟弟竟然聽進去了。雖然不是贊同,但也沒有一上來就又吵又嚷或者尖酸諷刺什麼的。
爹和二弟都說老三不一樣了,如今看來確實不一樣了。
是這個顧思田的原因嗎?
有了妻兒,學會顧家懂事了?長大了嗎?
白仲辰的手中有一個常年把玩的手把件。是用上等田黃雕琢而成的一隻金蟾。
金蟾不大,正好握於掌心。
由於長時間的摩挲把玩,沾了人氣兒的金蟾表面溫軟光滑。甚至帶着濛濛的暗光。
揉着手中的金蟾,白仲辰諦視着自己的弟弟,帶着重新認識般的審視。
……似乎比以前穩重了。
白仲辰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而是問道:“那南域王府的事情你準備怎麼辦?父親交給你,你遲遲不願動手,還一拖再拖。”
一提到南域王府。白季辰神色不可察覺的動了一下。
“大哥,關於南域王府。平心而論,你覺的必須要拆嗎?皇上賞給了父親,父親要拆也是做給皇上看的。但這耗時十年建成的宅院,就這麼拆了不可惜嗎?”
“那你的意思?”
“既然皇上忌憚的是王府底下的暗道,封了不就得了。都是花了銀子建起來的,再花銀子拆,這不是有病麼。”
“胡說!怎麼說話呢。”
一個是親爹,一個是皇上,他竟然敢在這裡說有病,他纔是腦子出問題了。
白仲辰板起臉呵斥了一句,白季辰撇撇嘴不說話了。
“這些事情你容我考慮一下,畢竟現如今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事關白家,爹既然將你交給了我,我定然要考慮周全的。”
白仲辰說的語重心長,而白季辰卻因爲他的話面色有些沉。
“大哥,你是爲白家着想,我理解。但思田是我的女人,恆舟是我兒子,我不管你跟父親是什麼態度,我是必須要給她個名分的。”
白季辰以爲大哥會動怒,卻不料,白仲辰只是微微笑了一下。
然後走過去拍了拍白季辰的肩膀說了句:“再說吧”就走了,連個最起碼的表態都沒有。
白季辰知道,他哥有意要看一下他對這件事是一個什麼態度,但白仲辰什麼表示也沒有,這讓白季辰有些不太放心。
悻悻的來找顧思田,果不其然又被拒之門外。
站在門口老半天,白季辰幾次想擡腳踹來着,最終也只能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顧思田側躺在牀上,看着門外徘徊不去的身影,心裡老一陣彆扭。
“秀兒,要不你給我打點水讓我洗洗吧。”
“不行,娘子,坐月子沾不得水,我連頭都不敢給您梳,哪裡敢洗了,要是坐下病可是一輩子的。”
爲了不用梳頭髮,秀兒把顧思田一頭秀髮編成了一大根麻花辮,然後繞來繞去的盤在頭上。
弄的顧思田每次照鏡子都覺的自己像思密達。
頭髮已經油的成一綹一綹了,用手輕輕一攏就沾到了一起,倍兒整齊……
低下頭聞聞,總覺的身上有股子汗味加奶味。
秀兒看着她的動作不由覺的好笑。
“娘子。別聞了,您身上除了奶味,別的味道沒有。”
雖然不能洗澡。但是秀兒每天都給顧思田用乾淨的毛經擦擦身子,雖然不沾水,但也能擦擦汗。
衣服一天一換,被褥更是勤洗,其實除了頭髮油些以外,還真沒什麼不一樣的。
這完全是顧思田自己的心理在作祟。
“怎麼這奶味兒騷哄哄的。”
皺着眉鼓了鼓鼻翼,那股子味道直衝鼻子。
秀兒一邊收拾屋子一邊笑着說:“孩子吃的奶可不就這個味兒麼。等回頭出了月子見了風就好了。”
有些喪氣的縮回到被子裡,顧思田看着秀兒幹活。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你又沒生過。”
壞了!
她話一出口立馬剎住了。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
明顯感覺到秀兒整個人都僵了一下。
“那個,秀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秀兒有那樣的經歷,又是在那種情況下失了一個孩子,顧思田這句話跟剜她的心沒什麼區別。
後悔的想抽自己嘴巴,顧思田小心翼翼的看着秀兒。
秀兒愣了一會兒,在看到顧思田那謹慎的模樣,竟然勾勾脣笑了。
“沒事的,就跟娘子你說的,過去的都過去了。又有什麼好介意的。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再生了,但秀兒慶幸能照顧娘子你和恆舟。我單獨去請教了穩婆,以後你要哪裡不明白的。就隨時問我好了。”
臉上的落寞一閃即逝,秀兒深吸了一口氣,話語卻釋然了很多。
雖然很欣慰秀兒能看開這件事,但顧思田卻依舊不太放心。
秀兒心重敏感,性子又悶,有什麼事也不會主動說出來。顧思田怕她強顏歡笑,到最後再憋出個好歹。
“秀兒。我既然答應了讓你留下來,就絕對不會厚此薄彼。你跟枝兒是一樣,如果心裡有什麼不痛快了,就跟我說。”
顧思田的話似乎讓她很開心,笑眯着眼睛看向顧思田,點了點頭:“恩,謝謝娘子。”
“枝兒這陣子不在,辛苦你了。”
“娘子哪裡的話,趙老闆那邊人手缺的緊,我又是個幫不上忙的。況且娘子身邊也不能少人伺候,枝兒妹妹懂的多,她去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從入冬以來趙博文那邊就一直不閒着,從藩邦收購原料不說,還要規劃玉清小築和廠房的建設,還要多請幾個手藝好的老師傅,擴充人手什麼的。
雖然錢到位了,但剩下的纔是大工程。
呲着呀搔了搔發癢的頭,顧思田比較認同的嗯嗯了兩聲。
“好幾天都不見枝兒了,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白季辰擔心顧思田的身子,再三強調,天大的事都不能擾了顧思田休息。
可他自己又不能摻和,所以這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壓到了趙博文身上。
實在忙不過來了,趙博文才開口向顧思田要了人。
因爲枝兒多少會一些,衛陵也懂得不少,所以顧思田大手一揮就將兩個人都派了過去。
“都挺好的,聽枝兒妹妹回來說,一切順利。”
說完以後秀兒猶豫了一下,看了看顧思田心情還算不錯才小心的問道:“娘子,你出事的時候,那趙老闆……你不生氣嗎?”
秀兒原本想的就比別人多,也自然明白她問的是什麼。
“有什麼好生氣的。”顧思田還在跟自己的頭髮較勁。
“趙博文識時務,更看得懂局勢。我謀劃已久的事情如今也都牽在他手裡,他不冒頭那纔是最好的保全。”
“我需要的不是他講義氣,而是懂事。我想這方面他比我想的透徹。”
所以聽了顧思田的話以後,秀兒也不再問什麼,繼續悶頭擦着早已空空如也的置寶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