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氛圍的改變讓衛陵本能的輕蹙了一下眉,他雖然心思直但並不傻,有些話如今說與不說沒大多區別,畢竟都是聰明人。
衛陵心中正琢磨着怎麼應對這位姑奶奶時,顧思田發難了。
顧思田拉下了臉,只聽“嘡啷”一聲,將勺子扔進了碗裡。
已然溫涼的魚湯潑灑而出,有幾滴濺到了手上,她卻渾然不覺。
屋內氣壓瞬間冷凝,一度呈現出緊張趨勢。
“周瑜文那混蛋在哪?說!”顧思田口吻嚴肅帶着慍怒。
聽到混蛋二字,衛陵眸光暗了一瞬。不過他是個悶葫蘆,嘴一堵,滿滿一肚子話全都窩回了肚子裡。
顧思田則不管不顧,她必須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她剛開始真以爲周瑜文死了,可如今看到衛陵,她又生出了幾分猜疑和希冀。
衛陵的出現證明是周瑜文的安排,既然有安排就應該會有應對之策。
兩年的合作相處多多少少生出了幾分默契,她不願意承認自己這回猜錯了。
衆人都傳周瑜文自刎以謝天下,但這裡天高皇帝遠,消息裡有幾分真幾分假誰都說不清。
南域王身份地位非同一般,沒有真憑實據,就算皇帝老子也拿他沒轍。
自己被這麼莫名其妙的送出來不說,周家和孟家的局勢更是兩眼一抹黑。
她像被矇眼封口堵耳後又被裝到了麻袋裡一般,完全是迷茫的。
顧思田看着衛陵那悶頭悶腦的樣子,着實氣的不輕。
顧思田:“當初救了柳大叔的人就是你吧,救命之恩人家報的殷勤着呢,你倒是好打算啊!”
衛陵:“……”
顧思田:“柳家爲了照顧我,又是蔘湯又是藥,豁出家裡的老母雞不要也得給我補身子,別忘了柳嬸子也馬上就要生了。”
衛陵:“……”
顧思田:“如今她又挺了個肚子兩頭跑的照顧我,連枝兒妹妹都成跑腿送飯的了,我現在跟個廢物有什麼區別。”
衛陵:“……”
“他人現在到底在哪裡?荊州究竟出了什麼事情?你又是怎麼一回事?別他、媽憋着,給我句痛快話!”
顧思田一個人在那裡獨自咆哮,衛陵則跟個傻子一樣站在那裡悶頭不語,他沒跟女人打過交道啊。
這顧思田一發火一撒潑,衛陵整個人都要不好了。
當初在府裡的時候挺溫順一人怎麼這會兒脾氣這麼大,難倒跟懷孕有關?
衛陵是常年隱在暗處的,但並不是每時每刻都守着周瑜文。
所以他不知道當初看到的都是假象,矜持向來不是顧思田對自己人的態度。
重生後顧思田的時間基本都耗在了南域王府,對於王府的一草一木不會沒有念舊之情。
當時新帝登基風聲鶴唳人人自危,但她總相信周瑜文不會有事,那個男人有着足夠強大的自信。
沒想到之後卻是一團亂麻,知道周瑜文自刎的消息,她整個人都蒙了。
而這陣子她除了肚子裡的孩子,別的事情完全沒顧上。
如今她不能繼續放任事態不受自己掌控,必須迴歸正軌,就算死也得死個明白。
可面對衛陵這個悶棒,她想知道的事情一句沒問出來。
顧思田端坐在破舊的小凳子上,一隻手肘支這桌面,擡眼睨着衛。她深吸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態,決定循循善誘一下。
“衛陵,你實話告訴我,市井流傳爺自刎之說是真是假?”顧思田語氣誠懇幽怨,而且言閉之後再無下文,固執的等着衛陵的回答。
衛陵緊抿着脣,原本緊握的雙拳此刻血管繃的青紫。他內心糾結,說與不說都讓他爲難至極。
窗外有個不大的身影在偷偷靠近,光看影子上那兩個圓圓的髮髻便知道是誰。
許是柳氏不放心,打發自家閨女過來摸摸情況。
“柳枝兒,你先回去。”
顧思田的聲音帶着些不可違抗的清冷。
這是顧思田第一次叫她全名,更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同柳枝兒說話。
丫頭雖然鬧,但卻精的很。
影子微微僵了一下,便縮縮脖子再度消失。
原本來時悄無聲息,走時卻將鞋子趿拉的“啪踏啪踏”直響,用以證明些什麼。
小屋重歸寂靜,顧思田似乎也不着急,就是那麼一瞬不瞬的盯着衛陵,只把他盯出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僅僅因爲她是半個主子,更因爲她是個女子,小衛子長這麼大壓根沒同女人打過交道。
兩個人就這麼不尷不尬的僵持着,最終男人的耐心終究敵不過女人。
衛陵長吐了一口濁氣,緩緩張口。
“主子在送你出來之後便自刎了。”聲音很輕但卻低沉有力,一字一句都直入顧思田心窩。
“你確定?”有疑惑更有期許,她甚至有些希望如今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衛陵搖搖頭:“我親自回去確認過。”
既然已經開口,那也不必再有所隱瞞。
雖然不怎麼接觸這位娘子,但衛陵知道主子在她身上花的心思頗重。
他打心裡不願意主子遭人誤解。
衛陵的話讓顧思田哽了一下,心有些塞,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他到底犯了什麼事?”顧思田覺的自己話音有些抖,甚至比第一次聽到周瑜文死訊時更加憋屈。
衛陵擡眼看了看顧思田,對方的眼睛有些泛紅,而這讓衛陵心中隱隱生出一絲安慰和報復的快感。
“護國公孟家謀逆滿門抄斬,南域王從旁協助論罪當誅,哼!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衛陵話中譏諷之意明顯,周瑜文是被誣陷的。
顧思田愣了,從來精明的腦子這時有些轉不過彎。
此刻竟然輪到她啞口無言,而衛陵喋喋不休。
“孟家禍連九族,南域王府男丁盡斬,女眷充官。你身爲孟家人必將難逃一死,主子臨死前只護了你一人。”
“爲了護你出府,他不惜自刎於祠堂來吸引官兵們的注意。”
衛陵越說心中的怨氣越大,他跟隨周瑜文以久,有些事情心中還是明白的。
“你與主子來說是同別人不一樣的,他疼你護你,怕你知曉真想而自責愧疚,便命我保守秘密。”
“不過主子說的沒錯,你是千年的狐狸修成了精,我這些漏洞百出的招式根本逃不過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