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病?”顧思田這回是真茫然了。
“邪病你不知道嗎?哎呀,就是那個病。”柳枝兒憋吭了半天,似是忌諱又似是害怕的說道:“老人們說,邪病就是被鬼怪吸了元陽,一般這種病人活不了多久的。”
屋外豔陽高照,但屋內氣氛被柳枝兒搞的詭異極了。
顧思田本身不信鬼神,但是被她這麼神神叨叨搞了半天,自覺脖子後面直冒涼風。
“這護國公不是也算半個皇親了麼,怎麼連個大夫都找不到?”顧思田本意岔開話題。
“哎呀,都跟你說了是邪病,哪裡有大夫能治,我看呀,這得找道士。”
柳枝兒搖着小腦袋,一臉煞有介事的說着。
顧思田抖了抖肩膀,衝着陽光充足的方向挪了挪。
暖暖的曬着半個身子一下子沖淡了剛纔的陰霾。
顧思田聳聳肩不予置評,這簡直就是怪力亂神。
柳枝兒也就是心存好奇,胡亂八卦一下,說過也就忘了。
小丫頭腿兒勤嘴快,每天都能給她帶來一些新鮮事。
趙家的狗咬了陳家的雞,王家的貓不知跟哪配了一窩崽子回來,新帝又頒佈了什麼新政,城裡吵的沸沸揚揚的新聞又是什麼。
反正顧思田也算是不出門知村裡村外事了。
她身份敏感,所以儘量窩在家裡,連窪村也甚少有人知道柳家又多了這麼個住客。
之前跟柳氏提過要搬出去,之後的兩天柳家人像什麼都沒發生一般再沒提過此事。
顧思田也不動聲色。
這天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吃飯,快到吃完的時候,向來很少說話的柳大叔開了口。
“顧家娘子,我聽枝兒她娘說,你有意搬出去住?”
柳大叔雖說是個鄉下人,但辦事說話向來穩重,很有一家之主的派頭。
顧思田放下碗筷淡淡應了一聲。
“恩,我是這麼想的,畢竟總不能一直這麼拖累着你們。”
“你這話說的就見外了,家裡雖不富裕,但也不會爲着你能有什麼拖累。”柳大叔也應着放下筷子拿起旱菸點了起來。
吧嗒吧嗒的抽了兩口道:“只是娘子的顧慮我也明白,畢竟家裡還有我這麼個老爺們兒,傳出去總也好說不好聽。”
“柳大叔言重了,嬸子懷着身孕本就不好照撫,如今我這麼個未亡人也帶了個身子,兩個孕婦擠在一處,終歸是不方便的,我怕到時候連累你們。”
柳大叔伸手止住了顧思田的話。
“不說什麼連累拖累的,咱鄉下人就圖個心安理得。既然娘子不願繼續住着,我也不攔着你。”
說着又吧嗒吧嗒抽了兩口,期間柳氏和柳枝兒就這麼靜靜看着不敢插嘴。
“房子呢我幫你找好了,就在我家房後不遠,周邊住戶少,清靜。”
顧思田展顏一笑:“那多謝柳大叔成全。”
“先別說成全,你想沒想好自己一個人要怎麼生活?”
她如今身無分文,別說生活了,生存都困難。
顧思田低頭不語,確實,這是個大問題。
思付間,一聲脆響落在桌面。
“大叔……”顧思田擡頭愣怔了。
“先拿去用吧,房子已經讓枝兒她娘收拾好了,直接搬過去就能住,缺什麼就回來取。”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顧思田紅着眼,哽咽的說不出話。
柳氏趁機拉了拉顧思田攥在一起的手,笑的溫和。
“娘子不必見外,以後咱就算一家人,有什麼難處就跟嬸子說。”
顧思田點了點頭,依舊說不出話。
午飯過後,柳氏便幫着顧思田收拾東西來到新居。
本身顧思田也沒什麼隨身物品,只一個簡單的包袱挎在身上。
兩間屋子一間臥室一間堂屋,外加一個小院。雖然不大,但卻規規整整。
屋中正如柳大叔所說早已收拾停當,桌椅被褥齊全,外屋的竈臺邊上鍋碗瓢盆米麪糧油更是一應俱全。
“嬸子,我……謝謝。”顧思田最終也只能說聲謝謝,如今她什麼都做不了。
“哎呀,別跟嬸子說什麼謝不謝的,以後自己住可得仔細着身子,藥我會熬好了讓枝兒給你送來。”
柳氏邊整理着一些瑣碎邊囑咐,柳枝兒繞着房子跑前跑後,還不時的問這問那。
“你如今帶着身子不方便,能不出屋就儘量別出去,需要什麼就讓枝兒給你跑腿。”
顧思田點頭一一應下。
“對了,還有,這周邊沒住什麼人,只有你旁邊住着個小夥子。”
顧思田一聽微微蹙眉,柳氏也看出端倪急忙解釋。
“娘子放心,那小子是個老實人不愛說話,早出晚歸。絕不會擾了娘子清靜。”
顧思田聽後才放下心來,探頭看向旁邊。
那院子安安靜靜,就跟沒人住一樣聽不到任何聲響,看來柳氏說的沒錯。
兩間房子中間隔着的泥牆只有半人多高,那院子一眼就看了清清楚楚。
不似旁人家那般養雞鴨,那院子乾乾淨淨,除了牆根兒有些劈柴和一把釘在木樁上的斧子便什麼都沒有了。
看不到屋中的樣子,不過應該也會像院子那般整潔吧。
顧思田沒再多想,跟着柳氏一起收拾細軟。
柳氏走的時候又特意囑咐了好幾遍才帶着柳枝兒放心離去。
原本被柳枝兒呱噪的屋子忽然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顧思田隱隱有些不自在。
心裡很燥,裡外屋的溜達了幾圈,最終她還是決定——睡覺。
顧思田是被碗碟碰撞聲吵醒的。
起身發現柳氏在外間正收拾着碗筷。
“娘子醒啦,時候不早了,來,先把飯吃了。”
說着柳氏又將一碗湯藥放在一旁,意思是吃完了飯喝藥。
顧思田什麼都沒說,安靜的吃飯,喝藥。看着柳氏清理桌上的碗筷。
“嬸子,置辦這屋子花了多少錢?”顧思田隨口問着。
柳氏收拾碗筷的動作只微微頓了那麼一下便又繼續。
“娘子真是的怎麼又提錢。這房子是閒置的,被褥是現成的,米麪都是家中勻出來的,這些東西又哪裡需要錢了。”
“是嘛,我又給你們填麻煩了。”顧思田歉意的說着。
柳氏轉身在水盆裡開始洗碗,嘩啦嘩啦的水聲合着瓷碗碰撞聲在空曠的屋子裡煞是響亮。
“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誰還能沒個難處,頂多日後娘子日子過起來了,咱兩家互相幫襯着也就行了。”
“嬸子的恩,我會記一輩子。”
顧思田這句說的是心裡話,無論出於什麼目的,畢竟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柳氏沒有說話,只是呵呵一笑繼續幹活。
看着背對着自己洗碗的柳氏,顧思田眸光愈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