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別以爲爺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什麼主意!爺爺我吃的白米飯比你們走的路都多!”桃智的不屑悉數寫在了臉上,他在踱步幾圈後,恍然道:“既然你們已經打開那扇門,那表示你們已經知道外面是什麼樣子的了!”
阮夢歡點了點頭,燕奉書也跟着點了點頭。兩人對視一眼,擔心桃智會說出什麼不尋常的話來。
桃智搓着圓乎乎的指頭,道:“本來我是打算送你們離開,但你們失信在先,我也不比遵守當時的諾言。”
他這次不如往常那樣臉紅脖子粗,冷靜的很。這般反差,任誰都能看得出來是真的很生氣。
阮夢歡低頭不語,心中尋思是不是把心中想了許久的那人搬出來。
燕奉書神色凝重,想着這桃智雖然上了年紀,到底小孩子心性,過幾日說不準就自個兒好了。當下便拉了阮夢歡的手,往自個兒的房間走去。
“站住!”桃智急了,大叫:“既然不聽我的話,何必又來住我的屋子,你們……哼,最好現在就把門打開,出去喂蚊子吧!”
阮夢歡忍不住回頭笑道:“你有沒有見過長着貓兒眼睛的女人?”
桃智頓時愣住了,面上看着再無生氣之意,一副要等她說下去的模樣。
阮夢歡見狀,反手樓主燕奉書的小臂,笑嘻嘻的繼續往裡走去。
人們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阮夢歡這一生遇到過的奇人怪事也不少,若說最奇怪的,莫過於那長着貓眼的老婦人和如今九十多歲高齡依然小孩樣貌的桃智,心中有個聲音,把他們牽連在了一起。
“喂!你別走!倒是說完啊!爺爺我最討厭說話說一半了!”
任由桃智在身後追着,阮夢歡自顧自關上了門,與燕奉書一起背靠着門窗,相視一笑。
這不是個聰明的注意,因爲效用未必如預料中的那般,不過幸運之神總是眷顧着一些,如今她比較眷顧阮夢歡。
忍過了一個下午,第二天早晨時,三人終於坐在了談判桌上。
桃智啃着一塊桃肉,吧嗒吧嗒的說:“爺爺我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們若是把那女人的事情說出來,我便帶你們離開!”
阮夢歡無辜的眨了眨眼,說:“其實我覺得這裡也不錯!如此世外桃源,若是能在這裡終老一生,也不錯哦!”
燕奉書符合道:“也是!這裡安靜幽美,更重要的是我們倆兒可以時時刻刻待在一起,若是出去了,總會被紅塵瑣事幹擾,此處也不錯!”
桃智氣結,瞪着兩人道:“說!要我怎麼做才肯把那女人的事情告訴我!”
阮夢歡微微一笑,說:“不如由你先說,你把你知道告訴我們,然後我再來看看,你所說的與我知道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嘭!”桃智的雙手敲打着桌面,歪着腦袋,就是一句話也不說。
阮夢歡想了想,平靜的說道:“前些日子我病得很重,被兩個人劫持,到了一個陌生的村落。那裡沒什麼人,我只遇上了一個長着貓兒眼睛的老婦人……”
“哼!人的身體怎麼可能長出貓兒的眼睛!”桃智打斷了她的話,不屑一顧。
阮夢歡從他的不屑之中,還發現了幾分驕傲自得,難免懷疑這是他的手筆。
“就是她告訴我我肚子裡有三個月的孩子……”阮夢歡苦澀一笑,她接着說:“她似乎有個孩子,叫阿音,阿音有個相好,叫唐虞。而且她跟奉書似乎有舊怨,本來是要挾持我去找奉書的,可是不知怎麼的,半途中他們就離開了!”
三人都不說話,燕奉書桌案之下的手,傳遞着力量,他望着阮夢歡,企圖感受她當時的糾結心態。阮夢歡回以一個微笑,在說,那些都是過去。
桃智半晌不說話,眼珠滴溜溜的轉了半天,他下了決定,一臉嚴肅的說:“好!我跟你們一起走!”
燕奉書知道阮夢歡的身體不可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完全康復,聽到桃智如此說,他自然是最高興的,“多謝桃爺爺!往後就請你多多關照!”
阮夢歡但笑不語,只是一個勁兒的盯着燕奉書看。燕奉書被她看得心中發毛,不免送來了疑惑的眼神。阮夢歡歪了歪腦袋,脣角一笑。
桃智見他兩人當着自己的面就眉目傳情,當真體會到了她方纔所說的一個人孤零零的感覺。
“提前說明,那位老人家,她的臉……有一半可以說是毀了。平常人看了註定要嚇一跳的,我不知在她身上發生過什麼,但是你既然以前就認識她,最好還是做好準備!”阮夢歡善意的提醒一句。
“哦?只有一半?”桃智摩挲着下巴,信誓旦旦道:“此番出去,我定然要仔仔細細的研究研究她的另一邊臉。”
阮夢歡以爲說好了要走的心思,起碼要過上數日的光景才能動身。誰知桃智似是很趕時間,上午說剛剛定好,下午就收拾好了包袱,催促着兩人趕緊出發。
“急吼吼的做什麼,我也想走,可是外面的那些花啊草啊,那麼高大,咱們該怎麼出去呀!我可不想喂巨型蚊子!”阮夢歡從容不迫的品着茶,爲燕奉書也斟了一杯。
燕奉書很認同的點了點頭,慢悠悠的呷了一小口。
桃智嘖嘖笑了幾聲,聳了聳肩,說:“這點小把戲,也能難得住你們?”
阮夢歡挑眉,不以爲意。燕奉書不管不顧,自顧自品着茶。這種事吧,說來可大可小,說小了,不過是誰領頭,說大了,那可關乎往後誰的話更有分量呢!
桃智的娃娃臉憋得通紅,終於哼哼道:“好了好了,怕了你們!走吧走吧!跟我走!爺爺我這就帶你們出去!”
原來這裡的巨型花草樹木,都是桃智施肥時,把一些剩下來的藥渣子倒進了土壤裡,導致草木繁盛。而那蚊子的聲音,卻是他有意放大的聲音。就是爲了防止他們獨自跑出去。
跟着桃智,在一根草的枝幹上,走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三人都已經走熱了。低頭一看,底下住了好些日子的山莊,如玩偶一般小巧玲瓏。
又過了一片黑漆漆的洞,前方傳來亮光,靠過去以後,發覺自己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一般,世間萬物都恢復了常態。
望着腳下的山水村落,阮夢歡不由的嘆息,“想我這十幾年都是在青陽城度過,竟然不知道藏着這樣美妙的地方!”
燕奉書輕笑,那個傳言原來是真。他瞥了一眼桃智,桃智還是小孩子的模樣,只到他們的腰部稍上的身高,與孩童無異。唯一的區別在於,他的眼睛並無孩子的童稚,有的只是熊熊的火焰。
那是仇恨!
三人行至青陽城時,已經夕陽西下,便在一家酒樓點了幾個小菜,祭奠五臟廟。
“唷,你聽說了嗎?殷家的老宅子鬧鬼,鬧得可兇了!”一個瘦小的男人卻不乏八卦思維,就坐在阮夢歡他們的隔壁桌。
男人旁邊的是個嬌柔的女子,那女子一聽“鬧鬼”,嚇得躲進了男人的懷裡,“柳哥,你別嚇我了,我害怕吶!自從殷家人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之後,人家每次路過殷家的老宅子心裡都堵得慌!”
“柳兄弟,還是保護好你家小娘子吧!哈哈,殷家一夜之間消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用得着天天說,夜夜說嘛!”酒樓的老闆害怕嚇走了客人,慌忙出來打圓場。
殷家所有人一夜之間消失了,阮夢歡咬着筷子,能做到這件事的,怕是隻有已經成爲尹嫦陌的殷如煦。他們究竟躲在哪裡?又在籌謀着什麼?
燕奉書見狀,叫來了店小二,低聲細語了一番。容色鄭重的對阮夢歡說:“事情不妙!”
阮夢歡忙要追問,燕奉書卻是輕輕擦拭了脣角,不再多言。
順着桌下他手指的方向,阮夢歡看見酒樓外頭有人盯梢,她心中瞭然。草草吃完,三人付完賬要出門。剛到門口,就被幾個人給攔下了。
爲首的穿着藍色衣裳,畢恭畢敬的說道:“我家主人請三位過府一敘!請!”
爲首之人的身後站着六名高大威嚴的壯漢,想必若是他們不跟着走,就要動強的。
燕奉書笑問:“敢問貴主人如何稱呼?”
“我家主人姓常!”藍衣男子帶着若有似無的笑,把兩人請進了軟轎裡。
軟轎不大,兩人剛好合適,三人卻有些擁擠,桃智更是破口大罵,“你們怎麼就這麼一丁點的誠意,多僱一臺轎子會死嗎?”
只聽那藍衣僕衛聲音幽幽傳了進來,他說:“抱歉,我家主人沒料到會多一個小孩兒出來!請將就將就!”
簾子被風帶起,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阮夢歡看見外面的景緻在飛速的後退,可見擡轎之人的速度有多快!她生平認識的姓常之人中,並未有哪個的身份是如此神秘的。
衣袖之下,燕奉書握住了阮夢歡的手,只是微微一笑,阮夢歡卻再也無所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