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夢歡倚着迴廊,手阮夢歡倚着迴廊,手裡提着一串葡萄,有意無意的往嘴裡丟一顆,她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院子裡被風帶着輕輕晃動的搖椅上。
連俏從旁走來,以武者的姿態出現,身姿提拔,卻又是侍婢的溫和言語,“夫人,公子爺他……他傳話來說,今天不回來吃完飯,讓您不要等他。”
半晌後,阮夢歡終於回過神來,尷尬笑了笑,應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訴廚房,既然你家公子爺不回來了,那晚飯就不必準備了。”
她笑着把葡萄挪到了嘴邊,“我有這個就夠了!”
連俏擰着眉,那份擔心全寫在了臉上。但幾個月相處下來,她已十分清楚阮夢歡的性子,所以一言不發的下去了。
阮夢歡一點一點的收回了笑臉,還掛着晶瑩水珠的葡萄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
近來燕王府裡竊竊私語聲沒了顧忌,甚至可以說是肆無忌憚。無外乎都是在說,阮夢歡這個並未得到皇家認可的燕王妃失*了,而且很徹底的那種。
世上的事千千萬萬,能盡如人意的寥寥可數,能有十之八九,已實屬大幸。是以,對於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阮夢歡的心情十分的平靜。
“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呂問凝從走廊的盡頭走來,原本可怖的半張臉用玄色的面具遮着,她眉眼之間似有笑意。
阮夢歡彎腰撿起地上摔得七零八落的葡萄,汁液浸溼了她的手指,她不動聲色的走向呂問凝,“多謝關心!”
擦肩而過後的三五步遠,阮夢歡輕笑:“差點忘記向你賀喜,國師夫人!”
呂問凝一愣,“你”了半天,完好的半邊臉憋得通紅,明顯是氣着了。她冷聲道:“哼!前幾日,奉書說了,王府裡的事情往後是要交給我來掌管!至於你,哈,也就得意這三兩日的功夫,咱們來日方長!”
阮夢歡雲淡風輕的笑道:“那……等到了那一日再說吧!”
目送着呂問凝漸行漸遠,阮夢歡抱臂胸前,一邊思忖着,看來燕奉書一定是做了什麼,纔會讓呂問凝這麼的理直氣壯!
事實證明,阮夢歡猜測的一點都沒錯。她在花蔭後,聽見前面有兩個丫頭在說笑。
“聽說了嗎?今日咱們王爺陪着餘家小姐遊湖了呢!”
“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前門的封二說昨日王爺買下了千香樓最昂貴的玉簪送給了餘家小姐!嘖嘖,當真是爲博紅顏一笑,散盡千金的做派呢!”
“只是有些委屈了夫人!她這燕王妃椅子都沒坐熱,只怕就要騰地兒了!”
“誰說不是呢!到底不是皇家認可的,來路不正!咱們家王爺,也只有餘家小姐那般出身品貌才配得上!”
……
兩個丫頭談起流言來,熱火朝天,沒有半點要停下來的意思,連阮夢歡在花蔭後站立許久都未曾發覺。
阮夢歡一貫不喜歡做惡人,這次她心中略有煩悶,想着別人快活了,她難受,實在有些不平衡。她蓮步款款,走到了那兩個丫頭的身後。
正值此時,其中一個丫頭說道:“夫人雖然長得比餘家小姐強那麼一點點,可是出生太過不堪了些。倘若慶王爺還在的話,倒還能一決高下……”
“承蒙誇獎,不勝榮幸!”阮夢歡輕聲細語,言辭間猶自帶着淺淺的笑意,目光灼灼的迎上滿是錯愕的兩個丫頭。
“夫人饒命!夫人饒命!”兩人當即跪在地上,不住的磕頭求饒。
“你們何錯之有?”阮夢歡冷笑着說:“你們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
阮夢歡明知不該與她們計較的,偏偏心中悶的厲害,急需疾風驟雨來澆滅她心中的邪火。而腳下的兩個丫頭不斷的磕頭討饒哭泣攪得的更加煩躁,她便不再多說,提步離開。
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身後傳來,阮夢歡堵住耳朵加快了步伐。不曾想,撞上了迎面而來的燕奉書。
阮夢歡見到了燕奉書,可是現在確確實實不想見到他,於是撒開了兩腿,從旁跑開。
“夢夢,你怎麼了?”燕奉書追了上去,抱住了她的肩,一臉的關心,溢於言表。
兩個丫頭的哭喊聲依舊驚天動地,阮夢歡推了一把燕奉書,心中慼慼,“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非要我挑明瞭嗎?”
“你……”燕奉書被他激的氣惱,“如果我做了什麼讓你不滿意的事情,你說出來就是,何故生這麼大的氣?”
“你的意思是,都是我的錯?”阮夢歡覺得好笑,她環顧四周一圈後,身心俱疲,說:“你沒錯!都是我的錯!這裡是你家,就算有錯,也只能是我的錯!嗯,都是我的錯!你滿意了?”
阮夢歡要走,燕奉書竟然也沒有再去攔。
燕奉書在原地氣了半晌,耳邊的哭喊聲依然未斷。一招手,把人叫了過來,沉着臉,訓斥道:“王府之內,大哭大喊,成何體統!”
“王爺,求您讓夫人饒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往後夫人讓奴婢上刀山下火海,奴婢們也不會有半句怨言!”長得嬌柔的丫頭,哭得聲嘶力竭,伏在地上,那模樣似乎下一刻就要暈過去了。
然而即便是沙啞的聲音,竟然也那般的悅耳。只聽燕奉書說:“你擡起頭來!”
那丫頭正哭得梨花帶雨,小臉像瓷一般白淨,一雙眸子恍若山泉水般清澈,由於剛剛哭過,雙眼紅紅的,此刻,像只小鹿怯生生的擡頭望着燕奉書。
一望之下,燕奉書當下就覺得這雙眼有幾分熟悉,湊近了仔細一看,這雙眼與阮夢歡竟有五六分的相似之處。
“下去吧!往後不許在府內喧譁!”王府的總管趕來,恰見此景,心中不勝歡喜。面上猶自帶着悔悟,“王爺,是老奴的疏忽,竟然……”
“你沒錯!若非她不懂事,也不會害的她哭這麼久!眼睛都哭紅了!”燕奉書發出一聲憐香惜玉的慨嘆,又對總管說:“讓藥房的送些藥過去!那副樣子,怎麼見人!”
總管自以爲識得了他話中的意思,頓時眉眼大展,連聲說:“老奴這就去辦!”
今日天氣忽然轉涼,阮夢歡一直在屋裡翻書,未曾出房門半步。已經大中午了,偏生早飯還未送來,她肚子餓得咕咕叫,奈何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阮夢歡出門查看,發覺院子裡竟然一個人都沒有!往日裡,她這個燕王妃的待遇可不是這樣的!
不過,好在阮夢歡認識去廚房的路。
廚房佔據着王府一角的院落,阮夢歡到的時候,裡面正忙得熱火朝天。很多人從她身邊走過,然而她發現在那些人眼中,自己是透明的。
平日裡的諂媚笑臉與如今的可以說是天壤之別,阮夢歡對這改變尚未來得及適應。她抓住一個廚娘,“大娘,請問哪裡有吃的?”
廚娘渾似見鬼了一般,甩開她的手就跑,“我不知道!”
這時,來了個人,阮夢歡認得是王府的總管,她上前道:“總管,敢問這裡有吃的嗎?”
前幾日還畢恭畢敬的總管,此時目無下塵,下巴擡得老高,對着身後的隨從道:“你們沒長眼睛?什麼人都敢讓進廚房,也不怕有那歹人對王爺的飲食動手腳?哼!當真是不長進的東西,自己腦袋掉了不要緊,若是連累了我,有你們好受的!”
未等阮夢歡分辯一句,那隨從已經指了兩個人上來,盡是不耐煩,“夫人,你還是回房裡待着吧,這裡油煙重,若是嗆到你可就不好了!”
說罷,就要讓人把阮夢歡押解回去。
“你們……”人走茶涼的道理,阮夢歡深知,只是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她哼道:“我認得路,不勞你們大駕!”
“餘家小姐的潤顏粥做好了嗎?前邊可等着要呢!”
“妍姐姐,整個廚房都忙着餘家小姐的粥打轉呢,早準備好了!”
“做得好!改日餘家小姐入府當了家,定然會重賞!”
阮夢歡認出那“妍姐姐”就是昨日其中一個丫頭的聲音,也聽說那丫頭得了燕奉書的喜愛,昨晚趁着夜色進了燕奉書的書房,整夜與燕奉書在一起。
天陰沉沉的,將怒不怒,將喜不喜,阮夢歡拖着沉重的步子,費了好大的力氣,終於回到了屋子。
阮夢歡肚子餓的咕咕叫個不停,她趴在榻上,以減少體力的浪費。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既然決定在一起,既然把終身託付與他,就要無條件的信任燕奉書,沒有任何怨言的信任!
阮夢歡忽然有個邪惡的想法,如果幾天之後燕奉書來找自己,發現自己餓的昏了過去,會是怎樣的情景?
窗外探出個腦袋,阮夢歡只當做沒看見,趴在榻上,嚶嚶的,似是在哭泣一般,那影子做了個決定,沒一會兒就離開了。
阮夢歡換了個側身,繼續躺在榻上,擡眼,只見一個身影走了過來,光影太過刺目,她看不清來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