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簡直不可理喻!”瓊琳正指着阮夢歡的鼻子罵,把自己氣得滿面通紅,“我當燕奉書喜歡你,你好歹也有一些值得他喜歡的地方,如今看來,是我錯了!你根本就是個沒心沒肺,無情無義的人!”
阮夢歡直視着瓊琳,好像她是在誇獎自己似的,嘴角勾着一抹微笑,說:“闌王妃若是說完了,還請就此離開!我這裡風水不大好,若是一不小心給你沾染了晦氣,那我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雨勢漸大,伴隨着風打開了窗戶,飛到了屋內兩人的腳下。
“闌王妃千里迢迢而來,這點風雨對你來說,應當不算什麼吧!”阮夢歡下了逐客令,她始終看不透瓊琳,看不透瓊琳的所作所爲,有幾分真幾分假。
瓊琳冷笑,道:“你最好日日夜夜祈禱,有生之年……不,永遠永遠不要落在我的手裡!”
阮夢歡抿嘴微笑,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
漫天大雨中,瓊琳很柔弱,縱然如此,她渾身上下仍然寫滿了堅毅與不屈。她的步子不大,然而每一步,彷彿都注入了全部的力量。
阮夢歡擰着眉,不去看門口。
“她什麼時候來的?”燕奉書懷裡抱着暈過去的瓊琳,顧不得自個兒身上的雨水,把人放到了榻上。
“她說,她剛來的時候,你剛出府。”阮夢歡神色淡淡的,沒有什麼悲喜之色,語調更像是一汪平靜無痕的秋水,“需要我去找大夫嗎?”
阮夢歡沒有等燕奉書的回答,她轉身往外走去,心裡有幾分失落。
人們常說假戲容易真做,事實也是如此,有些假的事情,一旦念得多了,也就離真的不遠了。
“夢夢,這是我……”燕奉書非常鄭重的從懷裡掏出一塊被包裹了很多層的糕點,卻發現屋子裡早已沒了阮夢歡的蹤跡。他拋下一切去追,手腕卻被人抓住了。
瓊琳躺在榻上,渾身燒的滾燙,她的脣慘白慘白的,面無血色,眼睛紅腫着,顫慄的聲音哀求,“不要走……不要走……”
“瓊琳,我們從來就是不同世界的人!”燕奉書不假思索的丟下這句話,幾部就跑到了門口。
“這麼久以來,在你心裡,到底把我當什麼?”瓊琳滿面淚水,她坐了起來,固執的盯着門口,撕心裂肺的大喊,“我從燕國到這裡,究竟爲了誰,你不知道嗎?你怎麼可以這麼狠心!”
這是瓊琳一貫的作態,每每與燕奉書有分歧,她總會這麼做,而每次的結果都會如她所願。這一次,她同樣抱着僥倖的心裡。
“你爲了什麼,你比我清楚!”燕奉書扭頭,“從出生就註定,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你爲何如此固執?”
“我不在乎!”瓊琳任由淚水傾瀉,“世人的眼光,我從來不在乎!就算你跟我是親……”
“夠了!”燕奉書終於轉過身來,然臉色卻是從所謂有的嚴厲,“倘若你敢再傷她一絲半毫,我決不饒你!”
燕奉書一離開,瓊琳便再也沒有力氣,身子倒在了榻上。
如果只是看見她的眼,會讓人誤以爲榻上的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美人,只是一條穿了錦衣華服卻任人宰割的魚。
阮夢歡擡頭望着瓢潑大雨,撐傘而立,站在燕王府的大門口,久久不曾離去。她的心裡默默的數着數,已經到了三百五,就在剛纔她做了個決定,如果數到五百,還是不見燕奉書,那她就此離開。
“你去哪兒?”燕奉書從大雨中跑來,雨水澆透了他的衣裳,目光灼灼的直對上阮夢歡,是擔憂而非怨責。
“去找大夫,可惜雨太大了。”阮夢歡微微笑着,挪到院子裡,把傘舉到他的頭頂,衣袖擦着他臉頰上的水珠,“已經病倒了一個,你還想做第二個?”
燕奉書有些激動,一把抱住了阮夢歡,“我以爲你又要離我而去!”
他大笑着,很快又鬆開了,“抱歉,把你衣服弄溼了。”
“雖然跟你住在這王府裡有很多麻煩,可是我實在太懶,不想再動了!”阮夢歡自嘲的口吻說着,“除非你趕我,否則我是絕對、絕對不會離開!”
“謝謝你!夢夢!”燕奉書的吻落在阮夢歡的臉頰上,珍而重之。
“那會兒,我站在門口,從一數到四百九十九,你還是沒有出現。我告訴自己,一定是我數錯了,於是我從頭開始,數到三百五十的時候,你出現了!”阮夢歡伏在燕奉書的懷裡,她說:“我終於知道,其實我捨不得你。”
燕奉書親吻着她的額頭,“你對我這麼好,我只好……只好以身相許了!”
這一刻,雨水也有了溫度。
這一刻,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
“公子爺!”容蘅全身上下都溼透了,他沒有打傘,沒有穿雨衣,劃破了無盡的雨幕,出現在了門口。
“什麼?”燕奉書連忙問道。
容蘅的臉上掛着來不及擦去的淚珠,他臉色發白,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求公子爺救救容姝!她是無辜的!”
“你起來說話,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了?”燕奉書與容蘅相識已久,卻從未見過他這幅模樣。
阮夢歡端了一杯熱茶,遞了一塊乾毛巾過去,憂心忡忡道:“方纔瓊琳來過,她讓我救容姝,我還以爲是她的詭計,沒放在心上,抱歉!”
容蘅擦了把臉,隨着阮夢歡的話,拿着毛巾的手,緩緩的垂落,“這不怪你!我只是沒想到陛下會把人逼到這種地步!”
“他爲了長生不老已經走火入魔,再也不是過去的那個英明神武的帝王了!”燕奉書嘆氣,沉聲道:“這中間,桃智定然出了不少力!你說是嗎?桃夫人?”
呂問凝從暗處走出來,她那只有一半完好的臉頰濃妝豔抹,胭脂在她的兩頰浮着,似乎下一刻就會掉落下去。她進了屋,厲聲道:“我可不是什麼桃夫人,我的名字是呂問凝!你們,不要再叫錯了!”
“若是來訴說真相,我們自然歡迎,若不是……在我改變主意之前,還請就此離去!”燕奉書目光沉沉,一如外面的大雨。
阮夢歡已大約猜測到燕奉書所說的“真相”,這個真相讓她有些失望。
“天朔帝雖然是尹嫦陌一手推向皇位,但看着尹嫦陌這個國師在大夏皇朝聲威一日日壯大,便坐不住了。幾番要將他置於死地,奈何尹嫦陌實在狡猾。最後消失在了青陽城。哈,把尹嫦陌變成桃智的,你們也該知道是誰了吧!”呂問凝揉着懷裡的暖爐,道:“反正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倒不如我們合作吧!我只要桃智,其他都是你們的!”
呂問凝所言,與阮夢歡猜測的一模一樣。桃智就是尹嫦陌,尹嫦陌就是桃智。而當初來到青陽城的燕奉書,最本質的目的,是奉命誅殺尹嫦陌。
“狡兔三窟!誰能想到當初名聲大噪的桃智與尹嫦陌會是一個人?哈,桃智是尹嫦陌的退路。”呂問凝如此說道,“這世上,如果還有一個人知道尹嫦陌的死穴,那個人一定是我!”
呂問凝與桃智曾是一段時間的夫妻,當然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彼此。如果有了她的幫助,定能事半功倍。可是,這個女人真的可信嗎?阮夢歡並不如何信任呂問凝,她明知故問,“倘若你說的是真的,那當初桃智所言八成是假的了!所以,你們當真做過夫妻?”
“大致是真的,只是時間上有些錯漏。”呂問凝容色不改。
“既然要合作,先拿出你的誠意!”燕奉書微微一笑,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阮夢歡走到他身邊,握住了他的手,把溫度一點一點傳遞到他的身上、心上。
“我這裡倒是有些東西的,你想要什麼?”呂問凝笑了。
容蘅見縫插針,不疾不徐道:“如果你真的有誠意,那就把容姝從皇帝那裡救出來!”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呂問凝捂着嘴輕笑,審視的目光落在容蘅身上,似乎現在纔開始注意到這屋子裡還有容蘅這個人。
燕奉書低笑了兩聲,再也沒了動作。只是一味的盯着阮夢歡握着自己的那隻手,眼裡流淌着暖意。
“看來你的誠意,不過如此。”阮夢歡把燕奉書方纔笑聲裡的意思,有模有樣的解釋了一遍。
呂問凝頓了頓,莞爾一笑,兩手一合,發出一個聲響。
接着,只看見有個人從房樑上跳了下來。肩上扛着一個大布袋,站穩後,將布袋丟在了地上。
這人用黑布蒙着臉,一身黑色的衣裳,分明裹得嚴嚴實實,阮夢歡卻覺得有些眼熟。她試探的喊了一聲,“唐虞?是你嗎?”
那黑衣人的背影一愣,隨即轉過身來,扯掉了臉上的黑布,大笑着說:“喲,阮夢歡!不錯,許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呢!”
阮夢歡躲到了燕奉書的身後,燕奉書輕哼一聲,阻止了欲要往前的唐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