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宣宮內正是歌舞昇平,玄帛依在鬆軟的錦塌中,閒閒地喝着蘇美人送過來的美酒、吃着蘇美人遞來的水果。
千公公這回臉上總算帶了一抹輕鬆的神色進來。
他還沒躬下身子稟報,玄帛就眼有異彩地推開了蘇美人,正襟危坐起來對千公公揮揮說:“不用你說,朕已經知道了。來人,換歌舞!”
大殿之下,那羣濃裝豔抹的舞妓們退了下去。另一羣翠衣輕紗的女子替換了上來,她們個個身材窈窕,妝容也十分淡雅精緻,舞蹈更是新鮮悅目。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缺了個領舞的。
就像一朵美麗的花,沒有花蕊;一幅栩栩如生的百花爭豔圖,卻沒有生氣。
“皇上,她們這是……?”
蘇美人從沒見過這樣一羣舞妓,有些好奇又有些嫉妒地問玄帛。
玄帛神秘一哂:“這不食人間煙火的尹二公子總算是來了,連朕他都要端足了架子,朕又豈能用那些個庸脂俗粉污了他的眼,倒叫朕失了顏面。”
“皇上不必氣惱,依臣妾看,縱然他才情再高,也不過是個不識時務的蠢人。他若是真的不知好歹,連皇上都敢衝撞,臣妾也不吃鳳臨樓的那些勞什子東西了,直接砍了他就是!”蘇美人討好說着向玄帛依了過去。
誰知她這番卻是拍到了玄帛的龍蹄上,正好觸到了他的逆鱗!
“你懂什麼!”玄帛憤憤然推開了蘇美人,一臉寒霜地低喝道:“好好地在一旁坐着,沒有朕的允許,不要胡開口給朕丟人!”
“臣妾尊旨!”
蘇美人十分委屈和不甘地跪旨,看似安靜地坐在了玄帛身邊,心裡卻是一片翻江倒海。
“我有說錯嗎?難道那個尹雲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裡,不治他的罪,還要褒獎他不成?他不就是個會寫寫詩、作作畫的臭書生嘛,有什麼了不起的!惹惱了我,直接治他一個謀害皇子的罪,抄了他的鳳臨樓、誅了他的九族,那才泄恨!”
此時的蘇美人將一腔怨氣全都怪到了素未謀面的尹雲初身上。
尹雲初在上宣宮門口
落了轎,高顏將她送到了外院門口便將她交給了前來迎接的千公公。
“公公,您有武功嗎?”尹雲初走在千公公後面,見他已見老邁的身子已經有些強撐不住的感覺,不禁心軟了。
千公公一怔,但沒敢擡眼去看尹雲初,只是恭恭敬敬地回答說:“老奴負責的是皇上的衣食住行,哪能沒有一點兒防身的本領?”
尹雲初料想也是這樣,她將臨行時風含影給她的白玉瓶取出來,倒了一顆藥丸遞給千公公說:“那您把這個收下吧。”
“這……!”千公公終於驚訝地看着尹雲初說:“這是龍香涎?!”
“好藥啊!沒毒的!”
尹雲初拉起千公公有些乾枯的老手,把藥丸塞進他手裡。然後一臉鳳淡雲輕地走到了千公公前面,兀自向內院走去。
千公公心思轉動了千百回,眼中現出一抹淺淺的溼潤,收了那顆龍香涎跟了上去說:“老奴謝過尹公子了!”
“你可別泄露了出去,那是髒物”尹雲初捉弄地看了千公公一眼。
千公公頓時一怔,額頭冒起一層冷汗,嘴角僵硬地抽動了兩下,什麼也沒說出來。
尹雲初拍着扇子“哈哈”大笑,朗聲說:“嚇着公公了吧?尹雲逗你玩呢,你只管用。若是別人發現了,也只管說是我給的,放心。”
“呃……”千公公又長吁了一口氣,眼神古怪地看了看尹雲初,再也不敢亂多話。
他心裡卻在想,這尹二公子如此古靈精怪,全然不像雲秀女那般溫柔嫺淑。他雖然長得和雲秀女幾乎一模一樣,可行事談吐卻大相徑庭。不知道皇上這次究竟是會高興,還是會龍顏大怒?唉,天威難測啊!
滿心忐忑的千公公將尹雲初帶進了內院行宮。
尹雲初走在一帶荷塘小徑上,腳下彷彿踏着滿池的碧綠荷葉。入眼處楊柳如煙、繁花似景,映着這極盡瑰麗的暮色,恍如畫卷。
“這纔是真正的皇宮吶,哪裡像那荒廢淒涼的茱萸宮。看來帥哥皇帝到底是皇帝,一怒之下,無論是自己多麼喜歡的人,也能狠心不
待見。要不然,蕊雲初還在,又怎麼會有我尹雲初的煩惱?”尹雲初心裡這樣想着,對玄帛又增了幾分防備。
踏入上宣宮行宮大殿,玉砌雕欄盡極奢華。
一襲龍袍加身的玄帛危坐在正殿高座,薄脣似喜還冷,玉面不怒而威,清厲如箭的眼神自有一股懾人的銳利,眉目間盡顯王者的氣勢。
在他身邊坐着一朵嬌嫩如牡丹花般的美人,眼波流轉間無一不是風情。
這想必就是聖旨上所說的琪妃娘娘,後宮的嬪妃娘娘們,果然都是各有千秋的絕色美女,難怪做皇帝的一般都命不長。
唉,不知道是該跟帥哥皇帝說“恭喜恭喜”呢,還是該說“保重保重”呢?
尹雲初想着,還是垂眼無聲地搖了搖頭,先行替這個帥哥皇帝的悲慘下場惋惜了一番。
走到正殿之下,尹雲初畢恭畢敬地跪下向玄帛和蘇美人行了一禮,叩拜道:“草民尹雲參見皇上、琪妃娘娘,吾皇萬歲!”
喊罷,她斜眼看了看殿前大廳裡舞動的舞婢們,眉毛不禁輕輕皺了一下。
——那不是她在鳳臨樓編的舞蹈嗎?
哎呀!糟糕!
她怎麼可以犯這種低級的錯誤!她留給帥哥皇帝的詩不就是《見與不見》嗎,到了鳳臨樓她竟然還敢將這歌編成舞蹈公然上演!
難怪帥哥皇帝會點名召見她,她還以爲他不是寵這個琪妃上天,就是閒着沒事幹了呢!
“呼,尹雲初!你還可以再笨一點!”尹雲初一頭磕在地面上,腸子都悔青了:“你說你丫丫的,沒事給帥哥皇帝留什麼詩,你詩仙嗎你!”
“平身!”玄帛眼神中異彩浮動,卻很是平常地說。
尹雲初平復了一下心情,從地上爬了起來,拱手道:“謝皇上!”
“看座!”
玄帛又例行公事地吩咐了一句。
便有幾個太監擡了一張矮桌和坐墊過來,放在正殿高座的左側之下。尹雲初眼觀鼻、鼻觀心地坐了,額頭明顯寫着“你不問老子就不說話,你問老子也不說實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