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從懷裡拿出銀票來,心不甘情不願地遞給王芷兒,王芷兒含笑收了,很好心地提醒,“三妹妹,如果是我,我便叫人好好兒清理一遍那池塘,別又讓什麼人藉着撈魚,撈出許多的珠子來,三妹妹,你這個遊戲可真是富貴逼人啊。”
王啓兒氣鼓鼓地一聲不出,轉身便往院門口而去,一大幫奴婢前呼後擁地跟着,轉眼之間,院子裡便空了。
王芷兒把那張銀票遞給王如芸,道:“給姨娘買藥吧。”
王如芸兩眼全是感激:“大姐姐,多謝你,今日如果不是你,我和姨娘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王芷兒輕聲嘆道:“對她們來說,這些銀子不過是從手指縫裡流出來的,對你,可是救命的錢。”
王如芸眼底盈然有關,“我原想着她不會注意的,她拿珠子去丟池塘裡的鯉魚,拿金頁子使人在樹梢散下,只爲了搏個玩笑……而我的孃親,卻爲幾兩藥錢在府內到處求人,大姐姐,爲什麼我們俱都是父親的女兒,卻是這樣的不同?”
王芷兒沉默不語,她能怎麼勸說於她?拿前世平等的那一套?
這個社會,便是一個特權社會,出生不同,日後境遇便不同了。
就拿她自己來說,如果不是因爲她僅是一位庶女,那李迥又豈會如此待她?
王如芸扶起三姨娘,默默往前:“大姐姐請放心,我們會好的,姨娘也會好的,一切都會好,不是麼?”
王芷兒看着兩人相扶的背景,暗暗嘆息,在長公主的餘威之下生活,這些年,她們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可因爲這樣的身份,便只能受着,象她一樣,既使她的孃親是謝家嫡女,韓朝十大名門之一的謝家,但因是公主下嫁,她便只能受着。
。。
王芷兒慢慢走回了駐竹院,纔到院子裡,便見王子欽一臉晦氣站在院子前的大樹邊上,身上官服未除,大聲罵着端糕點的侍婢巧玉,“你從哪兒端過這又餿又臭的東西!想吃死小爺麼!”
巧玉眼睛蓄了大泡的淚,索索發抖,嘴裡喃喃,“大少爺,這糕點是奴婢特意爲您新做的。”
王子欽平日裡對這些大丫環都是溫柔可親的,加上最近得了官職,院子裡的大丫環們個個兒彷彿都活了過來,平日裡對他噓寒問暖,他也受之泰然,左擁右抱,今日倒是奇了,怎麼捨得罵那最受寵的巧玉了?
“行了,小爺不喜歡,端走吧!”王子欽揮手趕走了她,一屁股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滿臉都是怒容。
王芷兒悄悄走過去,直走到他面前,才猛地哈了一聲,嚇了他一大跳,扯了眼皮望了王芷兒一眼:“原來是妹妹。”
王芷兒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道:“怎麼,在衙門受了氣,回來便給丫環們氣受?”
王子欽彷彿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人:“妹妹,你說說,爲什麼人心這麼險惡,我只以爲,我一心一意地對人好,他便會對我好,無緣無故的,他便要陷害我?明明我把那案情報告已交給他了,他卻說我漏了,沒交給他,今日九王爺恰巧來巡視,我便捱了他好大一頓排頭!”
王芷兒道:“你說的,是你上司刑部郎中王秦月?”
王子欽點了點頭,俊美的臉一下子縮了水一般:“妹妹,想想要在這卑鄙小人手下做事,我真是不甘心,要不,我去求求父親,要他給我調個部門?”
王芷兒嘴角直抽,她發現對着王子欽和她那孃親的時候,這是她的招牌動作了……她這兄長,真是不適合官場,半點也不識人心,和她孃親一樣,把所有人都當成有善心的……他是王太傅長子,雖爲庶出,便母家到底是謝家,身份自是貴重,那王秦月怕是感覺到了威脅,纔在他羽翼未豐滿之時,全力打壓的吧?
如果他這時出了什麼錯兒,依父親的性子,他這仕途之路便算是阻塞住了。
她只能從旁提醒,還不知道他聽不聽得進去,“哥哥,你纔在刑部做事不過月餘,便拿這些小事去煩父親,也不怕父親用啓用家法?”
王子欽聞言,臉上露了害怕之色,縮了縮脖子:“那我可怎麼辦?如今我那部門的人因爲我受了九王爺的訓叱,把我當成瘟神一般,個個兒對我橫眉冷對的,妹妹,我呆在刑部一日,便受一日的刑啊。”
王芷兒只得道:“哥哥,你怎麼得咬牙挺過去才行,你放心,只要你日後努力一些,替你們部門掙些光彩,破幾個奇案,你的同僚對你會改觀的!”
王子欽愁眉不展,“妹妹,你說得容易,我現在那兒也就只能整理整理文書,他們什麼都不讓我做,說怕我做錯了又連累了他們……哎,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才能到頭啊。”
王芷兒心道,你一開始得到這五品官職的時候,不是挺興奮的麼?怎麼轉眼之間,態度便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拐彎?她也知道她這兄長原本性格便是這樣,一時之間也轉變不過來,只得提醒他:“哥哥,依我估計,你是新人,一下子便領了五品官職,怕是有些糟人嫉恨,只要你這段時間伏小作低,那些人不會將你怎麼樣的。”
王子欽臉上這纔有了絲釋然,“你說得沒錯,說到底,我也是父親的兒子,他們最多冷言冷語地待我,會將我怎樣?”
真是活脫脫的官二代,拼了不事業了,就拼爹!
王芷兒撫額長嘆,只得道:“哥哥,你新入職,隔幾日父親要替你擺燒尾宴慶祝,你的同僚都會來場慶賀,公主嫡母等也會到場,到時,你可別亂說話,父親問你刑部之事,你便說一切都好就行,別惹父親生氣!”
王子欽聽了這個,臉上更添了些憂愁,“到時候我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
接下來,王芷兒爲了替王子欽排解憂愁,便打聽起了衙門之事來,又想起上次園子裡遇到了那人,又盡力向他打聽,可王子欽吃喝玩樂就行,對官場政局實在是一抹黑,問了半晌,他也沒什麼答案,王芷兒只得放棄,卻有一個感覺,這個人,他們儘早會對上,這是一個不達目地誓不罷休的人物,在她手裡沒討到好處,他則遲早會拿了回來!
可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這種感覺讓王芷兒很不好受。
可她無可奈何,心底明白,現如今的形勢,她無法改變這種敵暗我明的處境。
而幸好,她身處內宅,永陽公主好些日子沒來王府了,那人便也沒有再次出現。
可兩日後的燒尾宴,永旭公主會不來麼?
她如若來了,那人會不會來?
王芷兒一想及此,就想起了那人那雙漂亮的眼睛,如隱在花叢中的毒蛇一般,讓她心底一陣發麻。
……
不過兩日,燒尾宴便到了,正如她猜測的那樣,她那父親王齊愷彷彿生怕不知自己的庶長子有出息一般,將請客的貼子滿城的發放,六品以上的官員全都請到了。
還未到停晚,園子裡便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穿梭往來布宴的侍婢,更架起了看戲的臺子,請了城裡最著名的戲班子來唱戲。
女眷們便是在一側的二層樓閣間垂了簾子參與飲宴。
王芷兒和謝氏隨着侍婢往翠煙閣走,隔了老遠的,便見着王如芸與三姨娘走在前前,她們的前邊,就是王鳳兒與王啓兒兩姐妹,一行人尚着樓梯往翠煙閣二層樓閣而去,王鳳兒與王啓兒一邊走着,一邊低聲說話,腳步便漸漸慢了下來,堵在樓梯口,而這邊王如芸和三姨娘便走得近了。
王芷兒正想上樓,正值此時,卻聽見樓梯口一陣宣譁,更傳來撲撲的響聲,擡頭望去,便見着有人從樓頂上直滾了下來,等得她醒起,那人已閉着雙眼直滾到了她的腳下。
她嚇了一跳,看得仔細,卻正是三姨娘!
又聽得樓梯口有人嘶聲叫喚:“姨娘,孃親……你爲什麼要推我娘!爲什麼?”
王如芸手指顫顫直指王啓兒,眼底全都是淚,王啓兒臉色一白,嘴裡嘟噥,“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她無緣無故靠了過來,一股子酸味兒!”
她一邊說着,一邊拿手扇了扇。
王如芸咚咚咚地直奔了下樓,走到三姨娘跟前,急叫:“孃親,孃親,你醒醒,你怎麼了?”
三姨娘閉緊了雙眼,一動不動。
王芷兒見勢不妙,悄悄睛前,探了探她的鼻息,失聲道:“姨娘沒氣了?”
王如芸聞言大驚,滿臉不敢置信:“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孃親,你別離開我,你離開了我,我該怎麼辦?”
王啓兒此時才感覺到了害怕,臉一下子就白了:“不可能,只不過滾下樓梯而已,哪會這麼不經摔的?”
王如芸眼底大顆大顆地流下淚來:“你還說風涼話,你明知三姨娘身子不好,你卻推了她下樓,你這是想要她的命啊!”
王啓兒冷笑:“不過一名妾室而已,我要她的命何用?”又轉頭對王鳳兒道,“真是晦氣,燒尾宴還沒有開始呢,就出了這麼件事兒!我那大哥運氣可真不好,到底是庶出!”
王芷兒不輕易發怒,聽了這話也有幾分怒意,這王啓兒可真是嬌慣壞了的千金小姐,出了這事,居然還不當一回事!
她正待上前,卻聽有男子的聲音,很威嚴:“出了什麼事?”
回過頭去,便見李迥從那邊走了過來,他是皇親,又是王府親戚,出入內宅,自沒有什麼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