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154章



男人漆黑如夜的瞳孔深處,有大片大片未明的浮光掠影劃過,但只一瞬,便消失的無影無蹤,惟剩的僅是那勢在必得的銳茫,熾盛如火,毀滅一切,陰戾殘虐的話聲,裹着從地府而來的堅韌與灼烈,開口道:

“沒錯……皇位本就該是本王的……本王一定要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

安若溪望着面前那一張刀削斧砍般的俊朗臉容,他離得她如此之近,一伸手,就可以觸的到,卻又彷彿遙不可及,遠隔千山萬水,也許窮盡一生一世,她都無法走到他的身邊,與他並肩站在一起……他的世界,太高太大,是她難以企及的一座山,一個海,一場夢,容不下卑微如她的存在……就像現在這樣,她永遠只能仰着頭看他……而橫在他與她之間的那道鴻溝,便是人世間最至高無上的權利……說穿了,卻不過“皇位”兩個字……

“是嗎?……拿回屬於自己東西?……淳于焉,這個世上,沒有任何的東西,一定是屬於某個人的……就像緣分,講究天時地利……過了就是過了……有些失去,可以爭取……但另一些,是不是真的值得拿性命去搏?……”

安若溪嗓音幽冽而飄忽,難以理解,不能置信,對她來說,人可以爲着血緣之系、朋友之義、男女之情,信念、承諾、自由,甚至仇恨等等很多東西,不顧生死,卻絕不包括所謂的名利紛爭、權位掠奪……

眸色微恍,但只剎那間,便已毫不留情的被摒棄,淳于焉雙目如鐵,似紮根於深土的一棵參天大樹,盤根錯節,枝繁葉茂,堅韌不拔……話聲烈烈,有若金石相撞,冷越而清冽:

“沐凝汐……若你知道……這個皇位,淳于謙是如何從本王手中奪走的……你還會這麼想嗎?……”

雙瞳瀲灩,如幽深不見底的漆黑夜海,暗流洶涌,掩蓋了一切真實的喜怒哀樂,男人一把低沉的嗓音,似石頭又平又硬,仿若在講述一件最尋常不過的事情般:

“當日他趁本王攻打鄴城……弒父殺君,篡改遺詔……勾結外敵,困本王於鄴城……整整三月,援軍不發,水糧斷絕,勢要置本王於死地……至於這些年,明槍暗箭,更是不計其數……本王現在能夠活生生的站在這裡,跟你們說這些,其中經歷了幾多艱險,不足爲外人道也……”

男人俊朗冷毅的臉容上,神色淡淡,三言兩語間,便已將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往訴盡,那一句雲淡風輕的“不足爲外人道也”,似一根針一般,狠狠扎進安若溪的心底……歷朝歷代,爲了皇位之爭,多少骯髒污穢的手段,她想不到,也不敢想……一顆心,激盪如潮的惟有一個念頭……他一定受了很多很多苦……痛,似飛雪,茫茫然灑滿整個身子,無邊無際,無窮無盡,所牽所繫的俱是眼前的男人……

淳于焉迫着自己不去看女子凝在他身上的眼眸,心硬如鐵,容不得半分半毫的動搖。雙

目若劍,精光乍現,似轉瞬之間,陡然決定了某件事情般,直直釘住對面的連亦塵,薄脣微啓,開口道:

“這些事情,連侍衛你也是知道的吧?……若果本王沒有猜錯,其中必定少不了你的一份功勞…對嗎?……”

如一塊千斤巨石,從天而降,轟然砸入湖水之中,將那本就早已暗流洶涌的湖面,攪起大片大片驚濤駭浪,漣漪層疊,波盪起伏,連綿不絕……安若溪下意識的望向面前的男子,但見他一雙溫潤的眸子,兀自閃爍不定,似一直隱藏的不爲人知的一件事,突然間沒有預兆的被毫不留情的揭了開來,猝不及防間,便給人以重重一擊……

“食君之祿,爲君分憂……我所做的一切,皆問心無愧……”

微微避開女子的落在他身上的一雙目光,雙拳緊握,似竭力壓制着某種激盪的情緒,連亦塵冷聲開口道。

淳于焉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嘴角忽的扯開一抹泠泠的輕笑,彷彿陡然間記起了一件極爲有趣的事情般,悠悠然開口道:

“問心無愧嗎?……不知宿大將軍與宿夫人在天之靈……看到他們唯一的骨肉,竟如此爲仇人賣命……會是何感想?……”

如青天白日裡的一道驚雷,轟然在連亦塵的耳畔炸響,那“宿大將軍與宿夫人”八個字,重如千鈞,狠狠壓在他的心頭,將那埋藏的極深、業已結疤的傷口,再次毫不留情的撕裂,鮮血汩汩的涌出來,痛不欲生,急於將他整個人都就此淹沒……

“你說什麼?……”

不過短短數語,卻幾乎用盡了連亦塵全身的力氣,一字一句,皆似從牙縫裡擠出來一般,字字泣血,句句凝恨,淬了毒,裹着傷,揉碎了,嚼爛了,利刃一樣割在喉嚨裡,刺啦刺啦的將皮肉扯下來,踩在腳底,狠狠踐踏,永世不得超生……

淳于焉仍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一把清冽的嗓音,無悲無喜,無波無瀾,就如同在說着世間最司空見慣、無傷大雅的一件事情般,涼薄的脣瓣,一開一合,徐徐往外傾吐着無關痛癢的字眼,說的是:

“難道本王說的不對嗎?……連亦塵……不,本王應該喚你宿亦塵纔是……本王真的很爲你可悲……這些年,你一直活在別人的利用之中,竟還不自覺……就連真正害死你爹孃的兇手是誰,都不知道……而且還一直自以爲是的爲虎作倀、認賊作父……”

“淳于焉……你把話說清楚……”

男人溫潤的一雙眸子,此時此刻,如泛了血一般,赤紅的豔光,從瞳孔裡不斷的積聚、漫延、傾瀉,那灼烈的恨意,彷彿隨時都會從眼眶裡滿溢出來,毀滅一切;緊握的雙拳,指節泛白,青筋暴露,如蜿蜒的毒蛇,呼嘯在血管之中,不堪一擊,稍微一碰,便會爆裂而出:

“淳于焉……既然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現在怎麼還有臉提及我爹和我娘

?……當年……若非你父皇按兵不發,楚尚國何至於面臨滅國的慘狀?……若非你孃親的翻臉無情,將我爹的最後一絲執念,都毫不留情的截斷……心灰意冷之下,我爹又怎麼會被敵人有機可乘,兵敗身死?……我娘又怎麼會因爲國破家亡,以身殉夫?……”

撕裂的嗓音,有如銳器狠狠剮在生鏽的鐵石之上,一字一句,皆撞擊成刺耳的悲苦與淒厲,從連亦塵的脣瓣間,迅速的漫延在整個涼歡軒之間,將那冷寂如墳塋的空氣,割破一道道慘烈的傷口,盪出無法修補的烙印……那些一直掩埋在靈魂深處,幽暗不見天日的過往,此刻,卻毫不留情的被人刺穿了包裹在外面層層疊疊的疤痕,將那些厚重的傷口,再一次狠狠揭開,讓胸膛裡砰然跳動的那顆心,千瘡百孔,血肉模糊,無所遁形的暴露在眼前……

他永遠都記得……那一年,他七歲……北面的臨川國突然發兵侵略,作爲楚尚國大將的父親宿懷方,自然擔負起保家衛國的重任……只可惜敵衆我寡,整個楚尚國陷入危難……而與之有姻親的淳安國皇帝,居然袖手旁觀,不予相助……爲救夫君,孃親一介女流,帶着他千里迢迢的趕赴淳安國,希望能求得昔日的楚尚國郡主,其時的淳安國如貴妃,念在過往情分,救救楚尚國……只是,卻連她的面,都未能得見……隨即不久,竟傳來宿懷方戰死沙場的消息……據聞,他臨死之際,手中緊握的乃是舊時贈與心愛之人的那隻錦瀾釵,口中所思所念的名字,也唯有那個人而已……其後,孃親費盡千辛萬苦,尋回父親的屍身之後,以三尺白綾,自縊殉情……而將他託付給曾幫過他們母子的淳安國皇后娘娘,亦就是淳于謙的生母……從此之後,他便改以母姓,成爲淳于謙身邊最得力的殺手……

淳于焉卻彷彿能夠看透他心中所想,眸光一厲,冷聲開口道:

“連亦塵……你所看到的這一切……都不過是事情的後果……前因到底如何,你又怎麼會知道?……”

“父皇當日爲何會按兵不發?……皆因有人將我娘與宿大將軍的一段舊情,告訴了他……那原本被我娘珍而重之的錦瀾釵,又爲何會還到你爹的手中?……不過是有人盜取之後,假借我孃的名義而已……這一番算計下來……父皇誠然冷落了母妃……宿大將軍戰死沙場,夫人殉情……而我娘亦心受重創,不久便鬱鬱而終……”

冷硬如冰的寒眸裡,終是不可避免的劃過一道傷痕,但旋即便被淳于焉狠狠斂去,惟剩的僅有泠泠的恨意,因爲埋藏在心底太久,此刻盡數暴露,一發不可收拾:

“難道你還不知道……害死你爹孃的幕後黑手,到底是何人嗎?……連亦塵,本王與你……從始至終,都有着共同的敵人……”

連亦塵但覺如遭雷擊,呆呆立在原地,心底激盪如麻,不知所起,不知所蹤,茫然若失,一無所措……

(本章完)

正文_第113章正文_第73章正文_第95章正文_第133章正文_第159章正文_第175章正文_第177章正文_第71章正文_第87章正文_第19章 被逼跳湖(3)正文_第77章正文_第127章正文_第149章正文_第62章正文_第42章正文_第163章正文_第29章正文_第122章正文_第10章 初次交鋒(4)正文_第193章正文_第98章正文_第35章正文_第113章正文_第66章正文_第146章正文_第111章正文_第118章正文_第5章 淳于焉(1)正文_第72章正文_第175章正文_第56章正文_第157章正文_第33章正文_第214章正文_第199章正文_第52章正文_第116章正文_第133章正文_第55章正文_第195章正文_第103章正文_第104章正文_第161章正文_第165章正文_第116章正文_第174章正文_第78章正文_第182章正文_第107章正文_第25章正文_第189章正文_第170章正文_第91章正文_第135章正文_第211章正文_第17章 被逼跳湖(1)正文_第176章正文_第47章正文_第51章正文_第217章正文_第209章正文_第32章正文_第173章正文_第39章正文_第47章正文_第123章正文_第42章正文_第130章正文_第151章正文_第198章正文_第165章正文_第216章正文_第113章正文_第197章正文_第212章正文_第10章 初次交鋒(4)正文_第66章正文_第32章正文_第64章正文_第14章 半解真相(1)正文_第117章正文_第46章正文_第5章 淳于焉(1)正文_第65章正文_第66章正文_第211章正文_第76章正文_第31章正文_第121章正文_第116章正文_第145章正文_第71章正文_第58章正文_第5章 淳于焉(1)正文_第56章正文_第52章正文_第215章正文_第6章 淳于焉(2)正文_第169章正文_第16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