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宮,揚頭看天,秋高氣爽,空氣中帶着些微落葉的清香,莫言歌深吸口氣,緩緩吐出,忽然笑道:“來之前,我是真的以爲我會死,沒想到這麼居然這麼輕易就過關了。()”
楚箏微笑着,神情淡然,哪裡還有一絲一毫流淚的模樣:“因爲你剛好碰到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莫言歌不解:“跟你說的那些話有關?”
“父皇做太子的時候,曾經有一次奉旨離京,到乾州暗訪當地官員的不法行徑,不慎被人察覺,派人追殺。父皇身受重傷,昏倒在路旁,被一位路過的女子所救。在當地官員的搜查下,兩人甘苦患難,同生共死,父皇傷好之後,就帶着那女子一同回京,封爲敏妃。那是父皇心底最愛的女子,只是,那女子生在民間,心中嚮往的是小戶夫妻相互扶持的生活,儘管父皇對她寵愛異常,但後宮佳麗三千,每每令敏妃傷心。再後來,敏妃有了身孕,父皇很高興,許諾說,如果生下男孩,就封他爲太子。結果,因爲,敏妃被人下了慢性毒藥,孩子剛出生就死了。”
莫言歌微微皺眉:“是誰?”
“我的母妃跟外祖父。”楚箏淡淡地道,緩步而行,“父皇獨寵敏妃,冷落母后,外祖父已經很是氣惱,加上當時母妃也懷了我,更不可能容敏妃生下太子。此事雖做得隱秘,但畢竟瞞不過所有人,敏妃求父皇爲她的孩子報仇,但當時,我的外祖父掌管吏部,戶部,加封太師,門生衆多,權勢熏天,連父皇也不敢輕易得罪他,非但不能治罪,反而在母妃生產後封我爲太子,封母妃爲後。敏妃性情剛烈,受此打擊,加上先前所中的慢性毒藥,一病不起,就香消玉殞了。據說,敏妃對父皇怨恨至深,直至過世都不肯見父皇一面,遑論原宥。”
“所以,你才說那些話,勾起皇上對敏妃的回憶。可是,”莫言歌咬脣,“這樣一來,皇上豈不是更怨恨你?”
“他本就怨恨我,多一份,少一分也沒多少分別。”楚箏淡淡道,似乎全不在意,只是,握着摺扇的手有些緊繃,泛着些微的青白,“他以爲我不知知道這些,可惜我都知道,我還知道,他心裡恨極了我,急切地想廢我,拿我治罪,爲敏妃報仇。可惜,九弟太不成器,不堪大任,不然”他淺淺笑着,沒有再說下去。
“楚箏,你畢竟是太子,如果皇上無故廢黜,我跟朝裡的重臣絕不會袖手旁觀!”
“怎麼個不會袖手旁觀呢?”楚箏脣角微勾,乜眼道,“如果我要謀反篡位,你會起兵助我嗎?”
莫言歌一怔,隨即答道:“不會,我會助皇上清剿叛亂!”
“就知道會這樣!”楚箏並不惱怒,相交五年,對莫言歌的倔強和耿直,他再清楚不過了。但也正是因爲這樣,縱然他二人相交深厚,父皇也不曾因此猜疑莫言歌。驍勇善戰,耿直忠誠,有原則性,這樣的臣子,只要稍有些爲人君者的頭腦,就該拉攏深交,而不是算計陷害,褫奪其權,所以,剛剛父皇纔會對九弟流露出失望的模樣。
莫言歌張了張脣,想說些什麼,卻又頓住了。
楚箏微微一笑,手搭在他的肩上,鄭重道:“我明白的,言歌,只要我行事端正,你會用性命來保護我的,不知是因爲我是楚箏,是景華王朝的太子,更因爲我們是朋友!”
莫言歌釋然而笑,握住他的手,重重地點點頭。
“我想,經過這次事情,回府之後,你大概就要開始清理府邸跟黑松軍了吧?放心,我會盡快撤回我的耳目,不讓你爲難!”
莫言歌一怔:“你怎麼知道?”
楚箏淡淡而笑,轉身繼續前行:“雖然父皇沒有治罪,但他已經傷了你的心了!”
莫言歌搖頭失笑,轉身跟上,道:“怪不得人家說你多智而近妖。有時候想想,你真的像妖怪,好像能夠看透人心裡在想什麼似的,讓人心底毛。”
多智而近妖?楚箏淡淡一笑,他只是,只能用腦子來保護自己而已:“那你心底毛嗎?”
莫言歌搖頭:“當然不!”
“俗話說的好,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楚箏讚歎地輕笑,似乎還帶着一絲絲的羨慕,“有人託我轉告你,人的心可以很堅強,無論別人怎樣傷害,都不會痛,不會氣餒;但是,人心有時候也很脆弱,經不起自己在乎、信任的人一點點的傷害。所以,言歌,趕緊去找你的王妃,好好地跟她解釋解釋吧!”
說罷,飄飄一笑,翩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