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內侍應了聲是,便見一名大內密探垂首而入,跪拜見禮:“屬下參見皇上!這是外面剛剛送進來的書信,屬下已檢查過,並無異常。”
楚凌霄只看了一眼,便看到了信封上那個特殊的標記,當下眉頭一皺:“呈上來吧!”
等書信放到面前,他便揮了揮手,命其退了出去。
御書房內再次只剩他一個人,但他卻遲遲不曾打開書信看個究竟,反倒開始閉目養神。或者那只是因爲,信中寫了些什麼他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直過了很久,楚凌霄才重新睜開眼睛,懶洋洋地拿過書信打開掃了幾眼。緊跟着,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拿在手中的信紙便突然化作了一團火焰。將它扔在一旁,親眼看着它化爲灰燼,他的脣角露出了一絲陰冷的笑意。
夜,月色如水。
“總在這兩個地方轉來轉去,只怕也很容易引人懷疑吧?咱們應該每見一次面就換一個地方,反正這瀲陽城內青樓酒館無數,不愁沒地方去。”
站在窗前的北宮律川看着樓下的燈紅酒綠,人聲鼎沸,臉上的神情十分愜意。
南宮劍鴻也是滿臉笑容,喜滋滋地說着:“接下來恐怕就沒有這個必要了吧?反正咱們的目的也快達到了,不需要再經常見面,說不定今夜這瑤池苑之會就是最後一次。”
高興之餘,西門紫龍的眼中卻有一絲隱隱的擔憂:“希望鬼面大人能夠遵守當初的約定,否則咱們只怕要空歡喜一場。”
另外兩人一愣,不由彼此對視一眼,南宮劍鴻已經一聲冷哼:“他敢!他若真的要背信棄義,小心咱們將他的老底掀出來,讓他在東越國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小聲點,這裡可是東越國!”西門紫龍忙提醒了一句,“尤其是這京城之中,說不定到處都有鬼面大人的眼線,這話若是落到了他的耳中,你還想活着回去嗎?”
南宮劍鴻心中也有些發毛,嘴上卻不肯服軟:“我只是想說,一直以來咱們都是跟他精誠合作的,他若真的要背信棄義,那就是他的不對了。”
不對又如何?這本就是個弱肉強食,勝者爲王的世界,誰的本事大,誰就有發言權,誰就有任意妄爲的資格,他們又能怎樣?
一時之間,三人都安靜下去,只是各自喝着悶酒,心下卻有着相同的忐忑不安。不多時,終於聽到輕輕的敲門聲響起,西門紫龍忙起身過去開了門,接着躬身施禮:“大人,您來了。”
鬼麪人答應一聲,照舊獨自一人進了屋內,留下燕淑妃在門口望風。另外兩人立刻起身施禮:“大人!”
面具下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鬼麪人的目光卻十分溫和:“三位太子不必客氣,快請坐吧!”
三人各自落座,依然彼此對視,誰也不曾搶先開口。不知是不曾看到他們的動作,還是假作不知,鬼麪人接着說道:“不知三位深夜邀我前來,有何要事?”
此言一出,三人面上雖然沒有什麼變化,卻不約而同地在心底咒罵了一句:揣着明白裝糊塗是不是?咱們找你有什麼事,你會不知道嗎?
輕咳一聲,南宮劍鴻含笑說道:“大人政務繁忙,本不該打擾,先請大人恕罪。只是如今大人的目的已經達到,不知之前大人與我們的約定……”
說到這裡,他故意停了停,顯然是在等着鬼麪人把話接下去。
鬼麪人看他一眼,語聲平靜:“咱們的約定自然永遠有效,只不過誰說咱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三人一愣,西門紫龍已忍不住皺眉:“大人這樣說是何意?如今狼王已經變成了喪家之犬,東越國的江山更是成了大人的囊中之物,所有的目的不是都達到了嗎?”
鬼麪人淡然冷笑:“成爲喪家之犬,並不代表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還手之力,如今狼王下落不明,或許正在養精蓄銳,隨時都有可能反戈一擊。除非親眼看到他的屍體,否則已經到手的一切隨時都有可能失去。”
三人的眼神頓時變得無比失望,但是誰也不能否認鬼麪人說的的確大有道理。然而轉念一想,西門紫龍終究是有些不甘,不由皺眉說道:“大人神功蓋世,狼王早就已經見識過,而且他這麼久都沒有再出現,肯定是自知不是大人的對手,乾脆躲起來苟且偷生算了。”
“不可能。”鬼麪人毫不猶豫地搖頭,“你不瞭解狼王,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根據我對他的瞭解,他早晚會找上門來的。而且一旦到了那個時候,便足以說明他已經想到了對付我神功的辦法。說到底,只有狼王死了,我們的目的才真正達到了。”
三人聞言再度沉默下去,雖然都覺得鬼麪人的話有幾分強詞奪理的嫌疑,卻想不出什麼話來反駁。片刻之後,北宮律川接着開口:“既然如今狼王已經成爲人人得而誅之的反賊,大人儘可以發動全部的力量將其絞殺,定能讓他沒有藏身之地。”
鬼麪人點頭:“這我知道,而且正在做,只要能把他逼出來,我絕不會再給他逃脫的機會!”
今夜原本是滿懷希望而來,以爲定能滿載而歸,誰知到頭來居然還是一場空,三人越發失望,什麼興致都沒了。
覺察到了他們情緒的變化,鬼麪人目光一閃,溫聲說道:“三位太子辛苦了,如今我們的大計已經到了最緊要的關頭,咱們一定要咬緊牙關,爭取最後的勝利!”
這幾句話雖然說得慷慨激昂,三人卻興致缺缺,只是勉強抱了抱拳:“大人放心,我們會的。”
鬼麪人暗中咬了咬牙,語氣依然溫和:“接下來三位太子就不必太辛苦了,若是方便的話,只需幫我留意一下,看能否發現狼王的行蹤就好。只要能夠找到他,我便可以將他斃於掌下,永絕後患。到時候咱們的計劃就真正成功了,也就到了我遵守約定的時候!”
這幾句話總算令三人有了幾分興致,紛紛點頭:“大人放心!”
只要不需要他們出手對付狼王,光打探打探消息還是可以的。就讓東越皇室自相殘殺,他們坐享其成就好!
又交談幾句,鬼麪人便起身告辭離開。從窗口看着他們主僕兩人出了瑤池苑,並且越走越遠,北宮律川才砰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氣得牙關緊咬:“可惡!又被他三言兩語賴了一次帳!我現在懷疑他根本不是真心想要遵守約定,只不過是在利用我們罷了!”
“那不是懷疑,是事實。”南宮劍鴻淡淡地笑了笑,“他本來就是在利用我們,我們也在利用他,咱們的合作說白了就是互相利用,你居然還想從中找什麼真心?太可笑了。”
“沒錯,是互相利用,所以咱們本來也沒什麼好吃虧的。”西門紫龍滿臉冷意,“而且我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只要狼王一日不除,不管是他還是咱們,都無法安心。”
雖然對兩人的話表示贊同,北宮律川卻仍然氣呼呼地說道:“那我們怎麼辦?就只能這樣等着嗎?他若是一輩子都除不了狼王,咱們就只能等他一輩子?”
這倒是個問題。雖然鬼麪人口口聲聲說楚凌雲絕不是他的對手,但楚凌雲若是有心躲藏,恐怕鬼麪人也找不到他,還說什麼剷除?如今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嗎?都幾個月了,仍然沒有找到楚凌雲的影子。
“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哪!”西門紫龍突然幽幽地開口,“如今咱們是進也進不得,退也退不得,只能任人擺佈,這還像是一國之太子嗎?”
燭火依然撲撲地跳動着,映照着三張明滅不定的臉。
“主人,他們又是來要您履行約定的?”黑漆漆的夜色中,跟在鬼麪人身後的燕淑妃輕聲開口。
鬼麪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嗯。不過我已經告訴他們了,只要狼王未除,說什麼都是枉然。”
燕淑妃沉默片刻,突然一聲冷笑:“這三個沒用的廢物!出力的時候看不到人影,這種時候急不可耐地跳出來了,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
鬼麪人的情緒倒十分平靜:“不必理會他們,他們也知道只要狼王還活着,就算我不遵守約定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燕淑妃點頭,眼睛不停地閃爍着:“可是狼王爲何還不出現?莫非他還不曾聽到消息嗎?還是聽到了也置之不理?”
“不可能。”鬼麪人淡淡地搖了搖頭,“只要他接到消息,一定會回來看個究竟,說不定此時已經在路上了。再耐心等等,絕不能放鬆警惕。”
燕淑妃只覺突然有些莫名的緊張,忙用力點了點頭:“是,屬下遵命!”
鬼麪人點頭,原本不打算再開口,卻突然目光一閃:“有人來了!先躲起來!”
話音剛落,兩人便已經躲到了一旁的暗影之中。燕淑妃早已刻意屏住了呼吸,側耳細聽着,然而除了夜風陣陣和秋蟲低鳴,根本什麼都沒有聽到。但她毫不懷疑鬼麪人的話,因爲他的功力比自己高了數倍都不止,能夠聽到普通人根本聽不到的聲音。